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殇余痕》24.十 又见陈珂

    “嘿，平时觉得你挺文静的一女生，没想到也能河东狮吼一鸣惊人啊！”篮球队队长许林西笑得极灿烂，用力拍了拍我的背，我差点血溅当场。
    “……”够丢脸了，我低头不说话。平时尽力维持的淑女形象算是毁了一半。
    “是啊，我也吓了一跳。”阿翔凑到我耳边低声说，“才刚叫我不要意气用事，你自己就先喊出来了。”
    我头更低了。大家不会知道我心里所想了吧，如果暴露了还该怎样面对佳怡，怎样面对周林，怎样面对陈丽琪的怨恨呢？
    “但是在你加油之后情势完全改变了啊，周林好像一下子恢复水准了。”洪嘉笑着看我，好像洞穿了我的心事，“赢得大快人心。”
    “后来我们学校的不是都喊加油了吗？我也没帮到什么忙……”
    许林西突然凑过来：“其实一开始知道S大没安好心就不准备让阿林打出水准，可后来他们做得太过了……看来阿林也是忍无可忍了。”
    “啊？是计划好的？”我有点惊讶。
    “嗯。”许林西故作严肃地点点头，“是计划好的。”
    “……”我满脸尴尬，自己岂不是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如果说S大对周林有什么不良居心，肯定是想掌握他的技术和水准，所以他决定不展示出真正水平。但被我那样一喊之后可能觉得再继续消靡下去很丢面子，从而改变了作战方针。……想来想去都是我不合时宜的乱喊乱叫出了错，周林的资料一定都暴露光了。做事不经大脑考虑，冲动又不顾后果，这一点都不像平时的我。或许是在他面前，我几乎已无自我可言。
    那一边，周林一如既往地微笑着与队友谈话，淡淡的目光时不时轻轻扫过我们，带着平和的温度，让人安心。他有种强大的力量，在黑夜里划出灿烂的一刻，却从不招摇。他的光芒，可以照射在我身上吗？他的目光和微笑，也曾经为我做过短暂的停留啊……
    “阿林！要不要去庆祝一下？”阿翔冲他大喊。
    “秀逗啊你！赢了是正常的事，有什么好庆祝的？”许林西没好气地给阿翔一拳。
    “他是天生多血质性格，不热闹点就不舒服。”洪嘉悠悠然吐出一句，挑着眉毛看阿翔。
    “谁多血质啦？”阿翔瞪着眼睛。
    “原来是这样啊……要不要来我们篮球队？正好和阿林互补一下。”许林西好像很认真。
    “是啊是啊！周林在场上有时候冷静得超可怕……”洪嘉附和地说。
    这两人还真够合拍的，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不错的一对。可许林西有个交往三年的女朋友了，如果他甩了女友和洪嘉在一起，我绝对会怀疑他的专一度，不放心洪嘉跟着他。人生就是如此矛盾，完美不可能存在。
    “你们就别打趣我了。”阿翔可爱地撇撇嘴，又看向我，“我是想庆祝小俐为篮球队和阿林喊出的第一声。”
    狡猾啊，居然想把话题扯到我身上。“我什么都没说噢。”我识相地退到一边，远离他们三个人的战争。“那个……我还要去研究地图，你们慢慢聊吧。”说完就闪，因为不敢和周林直接面对面，那种小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一定会被看穿。我知道，接下去的便是拒绝。
    “晚上不一起吃饭吗？我们的宿舍聚会好久没实行过了！”阿翔在我身后狂喊。
    “那也要等到晚上再说吧。”我受不了地回头白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往宿舍区走。在我转过头的一刹那，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与我擦肩而过，虽然已经是冬天了，她仍穿着淡粉色的丝织裙，只在身上套了一件紫色风衣，显得轻盈而缥缈。轻风拂过，她的长发和裙角扬起，好像樱花花瓣在空中飞舞。好漂亮的女生，只是余光的淡淡一瞥，可她身上有种天生吸引人的气质，不过，总感觉是在哪儿见过，记忆伴随着心酸，一起涌上。
    我不由自主地转身，看着她缓缓走到周林身边，亲昵地挽过男生的手臂。
    “啊！阿林你女朋友好漂亮！”一个队友赞叹地说。
    周林背对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轻轻挣脱出女生的胳膊，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之后淡淡说：“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阿林你这样说还真伤人呢！”女生的声音很爽朗，“不过是真的啦，我们俩是高中同学，难得有时间过来看看老同学。”
    是真的吗？那么在医院是我眼花或者出现幻听了？那样的温柔和小心翼翼，仅仅是对着一个普通的高中同学可以表现出来的吗？我离开，不知道留下还有什么意义。
    31号天气阴沉，下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孔逸文撑着伞和我一起在汽车站外等人。佳怡和思思原本就是A市人，今晚都会回家。洪嘉好像也要坐晚上的火车回去，宿舍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正好可以和陈珂一起住。不过胡鹏同学的落脚处就难说了，如果周林还留在学校，他只有在男生宿舍的地板上打地铺来过夜。
    不过周林他会去哪儿呢？陪那个漂亮的高中同学吧。……我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刻薄，不是个好兆头啊。
    “哇，小俐！我们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跑来，在我还未作出反应时一下子扑到我身上。熟悉的体香传进鼻中，带着甜蜜与温馨，让我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头发拉直了？”我端详了她好一会儿，发现了她和往常不一样的地方。
    “是啊，漂亮吧！”小珂臭屁地摆了几个Pose，还时不时撩一撩披肩秀发，把我逗得笑个不停。“小俐你真是女大十八变哎！变美女啦！”
    我危险地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漂亮啦？”
    她脑袋一缩：“不……不是啦！你以前看上去太病恹恹了，现在好像健康些了……自然就比以前漂亮啦！”
    “说我变胖了就直讲吧。”我敲她的额头。
    “嘿嘿，你明白就好。”
    真好，这种轻松愉快的心情很久没试过了，眼前那张明亮得没有一丝阴影的笑脸，或许是我此时此刻最好的救赎。
    胡鹏一个人满脸黑线地拖着个行李箱走过来，小珂看都没看他一眼便又冲过去和孔逸文打招呼：“Hello！孔大帅哥你有没有搞定我们家小俐啊？”
    “哈？”我惊得目瞪口呆，她怎么如此无厘头地说起这事啊……
    “还没，差很多呢。”孔逸文居然面带微笑地回答她。
    “这个话题先放一边吧……还下着雨呢，同学们。”我郁闷地拉过小珂往前走，心里冒出一股烦躁的情绪。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求求你们。
    不要再说了……
    带着他们饱餐一顿之后，我和小珂手拉着手在街上闲逛，胡鹏和孔逸文不知道被阿翔兴冲冲地拉哪儿去了，估计这两人接下来的时间也不太轻松。
    “哇！这里居然有卖LV的包包！天啦！这么贵！”小珂扑到橱窗前，双眼发光地大喊。
    我受不了售货小姐一脸不屑加鄙夷的模样，拉着小珂就往外跑。
    “怎么啦？”小珂傻傻地问。
    “我说啊……”我纳闷地看了她一眼，“好像你两年前买过一个吧……七千多块钱的LV包包。”
    “可那是两年前啊，时代在不断进步，LV也在更新换代……”小珂滔滔不绝地揭示她的购物观。
    “拜托，一个LV包可以用上十几年呢，按你一年买一个这种速度，不破产就怪啦！”我忍不住打击她。
    小珂调皮地笑了笑：“人家只是小幻想一下嘛……小俐你真是越来越严肃了……”
    我轻轻挽过小珂的手臂，头靠在她肩上，闻着她身上独特的淡淡奶香，那种纯净犹如天真孩童的气息。她总是这样，乐于沉浸在自己没有一丝杂质的世界中，充分发挥女生可爱的小心思，不开心的事很快就忘掉，虽然是个被宠惯的小公主，却仍然懂得为身边的人着想，最喜欢她的干净透明，最想珍视她托付给我的这份友谊。
    “说起来，小俐你还没对我坦白呢！”小珂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哈？坦白什么？”
    “上次在ＱＱ上你说的那位‘篮球王子’的事啊……”
    对了。我直起身子。
    “已经没戏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乱想罢了。”那段狂热期里曾经对小珂提起过周林，当时小珂还暧昧地说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真名天子，不过才短短的日子，已经变了这么多。
    “欸，怎么了？”也许是我的样子太过颓败，小珂眼中出现了一丝担忧。
    “他身边已经有一个非常出色的女孩子了，而且他们也很相配。他对那个女生很温柔，我在他眼里，只是个普通的女生，和其他那些fans或许根本没有什么差别……”
    小珂静静地听着，轻声叹气：“很可惜呢，难得小俐能够喜欢上一个人……”
    “说到底还是我喜欢得不够深吧，这么容易就放弃了。”我自嘲地笑笑。
    “可是你现在还是喜欢他的吧？”
    我猛地抬眼，望进那一片无瑕的眸中，一时间无法回答。
    “我感觉你还是喜欢他的。”小珂毫不犹豫地将问句改为陈述句，眼中没有丝毫的迷茫。
    瞬间，无力感包围全身，我微微张嘴，心中好像在被什么噬咬一般。“嗯，我，喜欢他。”一个字一个字毫不含糊，我终于坦白了。不知道是为了告诉小珂还是决定向内心妥协，我把一直以来希望能够放弃的想法正式化，鼓足勇气说出来，然后渴望从某处得到救赎。接下去的路，我该怎样走完？
    听到我的回答，小珂会心一笑：“有很多事说出来就会好很多了。如果喜欢他就继续喜欢吧，就算有另外一个女生又怎么样呢，他又没亲口对你说过他不喜欢你。”
    “小珂……？”我愣愣地望着她。
    “男生的心思也是很难捉摸的。你还记得高三时候都发生的那件事吗？”
    高三下学期，正处于高考前复习的重要阶段，一天晚上小珂突然打电话来哭着说和胡鹏分手了。我惊讶地问怎么回事，她告诉我有“第三者”。其实我当时是不信的，孔逸文说过胡鹏暗恋陈珂从初中就开始了，从来没变心过，好不容易追到了又怎么会轻易放手？难道对于男生来说真的是“不在乎天长地久，只相信曾经拥有”？经过对小珂断断续续哭诉的整理，我大致了解了情况。原来那段日子里，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原因正在冷战中，正好胡鹏的脚受伤了，有一个高二女生非常关心他，经常发短信鼓励他，向他请教问题之类的，没过几天就传出绯闻了，小珂听说以后原本以为不是真的，但是有一天放学以后看见胡鹏和那个女生走在一起，女生身上还披着胡鹏的外套。她当时就懵了，第二天就找胡鹏出来提出分手。
    “他同意分手的时候哭了，我倒是挺平静。原来我觉得就这样算了吧，既然他喜欢上那个女生，我何不成人之美呢？可是后来那个女生找到我向我澄清，胡鹏对她好只是哥哥对妹妹一样，从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小珂对我微微一笑，“那之后我才明白，男生一般都会有一种想保护、怜惜某个女生的心情，但是就算这种感情再强烈也未必是爱她，当真正所爱的女生出现时那个男生是会改变的。”
    我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小珂她真的长大了，明白了许多我看不透的事情。她为什么可以这样平静，为什么能够放松自己，为什么能够看穿我心里所想？
    “所以说，千万别放弃，至少要先试一试啊！小俐你这么优秀，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才行。”小珂用力拍了拍我的背，眼睛差不多眯成一条缝，依然是可爱又贴心的笑容。
    “你……真这样想。为什么……”我有些乏力地靠在她身上，为她的确定语气半是疑惑半是心怀希望。
    “因为我经历过啊！相信有经验人的话总不会错的啦！”
    天已经放晴了，空气中还有尚未蒸发掉的雾气，我的眼前模糊一片。只看见，眼前的女孩周身围绕着和煦的光晕，无限的温暖与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