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书》28.一切围绕着根据地

    一切围绕着根据地（历史篇）
    引子
    关于作家、艺术家的“根据地”问题，我记得自己在星期四论坛上，曾提交一份简要的论稿，大家也颇以为然。
    其后，就拟此写充实的具体论文，但只是列入计划，实际并未见诸行动。
    自我们畅谈以后，忽而重新有了兴趣，试图详尽的总结一下自己的观点，或许与我们未来的努力方向有所引导，也尚未可知。
    苏联作家博洛克说得好：作家——多年生植物；
    另一位作家阿斯塔菲耶夫也说：每个作家生活的地方，应该成为他眷恋的所在，是自己的主人公和生命价值之所在。
    周作人不仅以《自己的园地》作为散文的号召与命令，而且一再引用“全舌博士”的名言：这些都很好，但我们还不如去耕种我们自己的园地。
    诸如此类，不枚胜举。
    如果我们是悟性颇高的有心人，那么，略略翻一下文学史。我们就会十分惊喜地发现，许多作家、艺术家，成功的奥秘所在。
    而这，于我们年轻的后辈来说，将是莫大的精神引导，将使我们少走弯路，成熟的更快一些。
    楚辞之地
    以中国为例，以屈原为首的两湖地区，“楚辞”体诗歌风格与流派的文化精神，成为文人自觉和浪漫主义文学最久远的源头。
    其对后世的影响，在许多方面，超过了自发的《诗经》现实主义文学之上。它不仅在诗歌之上，而且在词赋之上，甚至于在历史散文之上。
    西含两司马便是明证。
    西汉统治者如项羽、陈胜吴广，从刘邦至汉武帝，汉和帝汉景帝，楚声、楚风，几乎同汉王朝的命运相始终。
    渊明之地（山水田园之地）
    陶渊明开创的田园诗风格，以自己故乡的农村生活为题材，数量不多但质量一流的诗文，影响却极其深远。
    与谢灵运开创的山水诗一同形成了山水田园诗派，成为中国文学史上延续千年的重大流派，极具有健康自然的希腊文化风味。
    承其文化遗脉的王、孟、柳、韦，在文学史上都极为著名，自成一家。
    其中因永贞政变被贬到永州的柳宗元，于贬地所写的《永州八记》，更是流传不朽的上乘山水游记之作。
    时至五代，在绘画领域，以董巨为代表的一派山水画家，以长安为中心地区，所描绘的北方莽苍山水，不仅在当时的画坛上震名，让人耳目一新。
    重要的是给宋时的山水作了坚实的奠基和桥梁沟通作用。
    在宋朝，由于商品经济的发展和活跃，区域文化的分野日益明显，文化上的区域特征越加生机蓬勃。
    江浙之地
    殆其明中后期，资本主义的商业萌芽在江南地区广泛的分布，特别是江浙地区，文化十分的发达。
    以沈文、周仇为代表的吴派绘画，以苏杭为中心地，广泛取材，形成颇有影响的人文画派，对明末与清初的绘画泽润深远。
    明清之际的画坛，常以不同的地区进行画家汇聚，形成不同的派系，其影响大多超出了本地区。
    其中以安徽、江苏两地的创作最为活跃，先后形成了黄山派、新安派，以及龚贤为首的“金陵八家”。
    形成根因，乃在于商品经济的繁荣，还有工商业城市的大量涌现，所造成的物质文化条件。
    更重要的尚在于思想的相对自由，及个性的解放。
    外来影响之地
    晚清时期，资本主义文化开始传播，形成新旧混杂的复杂文化格局。
    得风气之先的上海，出现了“海上三任”，以新兴东亚大商埠上海为根据地，形成了颇为活跃的海派绘画。
    （在戏曲上，则有集众家之长，而融会贯通成为，中国博大精深的国粹“京剧”。）
    民间绘画，则以天津杨柳青的年画最为著名，文人画中的岭南画派，成就不同凡响。
    总而言之，从战国至晚清，乃至近代，随着人的觉醒，思想的自由，个性的解放，逐渐出现了文化的自觉时代。
    可是，具体的分析起来，早期的相对处于自发，多是不自觉无意识的集体陆路展现出来，而作家们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然而到了现代，一切都完全不同了。
    伟大的鲁迅创作，特别是他中的农村题材作品，支撑的就是“故乡”——鲁镇，此后的作家也都有自己的一小块根据地，据此成名文坛，纵横天下。
    茅盾有上海，巴金有四川，曹禺有天津，沈从文有湘西，老舍有北京城，艾芜始有西南边境，后有四川老家，沙汀的三记具以四川为中心依靠。
    年轻的一代，穆时英有上海，张爱玲有河港社会，即令四处游击的郁达夫，到后来也有他的隐居地杭州城，
    新中国成立，早已成名的赵树理，以山西地区为大本营，形成山药蛋派，孙利益天津形成影响广泛的荷花淀派。
    当代的更是人才辈出，周作人为精神领袖，贾平凹有商州，李杭宇有葛川江，李锐有太行山区，韩少功则有湖南，孙健忠有倾斜的湘西，张承志有他的□□教黄土高原，路遥有他的陕北黄土高原，周大新有南阳盆地，池莉有她的都市武汉。复出的王蒙也有他的新疆伊利。真是八仙过海，各显各的神通。
    外国的呢？莎士比亚、狄更斯有巴黎，巴尔扎克、左拉有巴黎，屠格涅夫、托尔斯泰有故乡庄园，果戈里有彼得堡，哈代也有自己的故乡，高尔基有俄罗斯，肖霍洛夫有顿河哥萨克，艾特马托夫有故乡舍尔村，福克纳则有故乡巴掌大的天地，赛尚也有他的埃克斯……
    一切围绕着根据地（感慨篇）
    我们，拥有的是什么呢？
    我们不说根据地，就是连自己的一块园地也没有！
    可笑的是，我们努力到现在，依然是两手空空，依然是游只散勇，单枪匹马，四处出击，流动作战。怎么也难以成就气候，造成一定的声势与影响。
    我们是多么可怜，又是多么的贫乏无力啊！
    可是，我们决不能就此屈服啊，我们也要分割世界，划分势力范围，要一块属于我们自己的“阳光下的地盘”。
    我们要积蓄最强大的力量，向所有的老牌殖民地宣战，用一场规模巨大的战争夺取我们自己的生存空间。
    我们要用自己的犁和剑，开辟我们大片大片的疆土，只要我们能够长久的拥有，那么，我们就会有力的割据一方，形成气候，就算不敢成王，也依然能够成为一路诸侯，令人不敢一再的对我们轻视小觑。
    对于我们来说，首先要争得生存的地位，而后，方能够借助作品在宇宙中寻找到自我。
    让我们努力吧！十年沉默为一剑，一旦磨成，新发于硎，其气惊人。
    但我们切不可小家子气，作茧自缚，我们虽然立足于自己脚下的土地，守望自己狭窄的天空，也应当胸怀祖国，放眼世界，有魄力也有气度的接纳世界潮流，我们的文化之根却深深地扎在自己脚下的那一片土壤，拼命的吸收水分与营养，如绿色植物一般，生长的绿意盎然，枝繁叶茂，待到季节成熟的时候，我们也希望自己的果实丰硕喜人啊！
    不要那么悲观绝望，这是一种毒素，会不知不觉的磨蚀我们的斗志。
    我相信，只要我们不懈的努力，勇猛的作绝望的抗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奋力一跃，我们一样能摘下天下闪烁的明星！
    我们纵然起点低，但我们不应当输给别人，也不会输给别人。
    一场人生的长跑，比拼的不仅是速度，在于赛跑的狠劲和韧性爆发力。
    起初或许我们真的默默无闻，但不要惧怕，我们一定要咬紧牙关挺住，耐得住人生的大孤寂，待以后，我们便会渐入佳境的。
    我们要做清醒的现实主义者，从不轻易的预约未来，我们相信自己的力量，正是当下的现实，因为只有我们真正的认清自己，才会明白优缺点，在前进的道路上，才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迷失努力的方向。
    或许，我们已经太晚，但种子已经深播，不去怨恨它的贫瘠与狭窄，我们只问自己是否如田野里辛劳的农人，以笔墨代锄镰，不靠天也不靠地，只靠我们自己的两手与双肩。
    未来的路的确很漫长，可喜的是我们都还十分年轻，有的是力气与希望。
    艰难困苦的人生风雨，会突害我们的田地和稀疏的庄稼，使得我们待收获的季节了所剩无几，但我们既不浮躁也不气馁，心平气和的看待这一切，接受这一切，决不就此永远的成为背弃田园的无根浪子，飘泊四方，无以为家。
    而是静静的坐在院里，操起手中的铁锤，叮当有力的细心修理自己的犁耙镰锄，挑选好来年播种的种子，翻犁好自己的园地。
    当再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我们重新开始扛起犁耙，安详平和的吆喝着小牛，再次走向春天的原野。
    在众多农人的田野，你将惊喜地发现，我弯腰扶犁的坚实身影。
    多么的渴望你来，毕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小小的世界，见面的机会反而更少了！
    人生是如此的短暂，来一回也就多一回，见一次也就少一次！
    ９９．０６．１１
    二〇〇七年十月十三日星期六下午9时1分
    ９９．０６．２１
    二〇〇七年十月十二日星期五下午9时59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