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几时有》19.第十八章

    逸衍很快就走了出来，眼神中已经恢复了冷漠。
    “娘娘请跟我来。”他只开口说了一句话，便又重新走进兵部。朱棣没说什么，跟在他身后踱了进去。
    穿过前堂，左拐右转的转过几条回廊，逸衍停在一间屋子门前。“娘娘请进，于大人和其他各位大人就在里面。”他说完，不再理我，径自站在门边。
    我躲在朱棣灵魂后的黑暗中，尽量忽略他的表情和声音，让自己当好专职的鸵鸟。朱棣却没有急着进屋，仍是站在原处，上下打量逸衍，直到把他的目光重新吸引到云朵儿身上。
    “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逸衍不得已，用平直的语气又问一句。
    朱棣冷嗤一声，目光离开他：“想好要什么，有机会我会求皇上加赏于你。”话落，目不斜视的径直走进屋子。
    乍一踱进屋，便感到一股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沉重的便是躲在后面的我也能感觉得出来。朱棣站定，环视周围，我也随着他的视线观察四周。屋里站着坐着不少人，我虽不认识，从他们身着的官服上却能看出都是重量级的大臣。屋子最前头摆着一张方几，上面散落着几张地图和几封书信。于谦正站在方几旁，一脸的凝重。周围的大臣也都一样，眉头紧锁，在本就不太平整的额头上堆出一道道皱纹。朱棣，或者应该说云朵儿的出现，稍稍缓解了这种紧张，却又引起了大臣们的侧目，掀起另一种不同的气氛。
    于谦缓步上前：“恭请娘娘金安，老臣等未能出迎，还请娘娘赎罪。”
    “不碍事。”朱棣一挥手，“你们继续，不必理会我。”说完，他自顾自的走向离方几最近处仍空着的一个座位，不客气地坐下。这一举动立刻引来了大臣们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有几个甚至开始互相交头接耳，窃窃低语。
    “真是忘不了你的皇帝架子。”我不禁劝道，“这是主客的位儿，你现在扮得是个女流之辈，来参加兵部的会议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就别出这种风头了吧。到时你一闪身出去，累得可是我。”
    他轻笑，却仍是稳稳当当的坐着，似乎对这个位置甚是满意。
    于谦的眉头也迅速的一皱，却立刻又舒展了开来。他朝朱棣微微一颔首，解释说：“今日请娘娘移驾，实有要事相商。昨日老臣收到紫荆关急件，也先在关外集结大批人马，竟似有破关入京之意。所以老臣今日召集各位大臣，共商对策。娘娘聪明过人……”
    “行了，我知道了。”朱棣打断他，又问道，“这事禀告皇上了吗？皇上怎么说？”
    于谦答道：“是，已经上报给皇上了，皇上下了圣旨，命老臣全权负责此事。”
    “哦？既然如此，那于大人准备怎么做？”听朱棣的语气，似乎不太相信这些只会死读书的文官会想出什么办法。
    “紫荆关的守备都御史孙祥虽不是一个骁勇善战之人，但也不是会轻易投降认输之辈，老臣认为，要用紫荆关挡住也先的骑兵，虽然有些勉强，但也能拖些日子。按娘娘上次的提议，最近几批的外地进京官兵已经带来了大批粮食，京城各处的防守，修缮和人员的训练配置也已经大体布置妥当，只要再过几日，等所有外地的官兵全数入京，便是也先的精兵攻入关来，我们也能有几分的胜算。”于谦看起来早就准备好答案，回答得十分流利。
    “嗯……”朱棣对他的回答似乎还算满意，略一沉思再问道，“包含即将入京的外地官兵在内，负责京城守备的士兵总共有多少人？”
    “20万左右。”于谦回道，“老臣还派出御史15人到各处征集预备兵，应该还能再征到几万人。”
    “只有20几万……”朱棣手握拳，狠狠的捶了一下座椅扶手，“三大营还剩下多少人？还有多少骑兵？”
    于谦又说了几个数字，我对这些军队呀防守的没什么概念，但只是看朱棣攥得越来越紧的手，也知道这些数字绝对比朱棣需要的少的多。
    “算了，勉强够用，时间这么紧，只能赌一把了。”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朱棣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旁边坐着的大臣们，在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中，已经有些不耐。朱棣话一出，立时站起一个一看便是长年坐在书房的大臣。他一拱手，有些不屑地说：“娘娘怕是多虑了，据前方信报，也先兵力不过只有三，四万人，而我大明有二十几万将士，只要用人海战术，难道还怕赢他不得？”话一出，又有几个大臣点头附和。
    朱棣冷笑一声，缓缓起身，走到那人面前，上下一打量：“这位大人，敢问出身。”
    “臣是宣德9年二甲进士。”听他语气，甚是得意。
    “书生误国。”朱棣冷冷的一句话丢出，他一脸得意之意立消，“若是人海战术有用，土木堡又怎会输得一败涂地，简直不知所谓。”
    “可，可是，二十万对三，四万，怎么说也……”那人还想争辩。
    “大人以为也先的目标是哪儿？”朱棣不耐得打断他，“是这儿，有九个门的京城！于大人的二十万人，便是全部分配守卫城门，九个门，每个门能剩下多少人，想必也不用我教大人了吧。如果也先集中兵力单攻一门，两万对三万，大人倒是说说看，要怎么施展人海战术？”朱棣的声音寒人心脾，又充满了鄙夷，说得那大臣面色苍白，颤颤微微的跌坐在椅子中。之前附和他的几人也都噤了声。
    朱棣哼一声，丢下他，又转身叫于谦。于谦应一声，快步上前。
    朱棣说：“大人送来的东西，我已经看了。这场仗如果想赢，办法倒不是没有，不过有些部分还需考量。皇上既已把这事交给于大人你负责，那我有一请求，不知大人能否同意。”
    于谦毕恭毕敬：“娘娘请吩咐。”
    “大人既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朱棣微微抬头，看向于谦，语气带些调侃，甚是愉悦。可下一句话一出，却像是平地炸响惊雷，一屋子的人全都满脸愕然。
    “烦请于大人把所有的权力交给我。这次战役，我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