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闲暇让玄霄脚步缓慢。风吹过时还有白色的花瓣如雪般落下。他走到云天青身边坐下,从他手中接过酒壶。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这样问着,看见云天青轻轻一笑:“早就回来了,只是师兄总在闭关,无缘得见。”
玄霄将酒坛送至唇边饮下一口,便知这是山下播仙镇民以葡萄酿制的美酒。
对琼华派而言,这酒太过易得,在重光长老的酒窖里却是没有的。想来是云天青又偷偷摸摸下山,顶着一张闲云野鹤游历四方的脸买来这坛酒。
就算自己关在禁地或卷云台密台上修行,云天青这样的性子却也丝毫未变。
想到这里,玄霄淡淡笑了笑。
不知何时早已认定了云天青就该是这个样子,而不是派中随处可见的严肃。即使是在禁地之中玄霄想起云天青时,脑中也是这样略带着痞气的笑容。一手执酒,笑饮对月。
原本靠在树干上的人伸长手臂舒展身体,从草地上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伸手去接在空中的花瓣。
“是琼华派因仙术而四季如春,这些梨树为这样的气候迷惑,才是花使不败。”云天青站在树下,落下的白色花瓣擦过他墨蓝色的长发,又被风卷向别处,消失在月光下的阴影中,“师兄,我有时会想,这花谷中的梨树,常年花开花落却未得一果,我们这些人所敬仰而刻苦修行的仙术,对它们而言,该称为欺骗才是。”
玄霄心中微微一震,看着只离自己几步远的云天青。
虽然知道云天青不是五大三粗的武夫,却总以为他凡事嘻嘻哈哈从不上心,不想竟说出这样的话。
这字字珠玑,无疑是挑战琼华派立派以来所依赖的仙术。若让有心人听了去,恐怕深究下去,就是质疑琼华派立派之本。如此大逆不道,被逐出师门也不为过。玄霄心中一乱,却看见对方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丢向自己。
伸手接下,指尖的触感冰凉光滑,却带着些许棱角。玄霄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是一块未打磨的天青石。
“来的时候在思返谷看见了,随手挖来。不如就送给师兄,当做个护身符也好?”云天青这样说,像是刚才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根本没人提过一般走回玄霄身边,弯腰提起酒坛,“难得师兄也在这里,今晚就让我喝个痛快吧。”
他笑着站在落花间,带着笑意的眉眼看着自己,而玄霄发现自己不想阻止。
那天晚上云天青自己一个人喝下那一坛酒,奇怪的是他竟然醉了。玄霄皱皱眉头,背着烂醉如泥的云天青回到房中,脱去外衣往被子里一塞,听见他神志不清的嘟囔着被窝冰凉,于是把人拖过来抱在怀里,闭上眼睛,一觉天明。
有几位长老的悉心照顾,夙玉的身体短短几日便恢复如常。清冷淡漠的少女带着望舒剑出现在剑舞坪时,被云天青一把拉到旁边嘘寒问暖,时不时还夹杂一两句都是师兄不懂得怜香惜玉之类的话。玄霄懒得理他,索性站到一边等待长辈们出现。
来的只有太清与宗炼,一番交代叮嘱之后,玄霄夙玉二人便御剑去了禁地。灵光藻玉的微光之下,禁地的门缓慢而沉重的关上,玄霄伸手,摸了摸怀中那枚天青石。
从剑舞坪离开时,玄霄回头看了一眼云天青,他正站在太清真人身边,似乎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后点头。之后视线向上,四目相对之后,云天青咧嘴一笑,挥了挥手:“师兄保重。”他看见他的唇形这样说着。
随后羲和乘风而去,再出现眼前的便是剑林的大门。
“八公山吗?”云天青抬头看向太清真人,“师尊的意思是让我去调查当年淮南王的事?”
太清真人抬手顺过已经花白的胡须,看着面前终日无所事事的徒弟:“你在山上尽日无聊,淮南王之传说也并非完全捕风捉影。你且去看看,或许有我琼华派值得借鉴的地方。”
略一沉吟,剑柱初成那日在卷云密台上看见的那一幕又被回忆拽回眼前。被火焰环绕的玄霄、侧身回望时眼神中的狂戾之气——若是玄霄因双剑修行走火入魔……云天青不敢多想,终归只是皱皱眉,点头答应了师尊的要求。
或许能有另一条路——尽管琼华派尚剑,而淮南王在传说中的修仙根本为药物,但若传说为真,何不将两者结合起来,也无须修炼双剑网缚妖界如此大费周章。且不说妖界如何善罢甘休,一旦战争爆发,人命也就如草芥一般。
云天青抬起头,恰好对上了玄霄回头看向自己的眼神。唇角自然而然的弯起一个弧度,抬手告别,道一声保重。
接着红蓝两道光影消失在禁地的方向,云天青行礼告退,回房中收拾行李。
下山对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但大多还是为了满足自己腹中酒虫,领命下山的事,除了练剑一事、阴阳紫阙一事,这才算第三回。深知山下已是严冬季节,云天青从柜子里抱出上山时带的厚重棉衣,用布打了一个大大的包袱,又寻了条厚布在脖子上围了两圈,背上清洺剑与暗夭弓,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乎是被师弟妹们欢送出了琼华派。接着御剑而起,落在寿阳城的酒肆门口。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