《独钓寒江》4.第 4 章

    新来的孩子叫清夜。媚生出于好奇，练腰的时候多看了两眼，因此师傅的鞭子毫不客气地抽了过来。不过没打脸，小倌最重要的就是脸。师傅抽人的水准也很高，不会留疤的。男子天生就比女子僵硬一些，所以小倌从四五岁起就要“练腰”，以求能达到几乎和女子媲美的柔韧。媚生含着眼泪下腰，弯着腰旋转，劈腿，仰翻，力度和动作都得拿捏清楚，否则练出肌肉来就前功尽弃了。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手里还牵着一个娇小可爱粉雕玉砌的小娃娃，不知愁滋味地睁着好奇的眼睛四处乱看。
    “啧啧，贾六，这个孩子可是有点晚了啊，都八岁了！”师傅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清夜。
    “懂个屁！老五你倒是说，你多少年没见着这种货色了？才八岁而已，就这么妖冶柔媚，□□个七八年，不怕不是红透京城的头牌！”两个人鉴定货物似的对着男孩捏捏掐掐。清夜皱着眉，却不吭声。
    不是妖冶，那两个笨蛋。媚生暗地冷声一笑。清夜浑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清冷的气息，高贵不可侵犯，拒人与千里之外。媚生在馆子里呆了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可惜了，个子有点过高，照这样长下去，怕是矮不了了。”
    “这倒不怕，有好这口的。秦爷先把清夜定下了，要看看他到底能成个什么姿色。”老五贼眼珠子转了转，看着清夜手里的小男孩：“贾六，这个小子是干什么的？”
    “拖带着的，这货离不开他弟弟，当初讲好了的，只要给这个小东西一口饭，不让他进馆子，这货就甘愿将牌钱减半。”
    “呵呵，这小东西怕是想进都进不了呢。瞧这个样子，哪有风柳之姿？硬梆梆的。”师傅去捏那小男孩的脸，哪知那小家伙张嘴就是一口，师傅大叫一声一脚把他掀翻在地，贾六一愣，上去就对着他又踢又打，骂道：“贱货！老子白养着你，你还反了？”清夜冲上去把弟弟护在怀里，拳脚尽数落在他身上。师傅上前制止：“好了贾六，别打坏了。这个小子□□的钱我们还能赚一笔呢。”
    清夜倒在地上，一把三尺长的油黑乌丝铺了满地，绝色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桃花眼中却闪过非常人能及的如临深渊般的绝望。师傅转过身来在空中划了一鞭子，骂：“快给我好好练！”贾六说：“老五，这就交给你了啊，我那边还有事。”师傅一脸□□：“事？老板娘的事吧！啧啧，那滋味，操上去太他妈的好了！”贾六佯怒，屁颠屁颠地滚了。
    小男孩在清夜怀里动了动。清夜挣扎着站起来，用柔嫩好听低声说：“宝宝，哪里痛？”小男孩摇摇头，奶声奶气地说：“哥哥，我要父……”清夜吓得捂他的嘴，厉声喝道：“说了多少次了，怎么就是记不住！”宝宝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嗫嚅着说，“呜呜，我想回家……”清夜到底也是个孩子，一时间语塞，漆黑的眸子里也蕴上了一层雾气。“宝宝乖，哥哥发誓，一定会让你回去的，一定……”
    后来的事，也最清楚不过。无非是一起挨饿受罪，挨打受骂。清夜总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不笑，不多说话。其他人有看不得他这种模样的，冷言冷语他也不在乎，只是默默的。
    “切，装什么装，还不一样是出来卖的？”
    “一副贵公子的样子，我呸，拉倒吧，让人玩的货也能清高了！”
    “……哥哥……”清夜虽然无视这些话，宝宝却很疑惑，“什么是让人玩的货？”清夜看着他娇小的身子，突然下狠劲似地抱住他，宝宝吓坏了，哥哥把脸埋在自己的颈窝里，瞬间领口就湿了一片。
    那一天，终也逃不过。十二岁的噩梦。他比清夜小，所以还可以在等一年。他亲眼看见他们把清夜架进浴室，里里外外清洗得一干二净。清夜这时已经美得不可方物，似乎人间不应有的魅惑。
    可这不是好事，尤其是男孩子。还是馆子里的孩子。清夜外面只罩了一件月光白的布袍，宽大的衣袖里隐约能看见他美好的锁骨腰线。幼滑黑亮的长发拽在地上，走一步便袅袅娜娜，弱柳扶风。
    太美。让人心疼。让人恐惧。就像一缕青烟，随时随地都会随风飘散。
    那秦爷是有名的残虐。因为早年打仗伤了□□，所以根本不能人道。越是不能人道，就越是残虐，人的本性。最喜欢到馆子里□□年幼娇媚的小男孩，以前就有体弱的经不住，只一夜就死了的。
    他突然很害怕。非常害怕。他明白，清夜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但他不只怕这些。还有胸口难以名状的苦涩和怜惜。他总觉得清夜是月，清凉美丽，似梦似幻。
    清夜大大的秀目中有掩藏不了的恐慌。他想拉着清夜哭，他想告诉清夜没事的，他想说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好的。
    可他不能。他自己也是给人玩的货，不是么。只能紧紧箍住怀里的宝宝，清夜前一天晚上找他，突然就给他跪下了。他吓坏了。清夜目无表情地跪在地上，泪流不止。“这一夜，我若是过得了，就是我的福气，若是过不了，也是我的命，我也不怨，只是我的弟弟我放心不下，媚生你帮我照顾他，来生结草衔环，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他吓坏了，他真的吓坏了。这样一个谪仙一样的人，就这么直挺挺地跪着，默默流泪。
    哭喊了一夜。他在外面流了一夜的泪。结果被师傅抓去暴打了一顿。第二天，清夜倒在地上，原本清香白嫩的躯体上青紫斑驳，皮开肉绽。一头青丝散乱地流淌在地上，整个人就像是一朵怒放的菊。绝望而坚韧。
    他搂着他，呜咽不止。
    清夜淡淡地扫了一下长长的睫毛，睁开了眼睛。下身红红白白的液体四处蔓延，腥咸的味道充斥着屋子，刺鼻而悲哀。
    “没什么的。我还好。”淡淡的，清凉的，不带感情的。
    他还是觉得他像月。洁净魅惑。
    到他的初夜，清夜守了他一天。他不知道会是这样痛，撕裂一般的痛。清夜搂着他，轻轻地拍着，安慰着。
    后来么，又发生了许多事。师傅被清夜踏在脚下，清夜手里攥着钢刀，一刀一刀地在他身上割，血液四溢。他白皙的脸上飞溅了一抹血丝，诡异而且妖冶。宝宝吓呆了，躲在角落里瑟缩。
    “宁儿，过来。拿着刀，向下砍。”
    宝宝奔出去吐，他知道，清夜在逼他。逼他变成食人的兽，为了让他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不被别人吃掉。
    清夜也哭了。瘦弱的双肩临近崩溃地颤动着。
    也许不管多少年过去，他都会记着那天夜里，月下的清夜。
    清辉夜夜，浸天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