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疾 第三部 殊途》2.殊途03-04

    03、
    靳薇将皮夹塞到杨瑞手里让他去菜场买只鸡，她便是如此遣走了杨瑞。杨瑞不明就里地朝我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不动声色地朝他笑了笑，他便关合了门。
    我侧耳倾听，他下楼的脚步声愈来愈轻便将脸转向靳薇。她坐在那里，双手捧着半杯凉茶，她亦正看着我。就如同当年火车上遇到的她，眼神透着善意。
    她放下杯子坐到我身边，说：“之非，我们从来没有长谈过吧。”
    我嗯了一声。刚才便感觉靳薇应当想说些什么，她如此起头我并未觉得惊讶。
    “无论你为什么只身去上海，又为何独自离开，你从来都是把心事埋得很深啊……”她抓过我的手仔细端详，“这双手，不应该做些值得做的事吗？杨瑞一直说你的设计很棒。”
    “我……”
    “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靳薇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她仿佛在自言自语，“到最后一刻我都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不是么？”
    她笑了，却不是刚才那个可以让我感觉平和的笑容，却夹杂着许多自嘲，无奈以及其他。
    “之非，我早该亲口告诉你，我的病情。其实，我也知道你已经从杨瑞口中得知了。这就是你要离开上海回西安的原因么？
    你说究竟是我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我，在你心里一定觉得是你对不起我吧？”
    我不得不说听靳薇那么讲的时候，我早已心乱如麻，尽管我低着头，佯装镇定。靳薇的话仿佛只说了一半，我却能够猜到另一半。只是不敢确定，心里亦始终在否定，希望这残忍的真相还是由我和杨瑞继续隐瞒下去算了，又何必在这一刻揭示。
    “之非，我只有一个请求。”靳薇没有挑明，她却对我说她有一个请求，我必须接受的请求。
    “什么？”
    “我曾经还抱有一线幻想，我的病可以治好，我可以像别的女人一样，结婚、生子，有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便好。我迫切地想和杨瑞结婚，试穿婚纱的欣喜我记得，身边有个男人依靠的感觉我也记得。
    我在明知道他喜欢你的情况下，对他说我想结婚。我知道他不会拒绝我。我利用他的善良。之非，其实是我对不起你。”
    靳薇吃力地蹲下身子，徒手捡起那只摔碎的玻璃杯。她将碎玻璃一片一片地放在掌心，动作轻柔，她好像不怕被割伤似的，她的决心是如此坚定。
    “我说过我有一个请求，我现在把杨瑞还给你，希望你还可以接受。”靳薇将一手碎玻璃摊在我眼前，“现在还为时不晚吧。”
    “不。”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干脆地说不，只是等不及我细想，我便脱口而出。看着那些玻璃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芒，我与靳薇好像回到了那一年。
    04、
    那年，我带着不多的行李蹲在列车的过道上，随着列车颠簸。有一个陌生的女子伸出她的手。我抬头便看到两个值得信赖的人。他们朝我微笑，不经意地抚平我内心的伤痛。
    他们便是靳薇和杨瑞。靳薇对着我说了许多许多话，她说是我的校友，和杨瑞准备去上海闯天下，她说曾经在校刊上读过我写的《往事尘封》，她说让我和他们一起住。她的双手始终拉着我的，不曾放开。
    而杨瑞则坐在对面微笑着看着我们俩，不曾开口。
    ……
    “不，我不能……”如果说是第三者，那么我才是。列车上的偶遇，起码我认为的偶遇，使我们三个人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关系中。如果我换一节车厢，如果我没有回应那双温暖的手，如果我没有去上海。那便不会有之后的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靳薇打断了我的思绪，“杨瑞，他是一个热心却又沉默的人。我打小便会不自觉地靠近他。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谈恋爱，他却总是回答我这些事随缘就好。我们的关系从来都间于友情和爱情之间。只是他不曾拒绝过我什么。他从来都顺着我的任性，更别说知道我的病情后，所以，之非，他爱得从来都是你。他从来都可以为了别人隐忍自己的感情，我却看得出他爱得从来是你。
    你知道么，来西安的前一晚，他在梦里都喊着你的名字啊。”
    靳薇别过脸，擦去眼泪。“之非，和我一起回上海，好吗？”
    我告诉靳薇，我仍想留在西安。无论如何，总觉得自己不该在夹在他们中间。什么情情爱爱，在这个时候说都不适合。尽管靳薇没有说，我却知道她的时日不多了，她让我原谅她的自私。却原来，这份自私在我看来是应当的，是无可厚非的。
    我决定留在西安，成全他们，就如当初我踏上火车的那一刻，决绝地，没有回头的。我想杨瑞应当会理解我的吧。我是不该再回去的人，更需要杨瑞的人，始终是这个外表坚强的女子。而在我心底，她才是那个热心却又沉默的人。
    “你真的不愿意……”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靳薇，”我接过靳薇手里的碎玻璃，将它们扔进垃圾桶里，“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不要再想这些了好吗？”
    杨瑞的开门声，使得我和靳薇不得不结束刚才尴尬的话题。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杨瑞有些纳闷这房内的压抑气氛。
    “没事，只是我太想靳薇了。”我走上前，接过杨瑞手里提着的鸡，“今晚还是我下厨吧。让你们看看我在西安这些日子里，厨艺是不是又进步了。”
    我迅速钻入厨房躲避靳薇的叹息和杨瑞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