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进行直至深夜,看完“庆隆舞”,皇上将所有用过的碗盘赐发给大臣,最后点玩万寿灯,烟火表演结束,这场国宴,家宴才算告一段落。
因为今晚的册封没有进行,依礼我是该跟着一同回亲王府,待正月十五上元节后,再由皇后懿旨,将我召入宫。看了几回,都不见薇姨,待我找到怡亲王一行人,他正在同几位亲王闲谈,每个人都敲了我一眼,没说话,我一一请安,然后他将我拉至一旁问:“怎么跑这儿来了。”也不知道他们聊什么,是不是打扰了他们,我回答说:“我找不着薇姨,是要回去了吗?”
他没有回答我,身后至我头上,轻手拿下粘在上面细线,然后才说:“再等等,你薇姨还在皇后娘娘那儿,估计有什么要交代,今晚的一切,你不要想太多,若真不用进宫,对你也是好事。”听他的口气,似乎也不太希望我被晋,我小声问:“你也不想让我进宫?”
我原以为他不会答我,之后才听到他无力地声音:“即便我不想,怕是也不能改变皇上的心意。他有他的执着。”
“我知道,那我还是去找淑慧吧,不会走远。”他不说,这答案也不难想到。走了几步,迎面撞上弘昼与那个陌生少女,我还未反应,弘昼先出声唤我:“小婉,小婉,你在这儿呢,我四哥刚刚找你,跑哪儿玩了。芷儿,她就是我十三叔的女儿。”
我疑惑,问:“找我干什么,这位芷儿姑娘是……”
被唤作芷儿女孩一听,捂着嘴笑了笑,对我行礼:“郡主吉祥,民女富察芷儿,我爹是察哈尔综观。”声音悦如黄莺出谷,闻者心爽体适。听说皇后娘娘近日带了个小姑娘回宫,疼爱非常,原来就是她。我道:“你同你四哥是和好了,之前还黑着脸,这一会儿又亲亲热热的,倒枉费我还替你们瞎操心。”
他笑着摸了摸脑袋,解释道:“这都是芷儿的功劳,你在这儿等一会,四哥待会儿就会来找我们。”
“好。”
一炷香功夫,弘历没有等来,薇姨先一步从皇后娘娘那里回来,让丫鬟寻到我,“郡主,福晋让奴婢来传话,今晚您不必跟王爷回府了,皇后娘娘让人替你收拾了地方,叫您先回怡兰阁休息。”“我知道了,没事你回吧。”他们让我去哪,我就去哪,什么不说,也不问,最为安全。
转头,我对弘昼道:“看来等不及弘历,我先回去歇息了。”
正旦一日,从丑时开始,在爆竹声中,各项活动又开始进行。由是皇后先提醒,我不必参加,只需在寅时到偏殿行礼就可。一早,我还在好梦中,就听到小茴的声音:“小姐,小姐,该起了,皇后娘娘让人送东西来了。”
“什么东西?”我揉着发酸的眼睛问。
“是小酿圆子和福寿糕,娘娘吩咐你趁热吃。”我暗暗松了口气,难怪刚才突然问道蜜糖的香味。我挣扎着想起来,可浓浓的睡意又袭来,对她说:“放着吧,让我再睡会儿。”
“那成,可您先把这纸条看了,四阿哥候了您半晌,见您迟迟不起身,只好先留了字条,您别辜负人家一番心意。”
我接过纸条笑道:“好,我来看看他这次又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大半个月相处下来,我终于知道弘昼为什么喜欢黏着他。虽然平日里他都只呆在学堂读书,大部分的时间也都花在朝政和作业上,但时不时的,他总可以找出许多好玩的东西和我们没见过的玩意儿。
就像上回的西洋音乐盒。每当音乐奏起,玻璃舞台上的小人儿就会不停地旋转跳舞。
“小姐,信上写什么了你这么开心,你不再躺一会儿?”见我起身,小茴忙伺候我穿衣。“等等,你去找件男装来。”
吃完酒酿圆子,我照着纸条上的指示找到了约定的地方。弘历和弘昼已先我一步到这,看着他俩包裹的和粽子一般,我忍不住打趣:“怎么这副打扮,又不是什么冰天雪地的界儿,差点认不出你们来。”再走近他们,两人手肘,膝盖上又都绑着同色垫子,我瞧着奇怪,就上去扯了两下。
“你别拉,待会儿别撒了。你就穿这么点衣服?”避开我的手,弘昼拿眼儿斜打量我,又不忘让太监替他再绑紧被我拉过的地方。
“不成吗?好不容易找这么件衣服,你们这个时辰不该在前殿,为什么约我来这儿,瞧瞧这会儿都没什么人,能玩儿什么!”纸条上只写了地点,却没写来干嘛,可看他们俩这样,我想到嬷嬷提的嬉冰,见弘历无话,我试探性地问道:“你们总不会是要带我去滑冰吧?”
摆弄完自己身上的,一旁的太监又递上两副软垫,他说:“你也带上,待会儿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可是偷偷带你过来,宫里的女眷是不让玩的,你头回来,带你见识见识!”
我不解:“为什么不让女眷玩儿?这玩儿还分三五六等的呢?”弘昼听了话一笑,插嘴道:“怕你们哭呗!有好几回,我和四哥也带宫里的公主来玩,但她们不争气,都是哭着鼻子回去,还害得我们被阿玛骂.”
他这么说,我更不明白,这两兄弟是怎么想,“你们还带其他人来过?都挨骂了还敢做,就不怕我也哭鼻子回去告状?”两人互看一眼,弘历笑说:“她们哭着喊着要跟来,咱们能怎么办,至于你嘛,想来也没那么娇弱,以防万一,你也好好带着垫子,摔了苦得就是自个儿.”说话间,太监又牵来几匹马,递了绳子给我,弘历道:“你的马术学得如何,自己行吗?”
“小婉不会骑马?倒是奇闻,不会骑马还怎么跟人云游山河,光走不得累死了!”弘昼一听就来劲,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的我总算也有干不了的事情.
我斜睨看他,无奈道:“不是不会,只是不厉害.你别那么惊讶,还有,你能不能别喊我小婉,小婉小碗,听着很怪.”好歹我也大他两岁,被他这么喊,就觉得自己小了一辈似的.
他表情忽变,脸一皱委屈道:“为什么,四哥也是这么喊你,为啥我不行,你不跟我好了吗?”小茴第一回见,扯了扯我的袖子说:“小姐,五阿哥不会要哭了吧!”
摇摇头,我轻叹一口气.我就见不得他这样,每回他这般,好象我们欺负他,心里就莫名地愧疚.走到他面前,我软身解释:“不是,这……就是能不能换个别的称呼,好吧,好吧,你爱喊什么都随你,你千万别哭,真是怕了你.”我还没说几句,他就眼眶红红,泪水打转。
“好。”他忽地收回眼泪,咧开了嘴对弘历笑.我瞧着怪,问:“笑什么呢?”回头看弘历,他一本正经,看不出有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弘历不紧不慢补充:“你们俩玩成了,可别扯上我。东西你先绑上,头是我开的,人是我带的,谁都不能伤着了。不然下回出去就难了。”他说得模糊,又不讲明白,惹我得在旁乱猜测。
他一边替我绑上软垫,驾轻就熟,很快就绑好了两个。直到他弯身要帮我绑膝盖上的,我才觉得不对劲:“你干嘛呢,让小茴来行了。”完事后,他牵了缰绳一个翻身就坐在马上。
“到底怎么了?”我扯着绳子问他。同时,弘昼也跃上马背,手里挥着鞭子,看着我呵呵地傻笑,“没什么,你先上马,我们去了再说。”我不惑有他,也跟着上马。弘昼看了我一眼,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又朝弘历望了望,才收了笑。半会儿,太监从旁重新递来一条马鞭,我问:“为什么要换,不是好好的,今天玩什么这么神秘?”我对着马鞭琢磨了半天,实在看不出上面有什么不对,可弘昼与弘历的神情写着,鞭子有问题。
最后,我还是放弃自己探索,索性拿了弘昼做实验,趁他们都没注意,我挥过手里的马鞭,往弘昼的坐骑上抽了一鞭,顿时马儿应声朝前方飞快地冲去。
“四哥!”
“小姐!”
“弘昼!”
“五阿哥!”
在所有人的惊叹中,弘昼和马一眨眼就跑得老远,我愣愣的握着鞭子,直到小茴把我推醒,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鞭子真的有问题。
“我先去看看,你们随后跟上来。”不等我爬上马背,弘历已扬鞭追了上去。我赶忙丢开手里的鞭子,小茴过来扶我,握住我颤抖的双手,不住地安慰我:“没事儿的,小姐你别太担心,你也不是故意的,五阿哥一定会平平安安。”他一定得平平安安,哪怕少了一根头发都不成,他要是缺了胳膊断了腿,事情就大了。
“小茴,弘昼不会有事吧,我真的没多用力,马就那么冲出去,我没想到这鞭子会……”我说不下去,心里乱作一团,弘昼要真受了伤,其他人还好,就是他额娘,想到我就心颤。
就说上回去皇后娘娘那,一个小宫女没留神,端着热茶就迎面撞上弘昼,杯子砸了个粉碎,水不过沾了弘昼的衣袖,那时候他穿的不少,那点热水就没伤到他,反倒小姑娘还被溅了一手。大家本都没当回事,皇后稍稍斥责了几句,扣了半月饷银,这事也就过去了,可谁知他额娘知道后,偏偏就不肯息事,硬要皇后交出那个宫女,当着面打了她板子,还不够,扣在宫里骂了好一会儿。我看她平日里挺和善,但凡伤了弘昼的事,她人就变了样儿,那火爆性子,当真谁见了都要让她。
看着前面扬起的尘土,我心里暗想:要是这回弘昼伤了,也许我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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