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 霄青]何须醉饮入忘川》6.第 6 章

    玄霄一怔，第一次让云天青看见了他眼中的失神。
    “啊……”他急忙从云天青身上移开。
    胸口上的压力刹那间消失。云天青轻喘着，元悉指的功力稍缓，但仍散在全身，麻木不停。
    玄霄站起。心跳在耳边轰鸣，呼吸下意识间变得急促。他转开身体，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盯着仍躺在桌上的人。
    长发披散着，衣服因为刚才的缠斗凌乱的铺开在桌上，领口被扯开了些，上下起伏的胸口暴露在空气中，锁骨凸出美好的弧线，长年包裹在布料下的肌肤在黑暗中衬得更加白皙，因为元悉指的麻痛而微微颤抖着。玄霄才猛地省起，伸手去解了指力。
    指尖在云天青胸膛上一一点过，内力通过手指化向几处大穴，玄霄心底一颤。
    仅仅只是……指尖的接触，为什么……
    “我……我离开一下。”
    玄霄竟是有些心虚的扭过头：他必须……冷静一下。否则这不明所以的躁动如何平息……这躁动……
    “等一下师兄！”云天青顾不得身上未退的麻痛，翻身伸手去拉那要离去的背影。
    揪住了袖袍，人却失了平衡，从桌沿狠狠摔下去，眼见着额角就要磕上椅子。玄霄连忙回身一拉，巨大的惯性带着云天青的重量压过来，玄霄左脚往后退一步，终是没有站稳。
    砰然一声，两人已重重摔在地上。
    巨大的冲击撞得后脑有些疼痛，玄霄清楚自己当了肉垫，刚才差点在自己脑袋上弄出个窟窿的人在自己怀里，该是没有事才对。
    “哎……师兄！师兄你没事吧？”
    他听见云天青焦急的喊声，一双略略冰凉的手伸到他后脑上轻轻揉搓。
    “云天青，你下去。”玄霄伸手推推他仍压着自己的身体，却没有半分动静，手捂在自己后脑被重重敲击的地方，动作轻柔。
    玄霄抬起头，睁开微怒的双眼，正想训斥那人将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唇上，却突然擦过一个柔软的触感。
    所有的动作都在瞬间静止。
    ……发生了什么……
    玄霄睁大双眼看着云天青，他脸上也是一幅僵硬。
    他只是抬头，却不想那人竟低头下来。
    但也……不过就是唇擦过了唇……不过就是……
    僵了许久，云天青脸上突然腾起一片微红。
    “师兄我先睡了。”他急急忙忙从玄霄身上离开，快步走向床，蹬掉鞋掀起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甚至衣也没有脱。
    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只是不小心……
    被子中有限的空气很快变成难以忍受的闷热，云天青听不见房中的动静，轻轻将被褥拉开一道缝隙。
    清凉的空气瞬间透进来，云天青小心翼翼的看向外面。
    玄霄……不在。
    心莫名所以的沉了下去，拉开被子将脑袋露出来，云天青转身对着墙壁。
    ……是吗，走了啊……
    心中有些闷，云天青坐起，推开窗子。
    天空无云，盈缺正半的下弦月光散下，坦途明亮一片。他看见剑舞坪上，有人。
    白色的身影腾空而起，长剑旋绕化气为形，向明月激射而去，残光在黑暗天幕中化出一道道银丝，缠绕了千万次后在那人身后转成完美的剑花。他翻手执剑，破空指天。
    玄霄。
    白色的衣摆与长发飘飞在气流中，他眉目清冷。手中剑入鞘复出，呛然轻吟。
    云天青看着他，那个琼华最值得骄傲的弟子，剑舞一式，绝代风华。
    他轻轻叹口气，躺下闭了双眼。
    唇上的触感已经不在，无处可寻……
    ……师兄……
    日子一天天过，对于云天青来说，不过就是有趣的课与有趣的思返谷而已，至多再添上一条“重光长老私藏的酒”而已。
    大祸三六九小祸天天有的云天青，思返谷是再平常不过的地方。他点亮火折，在漆黑的山洞中小心翼翼的走着。
    右边是通往花谷的路，平日直接就往那个方向去了，却没注意到另一边居然也有一个岔路。
    黑黝黝的山洞中只有云天青一个人的呼吸，扔掉手中的空酒壶，往前走去。
    “你又要做什么。”
    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云天青笑眯了眼：“师兄你怎么来了，不用上课么？”
    回头看，正是玄霄。
    “重光师叔没有来。”玄霄简单道，脚步已行至云天青身边。
    云天青点亮另一个火折，将手中快烧完的丢向黑暗的山洞中，照亮了岩壁：“师兄你看，这里还有一个山洞，不知道是通往哪里的。”
    山洞中隐隐传来寒意，玄霄皱了皱眉，向云天青点点头，接过火折向里走去。云天青一笑，跟在玄霄身后进了山洞。
    比起通往花谷的路，这条山洞明显更加弯曲，岔路众多。面对越来越强烈的寒意，数着怀中的火折揪起了眉头：快不够用了——这条路到底通哪里啊……
    他抬头环顾四周一成不变的岩壁，他们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却仍然不见尽头。云天青停下脚步喘口气，见玄霄回过头来：“累了？”
    “走到哪里是个头啊……”云天青道。靠着山壁坐下来。
    “就快到头了。”玄霄说，“这个距离，大概是通往琼华派外的。”
    云天青抬起头：“师兄你觉得是通往外面的？”
    “怕是我们现在已在琼华派外了。”玄霄道，“走吧，就快到头了。”
    他伸出手去，云天青一愣。
    很快又扬起笑容，伸手去握住，顺着玄霄的力道站起来，手却没有放开。
    玄霄眉一挑，见云天青笑得无赖：“师兄你手好暖啊，你看我冻得……”
    掌心中的指头果然冰凉不堪，玄霄望了他一眼，明知是他是耍无赖，却也没有将手放开。
    同修两年，他只有怕冷不是装的。
    又走了约莫一柱香时间，绕过一个弯角，雪花迎面而来。
    “呼——！！”云天青哀号，“好冷啊！”
    眼前皑皑白雪冷风呼啸，竟是太一仙境寂玄道。
    “果然是出了琼华派。”玄霄道，解了外衣盖在云天青身上。
    暖暖的体温从衣料上传来，云天青站在玄霄身后躲开刺骨寒风：“回……回去吧师兄……好冷啊……”
    口齿不清，牙根都在打架。云天青拼命颤抖着身子躲回山洞中去，往手心哈着热气。
    将披在他身上的外套拉紧些，玄霄握过云天青冻得发僵的手护在手中轻轻来回搓着，直到温度回暖，伸手去搓着他的手臂。
    “还好吗？”玄霄问，感到那身体已有了温度。
    云天青“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又伸头去看洞口：“原来有这条路啊。”
    轻笑着，眼中透出一道精光，玄霄看他一眼：“想下山去偷买酒吗？”
    “我哪有啊师兄～”云天青笑道，“我们回去吧。买酒的事情以后等我带够了衣服再说。”
    果然买酒是不可放弃的。玄霄想。
    “回去吧。”他说。
    回到剑舞坪时，两人的房门口站着青阳长老。
    “师叔你要去旅游吗？”云天青看着青阳手中巨大的包裹。
    青阳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却将包裹塞进云天青手中：“天青啊，你快走吧。”
    “哈？”
    “下了山后好好生活，不要再闯祸了啊……”
    “哈？”
    “师叔舍不得你啊……包裹里有盘缠和衣物，你省点花啊……”
    “诶？！等一下！师父要赶我下山？！”云天青推开包裹震惊的看着眼前青阳花白的胡子。
    老人眼角甚至都溢出泪光：“你师父和宗炼都在帮你拦住重光，估计也拦不了多少时间，你快走吧……”
    “为什么要走啊？”云天青一头雾水，看向玄霄，玄霄也只是耸耸肩。
    “你偷喝了重光的酒吧？”
    一针见血。
    青阳看着云天青恍然大悟的眼神，叹了口气：“他杀来了。”
    “——云天青！！！！”
    天空一声暴喝，数道巨大剑气从天而降，道道直指云天青，眼见着就要被打成蜂窝，玄霄踏前一步，剑出鞘，红光一片。同时左右两边一蓝一绿两道剑气疾驰而来，生生挡下了凌厉的攻击。
    “哇啊啊啊啊啊啊！！！”云天青哀嚎，“我知道错了！！！”
    “纳命来！！”重光挥剑冲来，被两道人影架住胳膊。
    “师弟你消消气，消消气，有话好说啊！”宗炼抱住重光手臂，伸手去夺剑。
    “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嘛，修仙修心，你要冷静啊！”太清真人用力按住另一只手臂，挡着重光冲向前的力道。
    重光用力挣扎：“放开我你们两个老混蛋！”
    “你说谁是老混蛋？！”太清真人怒气上身。
    “好好好，我是老混蛋，你把剑放下放下。”宗炼仍在安抚暴怒的师弟。
    “天青快走！”青阳拉起云天青就跑，巨大的包袱在空中上下甩动。
    云天青白了一张脸，看着站在原地不动而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玄霄。
    “————师兄————救我啊啊啊啊啊————”
    “他刚弄回来一坛好酒准备放进酒窖，一进去就发现有近一半的坛子空了——那都是他费尽了心血收来的顶极好酒，能不疯魔吗……”播仙镇的酒馆中，青阳喝着茶。
    惨哪——云天青仰头望着酒馆破旧的天花板——啊，有蜘蛛……
    “天青啊，你还是走吧。”青阳再次将手中的包裹递给眼前的少年，被少年一掌拍开：“干嘛要走，有你们在重光师叔不会真的动我的。”
    “你太小看重光了。”青阳扶着额头，“他真怒起来，你师父都拦他不住的。”
    “师叔你太小看我了。”云天青笑着，从怀中摸出个小壶来，“哎，既然是我不对在先，这个东西就送给他好了。”
    温润的黄玉雕成的小壶，轻轻晃动听着里头传出的水声，云天青有些不舍。
    青阳一惊，皱起眉头压低了声音：“寒长玉壶？你哪里弄到的？”
    这是传说之物，世间流传着得到寒长玉壶就能得到天下的说法，百年来为了争夺这个小小的壶死伤的人不计其数，如今怎么会在云天青手上？
    “那传说根本就是骗人的。不过这里面可是装了好酒啊。”云天青道，靠在椅背上笑着，“这一壶，够重光师叔把他所有的藏酒都送给我的。所以没事的～”
    真的没事吗……？青阳怀疑的看着云天青手中的玉壶。
    事实证明云天青是对的。
    重光在见到这壶酒的刹那停下了挥向云天青脑门的剑，两眼发直着魔一般的许诺整个酒窖的藏酒任由云天青随便喝。云天青嘿嘿笑着，悠哉悠哉离开清风涧。
    这小子的前途……不可估量啊……青阳再一次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