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此处……”
想问,却又闭了口。沂宣苦笑,总不会是来帮平叛军的,那么可能性就只有一个,既是如此,又何必挑明。
听出这份尴尬,列横选择装聋作哑。
“故作聪明,我军中多的是沂湛旧部,想被揭穿老底,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列横望着他,似笑非笑,“我们只是为了路上安全之策,随便拣了军中人的衣服穿,哪知就误入此山中了呢。”
沂宣哼了声,瞥过一眼。
一个问题跳入心中, “你怎么会怀疑陈石的?”
沂宣投过看智障的眼神,“无心插柳,我其实在找另一个人。后来……”音调拖长,似有调侃,“就发现一个更活跃的身影。”
列横脸上一红,想找到那个在夜里窥视沂宣军帐的人,没想过反把自己暴露出来。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沂宣束了轻甲,腰肢劲瘦,更显出修长身形,染了风霜的面颊添上些红润,让整个人意气飞扬。
靠过去,抵住他的肩,感觉到那人顺势依过来,帐外阔阔的脚步声忽略不计的话,也算是个良宵了。
施凉召集帐下将军司马云集,个个面露疑虑。
而他们疑虑的内容却只是一张小小的字条。
字条上不过区区几十个字,施凉几乎能将它们倒背如流,却始终参不透字中的意思。
“前方的探子来报,朝廷军的确有向伊坪行进之势,列将军所言非虚。”一人道。
施凉眉间纠结,他自不怀疑这一层。
“若照字条上所说,朝廷大军抵达伊坪已是在五日后,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安排部署,趁他们尚未安营扎寨之时,照列兄之计攻他们个措手不及,一举击破想来也不是难事。”
“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定能乱其军心,扰其阵势……”
“如此一来,胜算大矣……”
众人频频点头,顿觉有理有利。
施凉暗暗摸了摸袖中所纳字条,想来列横之意,也必是如此。
……
张曛掀起帐门就嗅到隐约酒香,军中一向禁酒,如今更是非常之时,沂宣治军素来严格,没人敢冒大不讳在中军饮酒。
所以即使有阵阵酒味袭来,他也丝毫不以为意,便是觉得自己的错觉更多一些。
帐中略暗,沂宣不在案后高坐,却在床边低桌旁静默。
张曛径直走过去,嘴里叫着,“王爷,秦将军奏报……”
越靠近过去酒气愈甚,张曛这才发现,沂宣面前的低桌上竟摆着一只小巧单耳壶。那已经算得上是浓烈的酒香阵阵扑来。
“王爷……”惊讶至无言以对。
沂宣面上微红,笑着看了看张曛,自嘲道,“违反禁酒令,该治何罪?长史大人?”
张曛这才反应过来,迅速将酒壶抢在手里,拿塞子塞严,挥了挥袖子,才发现帐内气味非一时半刻能散,慌张奔过去找寻月澄带来的熏香。
一边翻着不多的东西,一边小心询问着,“王爷今日为何……”
想想不妥,饮酒二字始终盘旋在口中不敢严明,心内又焦急不堪。
沂宣没有半点回应,张曛回头看他,大概已有半醉,一手撑着额头,面上还带着微微笑意。
看这情形,沂宣必是有极大的烦心事,这样想着,张曛立时慌了。
军务部署井井有条,自不劳犯愁,那么就是军务之外的事情。
月澄随秦将军出征不到两日,他于沂宣而言非同一般,又缺少行军打仗的经验,那么沂宣现在定是在为他忧心了。
这样一想才渐渐放下心来。将香块投入金兽,冉冉冒出的淡雅清香遮住了酒气,也安稳了张曛的心绪。
“王爷不必过多挂念,秦将军身经百战,自然不会让部将有所闪失……”
话未说完就被沂宣打断,“安排人炖了,送到军医帐中以作慰劳。”
“什么?”
沂宣抬起头来,眼神被酒所点燃,明亮绚目,“我说,把昨天那只鸽子炖了……”
……
月澄以前随军出征多是守在营地以充备军,即使上前线也紧随在沂宣身边,有一众亲兵围护,何况,沂宣出战必先为己之不可胜,所以月澄几乎从未身处险境之中。
沂宣知秦方性子谨慎小心,经验丰富,才让月澄跟来。秦方知道,名为随战,实则观学,而且知道月澄受重视程度,更是让他处处小心、步步守护。
令大军加速行进速度,月澄终于忍不住向他开口,“将军,疲惫之师多馁兵,劳则势怯,如此急行军难免会强弩之末。到了伊坪,如何攻城?”
秦方朗声笑道,“月澄,王爷没有跟你说过吗,自古用兵,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正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下下策耳。如今王爷已有计策可令我们不必陷入攻城困境,现在的急进也是其保胜一法。”
月澄心内不甚明了,临行前沂宣又嘱咐他多听多想少言,听了秦方这番话便退到一旁默默思索。
已是第二日黄昏了,照此速度,明日清晨便可抵达伊坪城外,月澄暗暗祈祷,但愿兵士们那时能来得及稍做休整。
……
施凉听得探子来报朝廷军已离城不到十里了,还是略微有些吃惊,他们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匆忙召集将军商议对策。
有人反而高兴,“我军已待战多时,如今只不过是时间提前而已,何况朝廷着急行军,必人马劳顿,此时出战反而对我军有利。”
有人顾虑重重,“但今日恰逢三十,属晦日,此时布阵出兵实乃大忌,军中必惶惑不安,不如等隔日……”
“此言差矣,机遇稍纵即逝,如若给对方喘息之空,难保会有战机逆转之势,不如速战速决方为上策。”
一时间纷乱争执不休。
施凉听得头涨,又拿出列横的字条,那遒劲的笔力仿佛给了莫大的勇气般。
一挥手,止了下面的争论,施凉安排道,“照先前部署,待朝廷军行至城外,即刻列阵出兵,杀他个措手不及。”
初夏的凌晨,天降大雾,离天明越近,雾色反而越浓。施凉登城观望,目之所及不至十尺。
“将军,这大雾于我们而言是利还是弊呢?”身旁一人问道。
施凉略做思索,这雾是掩护亦是障碍,他相信对不熟悉地势的朝廷军来说,大雾更令他们头痛。
“前方还没有交战吗?”
“探子来报,朝廷军在离城五里处停顿,好象正在休整。”
“嗯,”施凉轻轻一笑,“我军可趁大雾快速逼近,偷袭其营垒,估计他们尚来不及列阵,就会被我军冲散,”转过身道,“那么你说,这大雾于我们而言是利还是弊呢?”
那名亲兵面露欣喜,“这么说,可以化解晦日出征的不吉之讳了。”
施凉心中一沉,感到他低估了晦日二字在将士们心中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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