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堪公子》16.天阙苍穹

    十七年前……
    天阙皇朝庆昭十三年间   农历三月初一
    这一年，令全城人最难以忘记的一件大事，莫非就是这叛将赵奎将军府邸，无故的着起大火，熊熊火舌连夜吞噬了整座华贵的将军府邸，烧红了京师的半边天！
    哀叫声阵阵冲天，烧焦的气味弥漫天际，久久不散，火舌向挣扎在大火中的人无情的扑来，又掀起一阵惨叫，最后，叫声缓缓消逝…消逝！成为京城百姓心中一个永远的噩梦！
    一个火红身影立于早已烧焦的废墟前，风中掺着一股浓浓的焦碳味，被风扬起的发丝凌乱的扑在脸上，绝代风华，艳冠皇朝！
    她抱紧怀中的女婴，手有些轻轻颤抖。女婴刚刚睁开眼睛，新奇的看着这个世界！圆溜溜的眼睛，很讨喜，亦有种说不出的灵动！
    她着一身火红的衣裳就这样黯然立着，一如在熊熊烈火中诞生的火凤凰！
    “怡妹！”雄厚浑然的声音唤道，脚步声逐渐由远及近
    她缓缓回首，苍白之间却依然透露着惊艳！
    “宋哥，你来了~！”绝美一笑，似是那日渐凋零的牡丹
    英挺伟岸的身形顿在原地，深邃的眸子却有种说不出的怜惜
    她看向来人，缓缓跪下…
    挺拔的身影一惊，连忙上前扶住她
    她直直的望着他，眼中尽是坚决
    “宋哥”她轻唤道
    “起来再说！”他皱起英气的眉
    “如今，静怡有一事，可求之人只有宋哥了！”
    他轻叹，他自然知道她想些什么“你放心好了，我自会帮你照顾好这个孩子！”
    她释然，任由他扶起
    “你…?真要随皇上入宫？”眼中划过一抹深刺骨髓的心痛
    “他答应我，只要我入宫，便饶这孩子一命！”她看向怀中不满一岁的孩子，眼中含满了泪水，怕是这一别，永生不得见了，她的孩子啊！
    孩子，为娘只希望你能过的平安，可以远离这是非之争！亲手掌握自己的人生，别像她这般，这般的满是无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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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内，蜡火摇曳，在空气中幻化不定，几乎一阵小风就能将之熄灭...此时，昏黄的烛影印在对坐着的两个人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
    “四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盯着我看？”宋堪微蹙双眉
    眼前让她头痛的人，正是她人间绝无，唯天上有的怪胎四哥----宋招
    还是看……
    依旧看…
    她头又开始疼了!
    “四年不见,小堪出落得更加风姿迷人了呢!”宋招信手捏出一朵花
    “哪来的花?”她环视四周，不记得自己有养花
    宋招嘿嘿一笑
    偷偷斜了下眼，四哥的这一身衣服，实在令她不敢恭维！就见他头戴一个奇怪的羊角形帽子，肩上斜搭着一件牛皮色的披风，脖子上挂了些五颜六色的链子，琳琳总总一大把，走起路来叮当作响…难怪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会以为见到了鬼！
    “对了,咱家旺财呢?”宋招道
    “死了!”她有些不耐烦，旺财是府上总管拣回来的流浪狗
    “怎么死的?”
    她没看错,四哥正两眼含泪的看着她
    “噎死,渴死,饿死,困死,累死,憋死...怎么死也都能死了，我哪知道！”
    宋招盯着她的眼睛，沉思半晌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害死它的！”宋招一副恍然大悟
    宋堪像早已预料到一般“我们无故杀一只狗做什么！”
    “有很多用处啊！吃了，卖了，扔了！哪样都可以啊！”
    “四哥！”她哀叫道
    她这四哥，打小被人称为神童，实在聪明的不似凡人！与她形成强烈对比，四哥生性不喜欢拘束，早在四年前便留书一封离家闲游去了！听大哥说，好像去了噶什么草原的！据说还险些饿死在那！所以有好一阵子，每当她在家吃起丰盛的饭菜时，都会为远在千里的四哥往心里偷偷掉下几滴同情的泪水！然后，照样吃饭，连四哥那份一起替他吃着…
    待一要见到四哥，不能怪她，她还真的是没有一点久别重逢的感觉…
    “小堪，明天那个什么天祭的，你要去么？”宋招无意的问道
    “四哥，是祭天！”她懒懒的纠正
    “想死不?”宋招的眼神突然变的凌冽
    “不想!”
    “那就不要去!”他翻身坐上窗柃
    “为什么?”她疑惑
    “不好的预感!”
    她轻哼，怕是遇到了你，才有不详的预感吧！
    “四哥,怕是你杞人忧天了吧!”笑话.四哥要真能预感的那么准,改当活神仙算了,干么还会在外面差点饿死?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她,千万不可以相信四哥的疑神疑鬼!
    “你不信？”宋招咧嘴大笑
    “信！”信才有鬼！
    “小堪，听说我离开的那年，你也离开了京城？”他把玩起脖子上最引人注目的一串彩色贝壳。令她倍感惊奇的是，各色的贝壳在月光底下竟然泛出神奇的七彩光芒！她不禁多瞅了几眼，心中不勉纳闷道，四哥何时也喜欢这种精致的小东西了？
    “是啊！”漫不经心的答道
    随即她感觉到双手被紧紧握住“小堪，难为你了，我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的”
    她嘴角一真抽搐
    “四哥，你想歪了，我是去找仙人了！”她忍住想杀人的冲动解释道
    “仙人？你当真信了大哥那套说法？”他赶忙捂住肚子，险些笑弯了背
    “信也罢，都是过去的事了！”她望着窗外，幽冷的月光释放出朦胧的光华，连她的心，也跟着朦胧了些
    “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宋招使劲挖挖耳朵
    “好了，四哥，你也该回房睡觉了！”再不把他撵出去，怕是她一夜也不用睡了
    “为兄念你害怕，来陪你睡吧”宋招灿烂的一笑，往背后一收手，转眼间连枕头都抱在怀里了
    “哪来的枕头”就见她脸色瞬间发青，额头上微微跳动
    宋招撒娇的瞅着他
    瞬间的安静…
    然后就见一脚迅速踢出，收回，关窗，熄灯利索的一气呵成！徒留一阵惨叫声在窗外久久徘徊不去……
    皇朝历代皇帝,在这祭天仪式开始之前，都会提前去太阁寺斋戒三天，但当今在皇上仅仅年满八岁，便破例暂时取消了这项不成文的规定，据说是摄政王公孙赏吩咐下来的！
    出城这一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空气说不出的清新宜人…暑气渐渐退去,已不再似酷夏那般炎热.
    据说这祭天仪式要低调进行,场面上不宜奢华铺张,倒也省了那些繁缛的礼节,小皇帝乘坐的御撵也只是简约布置了些,临出发前,公孙涣调皮的伸出脑袋,向她奸笑了两声…
    弄的她一地鸡皮疙瘩…
    太阁山位于皇城西南方,二百里外的重清镇界,远远看去高耸入云,风景秀丽!青松翠柏,生机勃勃…
    真不愧是天阙第一山!果真是接天连地呵!她从一大早便一直拧着眉…直到半山腰,又忍不住骂了一遍…
    哪个王八蛋把太阁寺建的这么高！如今,她总算明白起程前皇帝小子那抹奸笑的用意了.
    仰头看向前面依旧不着边际的万层阶梯，果真是高耸入云，连绵不绝，直撞天际呵!
    小皇帝和那一群王爷王妃倒是舒坦，有轿子可以坐！看到手脚并用往上爬的那群老东西,一把老骨头了,美名曰为了这皇朝社稷,吃点苦算什么!先声明,她可不想被算在内,这些老头子累死活该,敢拖她下水,回去再慢慢的收拾他们!
    唰的一声打开折扇,咬牙用最后残存的余力使劲的给自己扇风!
    随地找了个大的够当床用的巨石一坐,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发酸的小腿肚…
    就在这时,一个四人分抬的棕色轿子从她面前悠悠抬过…
    轿中的主人轻斜凤眸,缓缓看向窗外让轿子慢下来的罪魁祸首…
    “宋侍中,可有什么问题?”
    她愕然抬头
    “原来王爷看得到我!”她呵呵一笑，尽说些废话
    他眼神定在被一双满是尘土的手抓脏的轿帘上面…然后皱起了俊柔的眉
    宋堪随他的眼睛看去,死皮赖脸的笑起“王爷不会这么小气吧！”
    公孙赏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她只顾着紧紧的抓住轿帘，衣袖一晃一晃轻轻的掠到了手轴处，露出一截白皙到发亮的肌肤，只是…一片红红的灼伤疤痕，硬是毁了眼前这美景
    看到她手上的疤痕，公孙赏黑眸遽亮
    “哪来的？”
    “什么？”一时摸不清头绪,这王爷,说话没头没尾的…莫名其妙
    他的眼神，明显落到了自己的小臂处，她嘿嘿一笑,不动声色的拽上袖子掩住
    “下官失礼，吓到王爷了”狠狠低下头,她的脸竟然会微微发烫!这伤，她从来只给师傅看过，甚至连自家兄弟都不曾提及,如今看着同一张脸,她不禁想起了以前,师傅也曾这样盯着她询问.
    公孙赏隐隐见她面色有些不自然，也不再过问。只是，那伤很熟悉,仿佛是似曾见过!熟悉的感觉的令他心神一闪，又涌上一种久违的茫然感…
    深呼了口气，并不觉心身通畅，反倒烦腻如万千小虫钻到他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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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宁听到前面动静，尽忠的走到前来…只见自家主人的轿旁多挂了一个人，另他一惊，待看清了，不禁眉头一锁…又是这个宋堪!
    “爷”他向前一步，不善的盯住她，就等着主子一声吩咐，让他好名正言顺的把这贴在轿子上的寄生虫一脚踹飞
    宋堪眸光微闪，转看向他！那么明显的敌意任她再迟钝也感觉的出来…
    向他邪邪笑道“陈小哥，我又不要吃了你家主子，为何那样眼神看我”
    陈宁闷声一哼…“您是大人，小人岂敢！”是在讽刺她吗？
    她倏地眼神一凌，随即呵呵一声笑，弯月眸熠熠生辉“好一个忠仆!”
    随即转向公孙赏“王爷人中龙凤，气质卓然，连当属下的也是这么的…与众不同呵！”
    随后看到轿内的主子向他一摆手，轻幽的声音传来“退下”
    陈宁一惊，冷忡半晌…主子竟然让他走开？眼中印入宋堪的一抹坏笑！他狠狠的攥住手中利剑，悻悻向后退了一步
    “王爷，还有好长一段路，我这样一路抓着你的轿帘也不是办法，我倒是不在意拉，就怕再把您的轿帘扯坏了…不如…”她使劲伸长脖子望进轿里，估计坐两个人不成问题吧！
    公孙赏蹙眉“难道宋侍中想与本王同坐？”他刻意提高了‘本王’两字，提醒官衔有别。他是精明之人，不想给别人落下闲话
    她假装听不出他言语里的拒绝“王爷不介意的话，下官可就上去了！”咧嘴一笑，灿若星辉
    “宋大人，您的脸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呢！”站在后面的陈宁马上怒气横生的道。这宋堪，真是一有机会就往他家主子身上贴！哼！有他在，她休想再上前一步，玷污了爷的‘清白’！
    宋堪捣了捣耳朵“王爷轿里面宽敞的很！多一个人又如何！怎么？陈小哥也想进来一起坐？”这陈宁，倒是护主心切了些，生怕她生啃了他家主子
    莫名其妙的，脑中闪过一个啃公孙赏的画面，不禁扑哧一声清朗的笑起来
    众轿夫脸上划过无数黑线…若两个人他们还抬得动，三个人嘛…恐怕力大无穷的壮汉也会吃不消…！
    很有默契的，哀怨乞求可怜兮兮的目光一致射向后方的陈宁，求他大人发发慈悲，身强力壮的，自己走也累不死！千万别再给他们增加负担…
    陈宁面色尴尬，险些被这些晶光闪闪的眼神淹没！瞪了眼看好戏的宋堪，无奈的一甩身，又往后挪了几步
    刹时………
    众轿夫均松了一口起，顿觉天气晴朗，一片光明…
    她竟然真的上来了……
    公孙赏向旁边挪了下，不想跟她靠的太近。哪知她又故意向他靠去，整个轿子就这么大，待到发觉她是故意的时候，他不禁蹙眉
    她很喜欢靠上他！
    他身上有一股很清淡的香草味，是她唯一熟悉的，但且不说一个男子身上有这种香味多么奇怪，可她偏就喜欢他这种香味！这是是他身上独有的气味啊，不是任何香囊能代替的了的…
    公孙赏微掀了唇，冷声道“宋侍中很喜欢往别人身上靠？”一个大男人的，怎会这般不知耻！
    她眼珠慢吞吞的移上他这边，半眯起眼，盯了他柔邪俊美的侧脸半晌，才轻佻笑道“师……王爷身上这香味，好令人着迷，连身为男儿的下官，都有些把持不住了……”配合自己语气的效果，信手挑起折扇来，彻底一副登徒子的架势，妖媚的邪笑七分，令人看了不禁脸红…只是，这被调戏之人，却面色如覆上了一层死灰
    公孙赏拨下她的折扇，她并不讶异，反而笑的更欢…这种感觉，好像回到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
    只是，他看她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永远不可能一样了…
    随即轻笑，不一样又怎样，只要她看他，永远不变就好！
    他神色平静异常的盯上她的眼，仿佛看进了她眼中的最深处，用从没有过的柔声道“你是谁？”
    她一愣，弯月眸子瞪圆了些，险些有些消化不了他的话
    “宋侍中，以往我是怎么称呼你的”
    她弯起唇不语，脸上挂上一抹随意到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他神色自然到令她愕然“我曾经遗忘了一段记忆，宋堪…你是我以往的一部分吗？”
    随即轻笑，利索的展开折扇，微微颤抖的手却泄露了她的紧张
    她的眼神，总是令他很迷茫，记得第一次看到她，只是以为她被自己吸引所以多看了自己两眼，这种情况他见多了，所以没放在心上。
    他并不笨，直到刚才，他怎会看不出她看他时眼底充满情意，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意…好像深埋着他一直追求的答案，那是一个与他有关的秘密
    那么，他呢？眼前这名少年以往对他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王爷怎么会这么问？”她细碎干涩的一笑，令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眸光一沉他与这宋堪，必有过什么牵连吧！，
    他垂眉，不语…像在沉思
    轿子慢慢停下了，她翻身下轿，走出五步，随即回头向他看去
    他随后步出轿子，白色的朝服被太阳照的耀花了她的眼，眼前的他飘逸的似天边的一抹白云，耀眼光芒仿佛要把他与天地同化
    她心情突然大好，笑颜璨璨，转身高吟起“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波滔天，尧咨嗟。大禹理百川，儿啼不窥家，杀湍堙洪水，九州始蚕麻….”
    公孙赏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看了很久。
    挽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