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殇余痕》27.十三 他们的舞台

    喂，你还活着吗？
    谁啊，这么说还真是过分……
    “小俐，你再不起来我和思思就先走啦！”
    “……嗯……？”我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不是说好了今天大家放假前最后聚一次的吗？明天我和孔逸文他们就都要回去了！”洪嘉火气十足的声音在下面响起，“你和佳怡要睡到什么时候啊？已经快中午了！”
    “算了，洪嘉，让她们睡吧，昨晚也够HI了……”思思温柔地劝说，在我心目中一下子升级为女神形象。
    “可是已经约好啦！”
    “阿翔他们不会介意的。放心好了。”即使是躺在床上，我也能想象出火大的洪嘉对温柔的思思无可奈何的场景。
    “好啦好啦，真不知道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抱怨的声音逐渐远去，门打开又关上。
    我再一次逃避了。
    这么近距离在台下听他们演唱，就是和在后台效果不一样。
    昨天夜里，BRINGS释放出了巨大的能量，整个舞台的光芒都被他们吸收进去，那种沉醉，那种疯狂，那种决心，使他们站在圣殿的顶端，他们是王者，而我们，只能在舞台之下，被他们感动，被他们深深吸引，为他们欢呼呐喊，奉他们为神。
    Broken Wings，残翼，很黑暗系的名字。但是他们的音乐中充满了梦想与活力，即使有着失落的颓废感，却仍掩饰不了那种渴望。非常具有感染力，诱惑着我们不断深入地去聆听。
    I have a dream……
    她毫无顾忌地高歌，只是为了唱出梦想，唱出心声，唱出他们将来的道路。
    太耀眼了，我几乎不敢直视。
    我的梦想是什么？是见到妈妈？是回家？我已经没有家了……连明天都不知道会怎样的人，没有梦想。曾经我也可以这样在属于我的舞台上放声高歌，但现在已经没有那个权利了。望着台上完全沉醉在演出中的BRINGS，我真地开始思考，我的未来，在哪里，会怎样？
    谁来……告诉我？
    If you love me, please let me know.
    胃又开始绞痛，痛到眼泪都止不住。
    I’m your dream！
    我望着他们，一动不动。我的梦想，或许就寄托在他们的舞台上。他们的音乐，便是我的未来……
    三首歌曲结束了，欢呼尖叫声起伏不绝，人潮挤向前排，大喊着“Encore！Encore！Encore！”我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
    “小俐！”佳怡惊叫。
    可是没有用，身后的人仍然不断往前拥挤。我捂住胃部，根本使不上力气，快被淹没了吧……
    “小俐她跌倒了！喂，你们别再挤啦！”佳怡原本是离我最近的，现在也被人群带到了旁边。
    胃好痛，很久没有发作过了，看来还是应该找林央美看一看……现在是完全孤立无援的状态，周围的人都因为BRINGS疯掉了，没有人会在意这个蜷缩在地上的女生的。
    “向俐！”
    这个声音，沉静中透着焦急，是他吗？
    我猛地抬头，望进一双温暖的栗色眸中。周林弯腰向我伸出手，温和地说：“小俐，把手给我。”
    小俐，他第一次这样叫我，如此亲切，让人心动。我慢慢抬起手臂，一瞬间不知是什么情绪涌上心头，泪水再次滴落。他怔了一下，迅速握住我的手臂，将我整个人拉进他的怀中，然后小心扶着向人群外走去。动作很快，不知是他太有力还是我太轻巧，他甚至连气息都很平稳，好像扶着空气一样。我整个人几乎缩在他怀里，闻着那种干净的洗衣粉的味道，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安心。这个人在保护着我，我爱的人保护了我。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了？”他轻声问。
    “没有，胃痛。”我咬着牙回答，胃痛起来真是要人命啊……
    “那么要回去吗？”
    我抬眼，对上他关切的目光。他是要送我回去？“还有其他人呢？不管他们不要紧吗？”不可以不管陆甜甜吧。
    “嗯，如果你要回去我先送你回去，等一会儿再回来告诉他们。”
    我闭上眼睛，微微一笑。看来是我想多了啊，他根本不知道我在为他和陆甜甜的关系烦恼，也没有这方面的担忧。我只不过是一个人胡乱猜想，演着可悲的独角戏。
    “我不想回去，能不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还想看完演出……”好在我一直带着胃药在身边，买杯热饮吃下药应该会好很多。
    周林没有说话，只是扶着我走出了音乐厅。说起来这所学校的艺术大楼真的好像宫殿一样，正对着大门的主大厅有着教堂的风格，白色的圆柱有如月光浸染一般，神圣庄严。不过，他究竟要把我带到哪里呢？
    “我记得这里有一个休息室的，你先在里面歇一会儿吧。”他一直都是这样从容不迫吗？即使是在激动人心的球场上，他都能保持一万分的冷静，时刻计算着下一步行动，让人既崇拜又敬畏。
    “前面的人等一下！”
    周林停下脚步，转身向后望去。“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来人笑嘻嘻地凑近我们，“请问你是向俐吗？”
    我转过头，抬眼看清了她是谁。啊，是那个女主唱，她好像是叫蓝音，一开始我还怀疑是艺名。怪不得声音这么耳熟，不过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的？
    “你脸色很不好呢！不舒服吗？”她低头仔细看着我，脸上还化着舞台上的浓妆，神情却扫去了高傲清冷，留有少许顽皮。
    “嗯，胃病犯了。”我笑笑。
    “欸，这样啊……”她想了想，轻轻拉了拉周林的衣服，“跟我来吧，我们BRINGS在音乐厅后台有专门的休息室。”
    周林没回答，带着征询的意思看向我。
    太奇怪了，她对我这么好干什么？我们才第一次面对面说话吧？“嗯，谢谢你，可是……”
    “好啦好啦，跟我来吧！”
    于是我和周林就这样被带进了他们的天地。
    不是特别宽敞的房间，闪闪发光的乐器已经占据了大半空间，还有沙发茶几，墙上贴着几张海报，应该都是他们举办演唱会时自己制作的吧。看上去很舒适的地方。
    周林让我坐在沙发上，轻声问：“你带药来了吗？”
    我一怔，随即点点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什么都想不到。
    周林转向那个女生，“这里有热水吗？”
    “啊，因为今天只唱三首所以没准备那么多……”
    他笑了笑，“没关系，我出去买杯热饮。”说着，他已经走出休息室。
    我纳闷地看着他关上门，心里隐隐冒出一股不安。
    “嘻嘻，这么快就又换了一个？”蓝音在我身边坐下，笑着问。
    “换了什么？”我莫名其妙地问。
    “男人啊！上次的那个孔逸文那么帅，这次这个也不赖嘛！”
    我的脸突然烫得不行，“你搞错了，他和孔逸文都不是我男朋友。”
    “嗯？”她奇怪地看着我，“不会吧，他对你那么好……难道是你哥哥？”
    “他是孔逸文的室友，算是我的学长吧……”
    “这样啊……不过孔逸文真地对你没意思？上次你唱歌的时候他为你伴奏很投入啊，哲然说如果不是爱那个女生不可能弹出这么有感情的曲子。”
    哲然？好像是那个鼓手的名字，李哲然。她说的上次应该是圣诞晚会吧，我还以为他们一表演完就离开了，没想到他们看到结束。完了，经她这么一说，我心里又满是犯罪感。
    “哲然还说你的歌声特纯，没有一丝杂质。哎，狂打击我……”
    “哪有啊……”我摆摆手，说真的，比起她的唱功，我还要再赶好几年呢。
    突然门被打开，我以为是周林回来了，刚想着终于能脱离苦海时却听见陌生的男声。
    “哎，今天他们也太热情了吧……”
    “就快放假了，也难怪。”
    “Ryan，你第二首曲子过门的地方弹错了两个小节，回去没练习吧？”
    “老大你能不能别提这种煞风景的话题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个个子高高的大男生边闲聊边走进房间，从头至尾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就这么缺乏存在感吗？
    “你们刚才去哪儿啦？这么久才回来。”蓝音随手扔过去一个沙发上的靠垫。
    那个叫做李哲然的鼓手准确无误地接住后，递给身边的吉他手，“还不是你什么都不想管就先跑了，每次那些应酬的事都要我们去做。”
    “什么啊，我可是做正事的，你没发现多了个人吗？”蓝音受不了地指着我。
    李哲然将目光转向我，带着研究的神情看了半晌，我僵硬地坐着，万分尴尬。“啊，是你。”他终于吐出一声，“没有那天晚上漂亮。不好意思，我向来只能记住美女的样子。”
    说实话，我真想给他那张欠扁的脸来几拳，小有名气就拽成这样。此时另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又开始打击我了，“老大你还真是不留情面啊。这位MM，如果心灵受到创伤就来我这里吧，我会给你最温柔的记忆和最体贴的呵护哦！”
    我愤恨的眼神一转，瞪着那个此时勾住李哲然脖子的混蛋，然后被噎得什么都说不出来。那个男生，天，那个美少年，金黄色头发的贝司手，这大概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本人比在舞台上还要耀眼的人了，太过纤细美丽，如果不是他身上那种天生的野性气质，或许我真的会把他认作女生。算了，被这种人说几句我也就认了。我颓败地低下头，不去理他们。
    “啊，不敢直视我的美貌了？”他还在调侃。
    “好啦，冉轩，你以后化妆别挑这种女生化的妆好吧？说不定以后上台大家就把你认成女主唱咯！”蓝音貌似是在帮我。
    “演出的时候我喜欢这样化，你有意见啊？”
    我都快哭了，这种陌生的气氛，周围全是陌生的人，我还在犯着胃病，好害怕……吉他手白柯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把靠垫放好，笑着对我说：“你别介意啊，虽然他们喜欢闹，但是心地都很好的。”
    “嗯。”看来还是有个好人的，我努力对他笑笑。
    “啊啊啊~，小白柯你打算跟我们划清界限吗？别忘了你可是我们BRINGS的一分子哦！”萧冉轩冲我们做了个鬼脸。
    白柯好脾气地对他微笑，又转过头来，“我说得没错吧？”
    “嗯。”我点点头。那个萧冉轩真像个调皮的坏小孩，相比之下，白柯就是乖巧的好孩子，蓝音是小公主，那么李哲然，我看了看被夹在蓝音和萧冉轩中间的他，他就是带领孩子帮的家长了？
    “对了，哲然，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向俐她没有男朋友哦！你还是有希望的。”蓝音突然兴奋地说。
    “哈？”我完全懵了，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哎，是吗？”李哲然冷着一张脸看向我，“连孔逸文都看不上吗？”
    萧冉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女人还真是贪心。”
    这些人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我私人的感情问题还得向他们做思想汇报？逃离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我决定在心里数十下，如果周林再不回来我就先告辞了。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响起了开门声。
    周林看到这幅热闹的光景时明显愣了一下，只是0.1秒，随后他沉着地说了声“不好意思，打扰了。”，拿着一杯热饮走到我的面前，弯下腰将热饮递给我，轻声说：“先吃药吧。”
    房间里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儿，我硬着头皮借热饮吃下两片胃药，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扩散到全身，总算能够放松下来了。
    “刚才看到孔逸文，我和他说你在休息室，已经没事了。”周林一直是温和的，从语气到神情都让人沉醉。我却不敢直视他。今天得到了太多额外的收获，好像是把一生的幸福都在今天消耗光了。
    “你生病了吗？”白柯疑惑地问。
    “嗯，胃病……”我扯扯嘴角。
    蓝音突然扑过来，按住我的肩，“女生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哦！胃病是大忌。怪不得你这么瘦……难道你是为了减肥才染上的？”
    “啊？不是……”我从小就长得这样，真是不好意思。
    “你的喉咙没问题吧？”李哲然突然冒出一句。
    “嗯，怎么了？”
    “平时喜欢抽烟喝酒吗？”
    “最恨抽烟。”酒量我倒是想练练，否则又会像上次一样出丑了。不过他问这些究竟是干什么？
    “条件不错。”李哲然点点头，“你愿意来我们乐队唱歌吗？”
    啊，梦想，在他们的音乐中。
    我呆住了，不知所措地来回看看房间里的人，李哲然面色冷静，蓝音闭眼微笑，萧冉轩满脸不屑，白柯温和地看着我，周林，只是注视着我，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也对，这是针对我个人的问题，和别人都没有关系。
    “我不敢在舞台上大声唱歌。”过了半天，我终于憋出这一句。
    “是吗？”李哲然玩味地向我走近，“可你在圣诞晚会上唱得很好啊，是不习惯我们的舞台吗？”
    “嗯。至今只有两个人能让我在舞台上感到安心。”这是实话，林海莫和孔逸文，除了他们，我找不到支撑自己的力量。
    “你真的不愿意吗？我想和你一起唱歌的呢！”蓝音急急地喊了一声，“你的声音那么出色，只是过那种普通生活不是太浪费了吗？”
    “我非常喜欢平常人的生活，如果能一直过这种生活，我的梦想就算是实现了。”我诚挚地看着她，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绝对没有一丝一毫清高的意思。
    蓝音愣住，大家都不说话了。靠在门边的萧冉轩突然直起身子，“切，真无聊。”说完，拉开门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李哲然冷着声问。
    “到外面抽支烟，这里面太闷了。”
    “别忘了你后面还有节目呢。”蓝音提醒。
    “知道了。”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真是个奇怪的人。
    李哲然头痛地叹口气，又看向我，“你真的不愿意试一下？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唱歌。”
    “我喜欢唱歌，可是讨厌在聚光灯之下。”我微笑着抿了一口热饮，“你们才是适合站在舞台上的人。”这句话，毫无奉承之意，完全出自真心，平平淡淡也理所当然，他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吧。
    “那就没办法了。不过太可惜了，难得遇见一个能配合蓝音歌声的人……”李哲然摇摇头，“算了，本来就觉得有点牵强了。”
    “老大很失望呢。”白柯在我身边小声说。
    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样让人家下不来台还真不像是我的风格。“对了，告诉你们一件事。”
    “什么？”
    我站起来，上前拉过蓝音的手，“从今天开始，我就是BRINGS的歌迷之一了，能请你们给我签个名吗？”
    蓝音愣住，随后爽朗的大笑起来，“有你这么重量级的歌迷，我们以后不努力不行啊！”
    我嘻嘻一笑，望向周林，“我差不多恢复了，我们出去吧。”
    周林点点头。
    今天美好的像是做梦，这样呆在周林身边，想象着他只是我一个人的，幸福的感觉像是梦境。所以，但愿今晚不要结束。
    出去之后，他突然低声道出一句：“怎样才能感到安心呢？”像是在问我，又像是他自言自语。
    我抬头看着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他微微皱眉，看向另一边，淡淡说，“没什么。”
    周林，我听到了，但是我不明白。这样给我希望，我会更加害怕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