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风絮》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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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梧宫，方才众人面前贤淑有德的皇后柳眉倒竖，一把掀翻婢女呈上的茶水，髻上的流苏金步摇随着怒吼的声音叮当作响：“好一个洛瑶，竟敢当着本宫的面提起那个贱人。”
    皇后身边的阮娘随声附和：“娘娘放心，陛下已经对洛家有了猜疑，我们只要顺水推舟，她个黄毛丫头，还能蹦跶几日。”
    闻言，皇后嘲讽一笑，是啊，就凭她，也敢忤逆自己，真是自不量力，也不掂量掂量。
    “阮娘，三日后她会再次入宫同圣上交代河图洛书的事，届时，我会安排王离家的二公子在偏殿等着她。”
    阮娘了然一笑，王离家的二公子不能人事、性情偏激，最爱用各种手段折辱玩弄女人，死在他塌上的女人不计其数。
    活该，好好的亲事不要，非要自己赶着往火坑里跳。
    阮娘接过皇后递过来的合欢散，毕恭毕敬地为主子捏着肩：“娘娘圣明。”
    深夜，大理寺。
    沈砂一身玄服，悄无声息地潜入存放所有卷宗的密室；关于卷宗室构造和守卫情况的图纸他早已烂熟于心，不出所料避开重兵守卫，沈砂轻车熟路行至疏于防范的西侧偏门。
    沈砂从后面敲晕西侧的守卫，径直走进卷宗室。
    卷宗室里一排排高架密密匝匝排列着，沈砂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轻轻一吹略微昏暗的光照亮压抑充满霉味的密闭空间。
    他借着光，看见前方的高架上赫然写了“国案”两字，他走上前，目光随着手指，慢慢滑过凹凸不平已经泛黄的卷宗。
    突然，沈砂的修长匀称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封面上记载的“沈贵妃与楚亲王通奸一案”，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他压下汹涌而来的恨意与不平，双手颤抖着打开已经尘封被所有人遗忘，只有闲暇之余才被提及当做酒后谈资的往事。
    上面写着，建安十三年，冬，沈贵妃与楚亲王相拥，被宫中婢女撞见；适时陇州动荡陛下亲征，后宫一切事务皆有娴妃史微雨主持。
    娴妃当机立断，命大理寺秦铭彻查此事。
    经查，人证物证俱全，沈贵妃与楚亲王通奸一事已久；沈贵妃被赐鸩酒，其子安璟崩溃癫狂，跳河自杀。
    经此一事，娴妃被封，仁德皇后。
    沈砂狠狠地攥着手里的卷宗，冷冷一笑，这便是向来自诩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三言两语，便盖棺定论。
    薄薄的几页纸几乎被沈砂化为粉碎，正要离开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他躲在暗处，来者如他一样一身夜行衣，蒙着面纱也在寻找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砂当机立断，凌厉的匕首抵上来者纤细的脖颈，另一只手伸过去要扯下对方的面纱时。
    眼前人一个转身堪堪躲过，侧空翻过踢飞抵在脖子里的匕首，颈边一道淤青隐隐出现，捂着脖子柳眉微蹙：“你是谁。”
    怎么会是她……沈砂扯下面纱：“你怎么在这里？”
    “是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划破室内诡异的安静。
    后来的人正是洛瑶，她眼尖地注意到沈砂手里的卷宗，反手抢了过来，沈砂一个晃神，反倒被她得逞。
    洛瑶看到那几个大字时，霎时愣怔在原地，目光里隐隐泛着泪光，她红着眼看向隐匿在暗色里的人：“沈砂，你到底是谁？”
    “先贵妃沈清和是你什么人？”
    洛瑶一步步走过来，短短几步她却觉得每一步如是千钧，第一眼看见他时她便觉得熟悉，专门派人去查验沈砂的身世。
    可回来的探子每一个都告诉她，沈砂的确一直在清水村长大，村里近百号人皆可以佐证。
    后来，他参加春闱表现突出被任命当地刺史，因为政绩出色被巡回的宰执注意，才认祖归宗。
    她本来已经死了心，宰执近些年的确花了诸多心血，一直在民间寻找早年离散的妻室，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
    所以沈砂被寻回，无人怀疑。
    可他若真是如探子所说，一直在村野长大，怎么知道这桩秘闻，圣上顾及皇家颜面，当年并未公开此事，沈贵妃身边旧人皆被赐死，当事人死的死，凭空消失的消失。
    他一个在乡野长大的人，到底如何得知，又为何冒死潜入大理寺。
    洛瑶目光如炬，站定在沈砂面前时，已是泪流满面，她在等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不知沈清和是何人，来查此案只是为了宰执府”沈砂对上洛瑶的眼，语气毫无波澜地说道。
    “你撒谎，尘埃落定的事，你如何能帮到宰执府？”洛瑶死死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他的每一寸表情。
    “若我说，此事另有隐情呢？”沈砂避开眼前灼热的目光：“是父亲授意我借此事，打压秦铭。”
    洛瑶自嘲地笑了笑，踉跄退后几步，像是自言自语喃喃地说：“是啊，我亲眼看着他自尽，尸体都确认过了，你不是他，你怎么会是他呢？我的五哥，可是商阳城数一数二意气风发的少儿郎。”
    沈砂下意识伸出手，却终是垂在半空，最后无力落下。
    “沈砂，我也是来查找当年之事的，我们合作吧。”洛瑶很快恢复情绪不再失态，与方才判若两人。
    “好”沈砂声音沙哑地回应。
    两人正要离开时，却看见窗外火光燃燃，随即有人破门而入，沈砂拥着洛瑶躲在高架之后。
    清冽的芙蕖香味充盈在洛瑶身旁，他本就身量颀长，严严实实地遮住她，呼吸可闻的距离，她甚至能感受到隔着薄薄的衣衫从沈砂身上传来的温度。
    洛瑶听着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不由屏住呼吸，忍不住回头看向沈砂，他还是往日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这样的场合也没乱了手脚。
    洛瑶还没看清怎么回事，逼近的几人就被沈砂随手放倒，他像是园中信手拈花一般，衣衫都为出现褶皱。
    随即沈砂拉着她穿过黑暗，一路疾行，身后数人穷追不舍，待洛瑶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进入红泪所在的秦楼淮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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