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沅清脸色寒透,再不理别人,抱着康宁便往屋中跑去;小豆子心思手脚都灵巧,又跟了吴沅清这些天,看这情势,已更先一步去准备了。后面鹰王也要跟上,被净澜伸手拦住,鹰王转过身,有点忐忑,有点不知所措,见了净澜的神情和目光,不由低下头去。
净澜微微沉默一阵,半偏过身子,方说:“鹰,这是怎么回事。”
鹰王看看他父亲的神色,越是平静,他反越不放心,但父子多年,也知道他的脾气,只好咬咬牙,将他所知自十五日吴沅清求救到今天带康宁入刑部之前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净澜听着,仍是一动不动地直立在当地,听鹰王停下来,他便追问:“接着呢。”那语声平淡得叫鹰王害怕,又看他父亲的脸色已经白得没一点人气了,心里巴不得能一气把真象都说出来,奈何今日康宁坚持要和薛朝红单独面谈,她二人所说的话连他也不知道,只好硬着头皮和心肠照实回禀了。
净澜听这话,忽然转过身来看着鹰王,此时天已全青下来了,他的目光在黯淡的夜色下看不清楚,鹰王只觉身上一阵阵发凉,心里却还一面替康宁的伤势着急,一面替他父亲心疼。
良久,净澜方又淡淡问出一句:“今日朕不来,你们还打算要瞒到什么时候?”鹰王身上一凛,单膝触地,口中道:“儿臣知罪,父皇息怒。儿臣愿领罪责,但请父皇保重龙体...”话未说完,忽被净澜厉声喝断:“知而不报,你当领何罪?”
鹰王从未见过他父亲如此,额上也见了汗,尚未来得及回话,忽听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么熟悉的节奏,恰是他哥哥麟佑踩惯的步伐,鹰王心里顿时安稳下来,但一想到麟佑的脾气,却又马上为哥哥忧心起来。
靖王在门上已将院中景象打量清楚,见鹰祈跪在地上,父亲脸色不善,不由放声喊道:“父皇!”急奔过来,在鹰祈身边也跪下来,朗声说道:“父皇息怒,此间诸事,皆由儿臣安排,鹰弟原也主张先禀过父皇再作打算,但当时情势紧急,行动之时又无意间牵涉到朝廷重臣,儿臣方自做主张先将这孩子安排到这里静养的。今日带她到刑部,原是儿臣见案情总无进展,一时心急了,方出此下策。儿臣知罪,请父皇责罚,但鹰他不过是按兄长授意行事,请父皇念他年纪尚幼,恕他这次吧。”
净澜却忽然背转过身去,不说不动,任两个孩子跪在他身后自去忐忑。鹰王悄悄斜头狠狠挖了靖王一眼,靖王瞪回去,示意要他老实规矩些。却忽听净澜又在此刻开口,将他两个吓得几乎一齐跳起来,恍惚似听到一声“起来吧”,却都不敢相信,只好仍硬着头皮跪在那里。
净澜原知这两个孩子自小感情便最好,靖王虽只大两岁,却能时时教导照应着弟弟,且每次鹰王闯下了什么祸事,往往也都是靖王来替他一力担下的,今日恐怕也是如此;但他按下脾气来细想,却也怜惜两个孩子原本处处为他着想,倒被他那一阵急火吓得不轻。因此并不说破,只向他们挥挥手,道:“真心领罪,且去将那案子破了。”靖王、鹰王见父亲似已不如方才那般惶急无措,也多少安下心来,对望一眼,虽仍惦记着康宁,却少不得立时领命去了。
院子里又安静下来,余下的几个人,各自站在那里,听风声起伏、看夜色浓薄。直到星子转过西天的时候,屋门轻轻一响,吴沅清精疲力竭地走出来,到净澜面前行过礼,轻声道:“陛下,幸不辱命。”
净澜闻言,紧紧闭上眼睛,一时竟不敢睁开,良久,方无言地拍拍吴沅清的肩头。吴沅清知他过往诸事,将心比心,看他如此,竟似是看到自己的痛一样清楚,却仍狠下心来说:“陛下,宁宁还没有醒,您如愿意,可以去看看她。但是,”话音一顿,他忽然抬头,话仍是软的,眸中却透着一片心坚如铁,不留下一丝妥协的余地,“她醒后,陛下暂时还不宜与她相见。”
净澜一怔,眸中本能地闪过一丝怒急之色,却又稍纵即逝,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微微地点了一下头,道:“好,朕答应你,除非你已觉得合适,否则朕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吴沅清见他如此反而心里不忍,忍不住想要解释,却被净澜抬手止住,他忽然微微笑了,望着院中另外两人向吴沅清道:“沅清,方才鹰与朕说,这案子连日来颇赖多位江湖朋友的鼎立相助。朕看这两位先生虽然眼生,但皆风采不凡,必是世外高人。你们认识的,替朕介绍吧,朕得好好谢谢两位先生。”
吴沅清一怔,旋即回过神来,朗声道:“回陛下,这两位先生一位是迷踪奇侠方语频,一位是丐帮越昶昕长老。这些日子来,多亏他二人襄助,方才能救回宁宁,案子也大有进展。”他话声方起时,那两人已快步上前来欲行大礼,却被净澜趋前两步携手拉住。两人各自微怔,抬头,正见净澜笑说:“两位先生都是世外高人,何须理会这些俗世陈规。”一顿,又笑道,“不瞒两位说,当日我未揽这俗务上身之时,原也有福气到江湖中见识过几日。一直想,那样英雄辈出、风云际会之地,方是好男儿的立身之地。这些年来,仍常常向往着。”
净澜当国以来,朝野颇多赞语,称他谦逊有为、礼贤下士;方语频与越昶昕这几日为薛朝红一事,与两王和吴沅清多有往来,也听他们提及这位当朝天子时,语中每每无意识地便会流露出钦服爱敬之意;但见他如此相待仍颇觉意外,再细想到他这大半夜来的言行,竟极是性情中人,他二人素日皆是洒脱之人,当下也便不再执着。
净澜却反就着吴沅清的话感谢起他二人来,越昶昕听了笑道:“陛下的话,草民不敢当。这事说来惭愧,当日两位王爷排布之时,对草民极之信任,着草民守在红雪楼外,伺机潜入楼内将小姑娘带走。但谁知不久便有个功夫极高的高手也赶了来埋伏在楼外,草民功夫微末,试了几次都因他的阻拦而无法潜入楼中。但那人也奇怪,他的意图似乎只在阻挡草民入楼,除此外,他一概不干涉。直到后来楼中有变,小姑娘冲出来,草民在外头看得清楚,正是无法可想之时,谁知方兄如从天降,与那人缠斗起来,那战势着实凶险惊人。草民这才得以乘乱带了小姑娘出来。”
越昶昕原本还欲再说,却被方语频朗笑一声截住,只听他说道:“越兄弟何时变得这般罗嗦了。”又转向净澜,道:“其实草民当日去得还早些,原也是路上遇到故人相托方进京来照应的。本欲早些替越兄弟引开那人,但又怕他仍有同伙在,若情急之下被他们通了声气,恐怕对小姑娘不利,方才拖到最后一刻的,没想到还是害小姑娘多吃苦了。那黑衣人原本与草民拼死相斗,但后来忽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给召走了。”
那方、越二人原本都是冰雪聪明的人,虽牵涉进来,但几日来只是尽心地稳住和探察薛朝红的势力,并不打听任何无关事宜,鹰王方才禀报之时,顾及有人在场,语意也颇隐讳,因此他二人至此时也并不知端王曾被牵涉其中。但看靖、鹰的态度多少也猜得当日必有朝廷重臣牵涉其间,他二人怕净澜当面被道破难堪,是以语中皆对此多有避讳。
净澜听鹰王说那些话,已然字字心惊、声声心痛,却也知道鹰王怕他忧心必然还有所隐瞒;越、方二人这一番道来,他又多知道些当日的经过,心里更放不下那仍在昏迷中的小女孩了,却也感激他二人的心意,当下仍强打精神向那二人笑道:“那案子的事情恐怕仍要偏劳二位先生。”说着向身后伸手,携了一直立在树影里的燕桦,又向二人道:“这是燕桦,若不是为我,他本当是与二位一般的人物。他行动方便些,若有事便劳他来传信给二位先生吧。”言罢,由着燕桦与方、越厮见,净澜自向康宁房中去了。
房中掌了明烛,烛火跳动越发衬出那在床上昏睡着的小人儿的苍白瘦弱,净澜心里一阵激恸,恍惚中似见那个看护的少年向他行礼,他摆摆手,那少年便也转出去了。净澜轻悄悄走到床前,慢慢地蹲下身子,静静看那小人儿。
康宁似是睡得极不安稳,双眉紧拧,唇也抿得紧紧的,小小的身子仍明显地僵硬着。净澜的眸中忽然无声地流下泪来,他抬起手,轻轻拂开康宁额上的几丝散发,在心里,他无比清晰地对着这个小小的人儿说:“孩子,你一定要坚强。凡曾伤害你们的,我必让他付出代价。”
一刻之后,净澜出屋来,方语频与越昶昕已经离开了,只有燕桦和吴沅清立在院中等他出来。净澜淡淡看一眼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先与燕桦说:“桦,立刻派人过来,今天这样折腾,恐怕瞒不住了。早朝后,请隐书来凌华殿见我。”又向吴沅清道:“沅清,那孩子我拜托给你了。找个她过去的熟人来陪着,这病或许好得快点。待这孩子的病势稳定了,便带她进宫,搬去仪葶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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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把先前的乱线头收拾收拾,顺便再留下点新的:)
担心是坑的朋友,我不能向你保证能够有令人满意的更新速度,但是,这肯定不会是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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