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杂货店.》67.不完美

    玄枫之所以跟着夏狩来到石凯的公司, 并不只是为了那个在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合作，更是因为早上玄枫在书店里走来走去的时候, 正好看见石凯走进隔壁的杂货店。
    不久之后石凯又从杂货店里走了出来, 脸上还带着一种欣喜若狂的表情，显然是和隔壁的杂货店达成了某种交易。
    坐在书店里无聊的时候, 玄枫也翻阅过夏狩带到店里的那些文件资料, 所以当时就认出了石凯的身份, 知道他和夏狩今天下午的时候有一次见面会谈。
    虽然玄枫没有从隔壁白老板那里得到任何有关晨曦和曲白的消息, 但他倒是有些好奇那家杂货店到底在做着怎样的生意。于是本来就坐在书店里的玄枫就决定和夏狩一同前来。
    会谈全程都是由夏狩来进行，但坐在夏狩身后围观的玄枫也察觉到了了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说那位理应加入会谈的石总, 在整个过程当中都处于古怪的发呆状态。
    虽然石凯旁边那位副总看起来很卖力，计划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这似乎更加凸显出了这位石总在会谈期间古怪的行为。
    有的时候那位石总会发呆, 有的时候却拼命盯着夏狩和玄枫的方向看, 有的时候则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合作伙伴, 总而言之就是整个心思都飘忽在这次会谈之外。
    这样的表现, 不禁让原本不打算插手会谈的玄枫都开始考虑……这位石总究竟是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会谈好不容易结束之后, 陈俊开始收拾桌上一一呈现过的文件，而玄枫则突然开口问道——
    “石总，你去过百鬼杂货店吧？”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石凯瞬间愣在那里，怎么也想不到这位身份大有来历的墨先生, 在沉默旁观了整个会谈之后, 竟然会问出与百鬼杂货店有关的问题！
    最可怕的是, 石凯无法听见墨先生他们的心声，难道说他们是和杂货店里那位百老板一样神秘的存在吗？
    “墨先生？”因为不了解玄枫口中的百鬼杂货店究竟是什么，所以同样参加会谈的陈俊一脸茫然，“请问那个杂货店和本次会谈有什么关系吗？”
    “不，我只是单纯想要向石总请教这个问题而已。”
    “抱歉，我并不知道什么百鬼杂货店。”虽然眼前这位墨先生并不是石凯得罪得起的角色，但因为无法听见这两个人的心声，所以石凯还是保持着警惕。
    和陈俊打了一声招呼，又向玄枫和夏狩郑重道歉之后，石凯就先一步离开了会谈室。虽然这样的行为有些不礼貌，但是陈俊接连不断的心声实在是让石凯头疼，几乎有些无法支撑下去了。
    走出会议室之后，石凯直接离开公司，准备直接回家休息。
    但是当石凯把车开到某个岔道的时候，却开始有些犹豫了。虽然石凯对自己的父母和妻子都非常有自信，但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从百鬼宠物店购买聆听石……
    犹豫了短短几秒钟之后，石凯放弃直行，选择了在分岔口左转，一路向着百鬼杂货店的方向而去。
    “客人，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再见面了。”白老板原本想要提前关闭店门，却看到了来到杂货店前的石凯。
    这个时候，白老板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升高，那种熟悉的灼烧感再次降临，可是一直以来负责为白鬼降温的云绵绵小朋友却至今还未放学。
    偏偏这个时候，却有客人来访。
    不过作为客人的石凯此刻却是心烦意乱，就算白鬼的脸颊比早上见面的时候要红上一些，石凯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白老板，我耳朵里的那两个东西，竟然可以放进去，是不是也可以拿出来？”石凯很是烦恼地指了指自己双耳，“总觉得它的作用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在客人的想象当中，这一对聆听石应该是怎样的存在呢？”白老板忍住身体上的不适，嘴角勾起一个略显讥讽的表情，“难道说客人所要的超能力，并非是听见所有人的心声，而是只想听见一些对客人您有益，或是夸赞客人您的话吗？”
    “如果客人想要的真的是一种超能力，那么听不听得见心声又有什么区别？在客人获得这种超能力之前，您身边的人应该也都是喜欢说一些对您有益，或者是夸赞您的话吧？”
    白老板就这样站在那里，一双暗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石凯，使得对方觉得这双眼睛能够看穿他内心深处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角落。
    石凯知道这位神秘的杂货店老板说的很对，自己之所以想要听见心声，就是因为平日里听腻了各种奉承，听腻了各种意料之内的话，听腻了各种善意的谎言，或者刻意的隐瞒……
    而在拥有聆听石之后，石凯确实听到了许多出人意料的事情。但这些就是他所想要的不是吗？
    并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听起来太过天崩地裂，就忽略了石凯最初想要获得这种能力的初衷。
    “之前我和荀总交流了一下，听说客人您追求的是自身的完美，以及周围一切的完美。”白老板想到什么似的，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在我看来，这时间没有什么是我能够获得永恒的完美。”
    “就比如客人您，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并非什么完美的人。”
    “真正的完美，至少应该学会去承担一切、接受一切、包容一切，最后才能试着改变一切。最重要的并非是最后那个完美的结果，而是一个人在追求完美的过程中所付出的一切努力，以及所收获的一切果实。”
    “很抱歉，本店与客人的交易并没有出现任何错误，也没有违反任何条约，所以交易无法中止。”
    一直到石凯转身离去，他的脑海中反复想起白老板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白鬼的话让石凯少有地想起了自己大学刚毕业时那一段艰辛的奋斗。那个时候的石凯和陈俊四处碰壁，经历了无数次失败，被无数人拒绝，会为了一些小小的成功而欢呼雀跃。
    但是在追求完美之后，石凯似乎忘记了那些过去，将那些所谓的“不完美”，尘封在自己内心深处。
    不断回忆着杂货店老板的话，石凯不禁开始反思——
    难道那些不完美，真的要比完美更加重要吗？
    带着这样的思索，石凯开着车一路向自己家所在的小区飞驰而去。
    而在石凯走后，白鬼也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就这么靠着杂货店的大门坐在地上，吃力地喘息着。
    白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靠着杂货店门闭眼忍受了多久，他只记得在遇到云绵之前，他每次都是靠硬撑着来度过这样的时光。
    最久的时候，白鬼曾经在这种难熬的烧灼中支撑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在这么多次忍耐中，有的时候白鬼能够顺利地挺过去，有的时候挺不过去了就会因为全身焚烧起来而死去……
    最可怕的是，这种焚烧的痛苦会随着白鬼能力的增强而变得更加厉害。因此，白鬼实在难以想象，如果没有云绵的帮助，自己究竟会在这种痛苦中死去多少次。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白鬼在凤凰山上听阎灵说这种力量是流淌于身体和家族中的血统时，白鬼才会变得那么惊讶。
    白鬼的幸运在于遇见了云绵。
    那么那些和白鬼有着相似血统的人，又是靠着怎样的方法活下来的呢？
    夏狩将会谈和协议的事情全部都拟定好之后，就开车将自家主上送到了晨曦书店门口，自己还有事要去一下墨氏在锦绣城的分部。
    所以玄枫从车上下来之后，原本想要径直回去书店，却忍不住看了隔壁的百鬼杂货店一眼。也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使得视力极佳的玄枫注意到杂货店没关好的大门，以及那个靠坐在门内的身影。
    百鬼杂货店里不是有一堆沙发吗？为什么那个老板会就这么随意地坐在地上？
    带着这样的疑惑，玄枫一路走到百鬼杂货店门口，直接推开了半开半掩的店门，之后就看见白老板面色痛苦地坐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似乎正在挣扎着，在与什么东西抗争着。
    “喂？”秉持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玄枫尝试着开口问了一声，但对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因为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所以玄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在白鬼地额间轻触了一下。
    就只是触碰的那么一瞬间，玄枫就感觉到了一种他从未有过的体会——烫！
    玄枫是冰属性的体质，从小到大都已经习惯了冰冷。唯有少年时遇到晨曦的那一次，才初次让玄枫知道了温暖的感觉。
    除此之外，玄枫几乎无法感觉到温度。
    但此时此刻，玄枫却第一次有了“烫”这个概念，这种从理论变成实际的体会，让玄枫直接愣在了那里，忍不住去感受指尖触及的温度。
    玄枫所不知道的是，这种情况下的白鬼也许只有他和云绵才可以触碰。
    有所不同的是，玄枫只是感觉到了烫。云绵却和其他的普通人一样会被白鬼身上的温度灼伤，只不过因为强大的复原功能，才能够一次次挺过来。
    因为体质特殊，所以白鬼为自己准备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由特殊的材质制成。不然的话，白鬼有可能会在出现同类情况的时候，直接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烧毁。
    在玄枫发呆的时候，白老板也瞬间感觉到了异样的发生。
    明明身体中的力量在灼烧着自己的五脏六腑，但他却突然感觉到一丝冰冷出现在自己的额间。一瞬间，白鬼就如同是溺水的人一样，拼命抓住了那最后一根稻草。
    在白鬼紧紧抓住玄枫右手的那一刻，冰冷的力量借由两者相触碰的媒介，疯狂涌入白鬼的身体。而白鬼身体中的灼热，也由此传入玄枫的身体之中。
    只是一瞬间，白鬼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丢进了巨大的冰库一样，瞬间被冻醒。不过这种冰冷应该要比冰库更加可怕，毕竟曾经睡过冰库的白鬼从未觉得那里的温度很冷。
    玄枫也在那刹那间发现自己的身体以及身体周围都温暖了起来，如同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瞬间融化的冰雪，整个人都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是你？”清醒了的白鬼立刻认出了自己眼前的男子，不禁皱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发生了什么？”玄枫却立刻陷入了“这里是哪里？发生了什么？我是谁？”这样无限的循环中。
    “什么都没有发生。”白老板说的是实话，虽然不明白刚才那种力量的涌入意味着什么，但两个人真的只是握了一下手而已。
    “老板，可爱的绵绵回来……啦……”
    背着小书包的云绵绵小朋友，这个时候也出现在了百鬼杂货店门口，刚准备以最高的热情向亲爱的老板打一声招呼，就发现原本水火不容的白老板和隔壁冰山叔叔，正“热情”地双手相握，“深情”地对视着！
    “你……你们……”云绵绵的双眼突然变得水汪汪，“你们要一起生小宝宝，不要绵绵了吗？！”
    听到云绵的话，白鬼瞬间一脸嫌弃地甩开玄枫的手，直接抱着眼泪汪汪的云绵绵进屋去了。
    “别哭，我们去找草莓玩。”
    说着，百鬼杂货店的大门就这么在玄枫的面前关上了。
    在杂货店外愣了好一会儿，玄枫才回过神来，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曾经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掌心中，显现出健康的红润感，甚至还有着在平日里看来完全无法想象的温度。
    虽然感觉到这份温度正在慢慢下降。
    但这样的变化对于玄枫而言就如同是奇迹一样。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对方也是火属性的能力者？玄枫的脑海里刚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又立刻自我否定掉。毕竟玄枫的身边就有着一位强大的火属性能力者夏狩，但对方的力量完全无法影响自己，只能勉强抵御自己爆发出的冰寒而已。
    玄枫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家族中的老人联系一下，毕竟在刚才双手相触的一瞬间，他切切实实感觉到了……
    一种来自血脉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