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琉璃》20.你来送我，开我的车。

    上海的冬天依旧清冷。空气的凛冽似乎要透到骨子里。
    那次颁奖典礼之后，徐仲洋第二天就回了北京。把明大上海事务所的一大摊子交给方璃未管理。
    宣传活动企划的重担一时间全都落在了方璃未的肩上。从全局的顺序设置，到各大卖场布置的细节，以及ZOD宣传档期的现场签卖等大大小小全得靠方璃未考虑。每天连续加班，精神上多有不济，仍然得坚持工作。不料员工内却有一些人颇有微词。
    其中抱怨最多的是徐总秘书陈露，徐仲洋不在，按理说自己工作应该轻松才对，没想到一下子被方璃未安排了大堆任务，交上去的会场布置企划被方璃未多次驳回，让重新做，想自己也比方璃未早入公司两年，却处处被一个后辈驱使着做事，有些愤愤不平，便到处散播方璃未的坏话。
    这些方璃未都有所耳闻，只是工作已目不暇接，没有闲工夫理会，也未放在心上。
    这期间出了一档子事情。就是启华收购了易氏电子，易氏企业有意把生意重心转到房地产业。现在经济不景气，房产业多有缩水，在不景气的时候大量收购一定程度上确实有利，但是这场遍布全球的金融危机何时结束，都是未知的，易氏的孤注一掷实在有够冒险。
    方璃未觉得易氏企业生意重心的转型，无论是否出于商业眼光的考虑，绝对跟文思茵这个女人是脱不开干系的。
    这天方璃未忙完几个商场的行销企划一抬头看钟就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桌子上散放着咖啡杯和吃剩的蛋糕，那是下午打电话到30层STAR BUCKS叫的外卖。一面心想自己何必如此虐待自己的胃，便起身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刚出电梯走到1楼大厅，便看到A座电梯口打开，沈天苏走了出来。
    方璃未吃了一惊，她没想到沈天苏会工作到这么晚，更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么个时间点撞见他，便犹豫着怎么打招呼。沈天苏神色有微微倦意，看到方璃未时，似乎有些吃惊，皱了下眉头，先开了口：
    为明大这么拼命啊？
    哪有。工作啊，没有办法。
    吓，倔强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你这一点非常不可爱。沈天苏略带调侃地说，语气懒懒的。
    方璃未无言以对。不待她回答，沈天苏又一句调侃而至：
    一起走吧，你送我。
    开什么玩笑?你还用得着我来送？
    你会开车吧？我刚刚在30楼酒吧喝了些酒，有些头痛。你来送我，开我的车。
    说完把车钥匙丢给方璃未，自己则直接出了大厅，又是头也不回。根本不给方璃未拒绝的机会，方璃未有些恼怒，心想这个男人刚才是什么语气，根本不容商量，完全是命令，又不是自己老板，反倒毫不客气地使唤自己。
    沈天苏在前面走，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方璃未没法，只好快步跟上去，一起去地下车库取车。
    “我的技术可不怎么好，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方璃未坐在这辆传奇法拉利驾驶座上，一面愤愤地对斜靠在副驾驶座上若无其事气定神闲的沈天苏说。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出了事起码有你陪葬。”
    方璃未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沈天苏面前自己总是词穷，趁他还没系好安全带，猛踩了下油门，车子一下冲了出去。沈天苏知道方璃未是在“暗算”他，一副大可不必跟你计较的眼神盯了方璃未侧脸数秒钟，一面若无其事地拉安全带系上，用手肘支着车窗框，看窗外上海的霓虹夜景。
    方璃未大三的时候在报社打工，做记者助理整天跟记者跑现场，有时候司机到位不及时，方璃未就自己开车，便利用余暇考了驾照。驾车技术还算扎实，只是路线不熟，沈天苏偶尔会给予提示：下个路口往右拐，第三个红绿灯后向左直走等等。
    除此之外，沈天苏大多无话，只是斜靠着窗静静地往外看。
    “听说你收购了易氏企业。”  方璃未一边开车，一边开口问。
    对。
    为什么？
    我给的条件很优渥。子建是我的朋友，我不会亏待他们家。
    他好像要做房地产了。
    你消息很灵通。
    在这样一个光景下，真够冒险的。
    任何机遇都是跟风险并存的。
    你好像很支持他做房地产？
    不是我在支持，而是，你自己潜意识里在反对。
    我没有。
    是因为顾忌那个姓文的女人么？
    不是。你不要扯远。
    是她说服子建做这一行的，她还试图说服我。只是我志不在此。她也没办法。
    沈氏家大业大，多做一个行业又不吃亏。
    我家名下有做房地产，只是不愿掺和她们推荐的项目而已。
    文思茵应该是所有男人都喜欢的那种女人类型吧。
    你又不是男人，不要随意曲解男人的审美观。
    你真是有喝酒么？怎么头脑这时候还这么清醒？
    在你面前我得时刻保持清醒。
    那你自己过来开车。
    你诚心想让我进警局么？   沈天苏语气里已经有浓浓的笑意，
    方璃未，你说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沈天苏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没有关系。
    至少算朋友的朋友吧。
    别套近乎。我可不想跟你有任何关系。
    有时候，可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沈天苏轻声地笑，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天竟下起雨来，方璃未打开雨刷，顺便开了CD，一听竟然是前不久自己送给沈天苏的那张专辑----《Burning》。
    音乐声响起来，两人竟都沉默无言。
    Passion is sweetLove makes weak
    You said you cherished freedom
    soYou refuse to let it go......
    My skin's still burning from your touch
    Oh I just 't get enough
    ISaid I wouldn't ask for much
    But your eyes are dangerous......
    终于到达沈天苏的寓所，意料之外，竟是一座旧上海洋楼。位于西区汾阳路上，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据说原是租界一英国传教士住的房子，古朴淡雅，巴洛克风格，整体保存完好。价钱上绝对高于汤臣一品。
    不远处停着另一辆黄色跑车，一看就是米菲的，方璃未上次在机场见过。
    雨越下越大，下车前沈天苏说：
    要不要进去躲下雨？
    不用了。我想回去了。
    那你怎么回？
    去路口坐TAXI就可以回了。
    这边等到TAXI的几率可比等到兰博基尼的几率要小得多。
    谁让你住这么偏僻的地方？算了，米菲小姐还在等你呢。
    不用管她。
    可真够无情的。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跟我进去住一晚，放心，我家的客房有很多；
    另外一个选择呢？
    开我的车回去。
    那你明天怎么去公司？
    这个你不用管。我会叫人来接。
    车钥匙？
    你不用着急还，有空的时候就可以了。
    好，我选第二个。
    方璃未调转车头开出巷子的时候从汽车后视镜里看到米菲下车撑着一把红色雨伞为沈天苏遮雨，两人先后进入洋楼。
    白色法拉利在上海夜雨冲刷下的法国梧桐飘叶里快速驶离。
    天苏，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沈天苏的寓所里，米菲怯怯地问。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沈天苏一面拿毛巾擦着淋湿的头发，打开冰箱拿了罐啤酒。
    不生我的气，那我刚才为你撑伞，你为什么偏要选择淋雨？
    从下车到进房门才几步路，用得着撑伞么。
    你还是在生我的气，就因为那天我提到SHARON么？
    你讲得够多了。没事就赶快回去吧。经纪人在等你。
    SHARON已经死了，为什么活着的人却要为死的人赎罪，她并不爱你，她爱的是别人，她宁愿为别的男人未婚生子，你也说过你对她的感情并不是爱，那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
    米菲，你住口，我不准你这么说SHARON。
    SHARON已经死了不是么？
    你出去！
    如果不是看在SHARON的面子上，你根本不会资助我做艺人是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爱着你，既然你不爱SHARON，你也没有别的女人，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我哪一点不好，你告诉我，我可以改啊，天苏！
    米菲，你知道我忍耐的底限。有些话不该说的就不要说，激怒我对你没有一点好处。你不该爱上我的，找个更好的男人吧。
    我的眼里只有你。
    不关SHARON的面子，我都始终会照顾你。
    照顾跟接受有区别么？
    我始终不会把你当做我的女人来看待。你好自为之。
    沈天苏语气淡淡的，眼神冷漠，说罢拿着啤酒上了二楼。
    “出去时记得把门带上。”
    一句更冷的话丢在背后，空荡荡的冰冷客厅里，只留下米菲在低低啜泣。
    方璃未没有直接开车回住所，而是开回公司大厦下的地下停车库沈天苏一贯停车的位置。拔下车钥匙出去打的回家。
    路上，方璃未坐在TAXI后座，摩挲着这把钥匙。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钥匙链，是把雕刻精致的镂花心型西洋锁，晃一下里面有清脆的叮叮铃铃声，想必里面锁了什么东西。方璃未不禁暗自好笑，沈天苏这么一个冷血的男人居然使用这么娘儿们的饰物，这种落差感着实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