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吴沅清又被人急急地请了去出诊,只小豆子一个人在照顾康宁。近午时候,康宁又在恹恹地打盹,小豆子便悄悄给她盖了薄被,去厨房操持两人的中饭去了。
康宁等那脚步声走远,慢慢睁开眼睛,眸中没有一丝倦意。她皱眉,自那日傍晚她与鹰王说过那些话后,两个王爷都已经连着两天没有过来了。以前的时候,身边的人常常夸她聪明,她也就真以为自己是聪明的了。可是今天,她却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笨的人,为什么她连鹰王都说服不了?是她看错了吗?小丫头忍不住连连叹气,心里从来没有这么忐忑过,真想大声喊几嗓子发泄一番。可是,不行,她不能乱,她得努力想办法,她一定要找到娘最后的下落。小女孩眉头紧拧,狠狠地咬着嘴唇出神。
一道影子飘落在小人儿面前,康宁也没留心,只道是小豆子来唤她吃饭,当下便说:“豆子哥,还不饿呢。”便接着想她的心事。
来的那人在她面前蹲下身来,有点恼,问:“小丫头,你想什么呢?居然把本王和那根豆芽菜看混了?”
康宁回过神来,见面前的人竟然是鹰王,微怔一下,不留神,便笑了个阳光灿烂。鹰王看着这笑容,却只觉得身上发冷,当下拔腿便要走。身后却立时挂上一个小尾巴来,怎么甩也甩不掉。鹰王转头,有点懊恼地看着那个小人儿,她已经收敛了那过分灿烂的笑容,但大眼睛里灼灼的光芒却还没有散尽,那样势在必得的气势让鹰王看了心里都跟着发寒,越发确定他是来错了,是被这个小怪物给诓了。
康宁心里算盘打得震天响,面上虽尽量作出不动声色的样子,却也知道还是有点漏了底,她也不管,开门见山就说:“王爷,豆子哥在作午饭,我们吃了饭再过去吧。”
鹰王被她缠住,一个头两个大,嘴上却还挺着:“本王就是来看看你病死没有,看完了就走。放开放开。”说着便去掰那双缠在他腰间的小手。
若比力气,世上恐怕没有哪个七岁的小姑娘能是鹰王的对手,康宁的手果然一下子就被扯开了,鹰王迈步便走,恐怕那双小手再缠上来。结果没有,小姑娘仿佛一下子变乖了,被鹰王丢在身后,一点声音和行动都没有。鹰王本来已经拔起来的身形忽然又重重地落下来,他和康宁虽相处不久,却知道那小丫头性子执拗,对于她自己认准了的事情绝不可能这样就放弃了。别是,别是他刚才、力气、没、控制、好、把她...当下鹰王僵着脖子转过身来,一边心里头念叨着,千万、千万别让她出差错,吴先生和父皇,若卯起来要整人,那可都很恐怖的。
康宁却好好地就坐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鹰王却还不能放心,挣扎一番,终于一步步又走回去,慢慢蹲下,小姑娘却忽然一转身。鹰王也觉出有点不对劲了,赶紧拉住她,待要问她是不是哪里受了伤,却见小女孩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他一眼,忽然把手一甩,转身便跑。
鹰王被弄得乱七八糟,直觉地伸手把小丫头抓回来。康宁开始发飙,对着鹰王又踢又打,鹰王更晕了,赶紧伸手挡,却又怕不小心把个娇滴滴又病恹恹的小女孩给弄伤了,也不能使力,只好嗷嗷叫:“我怎么你了,你发什么疯?”
康宁忽然又停了手,开始下死力把鹰王往外推,一边说:“你快走,快走,我也不敢给你添麻烦,也不敢连累你。我知道你怕事的,你走啦,我找不着我娘就找不着,和你什么关系,快走了。”
鹰王听了,也火上来,却又想笑,把住了小丫头,不让她再发疯,便说:“你个小丫头,你激我,我告诉你...哎哎哎,怎么哭了,我又没惹你,你,哎,你到底怎么了嘛?”那声音,从生气,到诧异,到末后,又渐渐地带出些安慰的意味来。
康宁也不再闹,脸有点发红,眼泪一滴滴掉下来,砸在鹰王衣襟上,晕出一朵朵模糊的小花,她可怜巴巴地吸吸鼻子,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抽抽搭搭哭出声来,好小声地说:“我就是想知道我娘在哪里嘛,我知道我不去她不会说的,你带我去嘛。我保证我不会有事的,我早都好了。”
鹰王仰头看看天,天很蓝、很宽广,可是他怎么觉得那大块的碧蓝色摇摇欲坠,好象随时都可能掉下来压死他呢;却还要捺下性子来哄人:“好,我带你去就是,你莫哭了。”一时心中竟忽然想起何师父讲过的易水寒歌来了,心里不由更沮丧了。
但鹰王这样的人其实是不适合伤感的,就在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念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时候”,他口中的那棵豆芽菜端着一托盘的饭走了过来,向这边看一眼,便说:“呀,王爷也来了,我不知道,只作了两个人的饭,只怕有一个人要饿肚子了。”言罢,已端了自己的那一份走开了。
鹰王和康宁两个对看一眼,各自放开了自己的感慨和伤心,齐往放饭的石桌枪过去。康宁人小,当然抢不过鹰王,只能站在那里气呼呼地看着鹰王风卷残云般吃起来,当下眼圈又红了。鹰王却决心不再上当,干脆连看也不看小姑娘了。
小豆子却忽然去而复返,拉了康宁也一起坐下,手中另托一碗递给康宁。鹰王瞪眼,问:“你不是说只有两个人的饭吗?”
小豆子一笑,道:“本来只有两份,后来看王爷来,就又去作了一份来。”那话说得诚恳,面上的神情却太敷衍,摆明了是怕康宁受委屈,特别给她留下来的。鹰王气得一哽,冲着小豆子便说:“连走去厨房的功夫都不够就变出碗饭来,田螺姑娘。”小豆子听了,一双凤眼眯得更细,正待说什么,忽听一旁康宁脆脆地笑了一声,道:“谢谢豆子哥。”
小豆子也笑:“作个饭而已,什么可谢的。”
康宁说:“可是这一碗饭特别香,一定是豆子哥特别用心作给我吃的。”小豆子并不说话,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再理鹰王,便开始埋头用功自己那一份。
鹰王更不是滋味了,吸鼻子闻闻,便觉得康宁那一份确实是比自己这个要香,就连小豆子那一份,好象都比他的料足,当下眯了眼睛,又看康宁和小豆子说说笑笑,一声声豆子哥叫得特别特别甜,哪有一点刚才那个小可怜的样子,两下的待遇一比,让他很难很难不计较啊。忽然鹰王也笑了,瞥一眼正偷看他的康宁,得意地又埋头吃起饭来。
饭后,康宁和小豆子略收拾一番,准备随鹰王走,谁知那家伙却不肯动了,专心窝在树下打起盹来。康宁心知这十有八九是为刚刚那顿饭,却没办法,只好一边腹诽他一个王爷怎么气量恁小,一边陪笑来问鹰王,道:“王爷,走了吧。”
鹰王略略掀起一边眼皮,道:“走不动。”康宁一怔,再想不到是这种烂借口,只好傻傻地跟着问:“为什么走不动?”
鹰王这次连眼皮也不掀了,道:“消化不良。”康宁撇嘴,心想,果然是为这个,跟小豆子使眼色,小豆子会意,自去翻找吴沅清留下的那一堆常用药丸去了。
这边鹰王却摇摇头说:“没用的,是天生的怪病,药石罔医。”康宁知他九成九是在耍把戏,却仍是忍不住问:“什么病?平时都怎么医的?”
鹰王一叹道:“无名之症,不过呢,要医也不难,只要,”一顿,忽然双目齐睁,精光大盛,看得康宁连连倒退,已知自己的关心定是要被狗吃了。鹰王笑一笑,方接道:“只要有人软软和和叫两声好听的就好了。”看康宁红着脸瞪他,又加了一句:“不然,放我待半日,自己也就好了。”
康宁没法,半晌,用蚊子般的声音叫:“鹰王爷。”
鹰王笑,道:“这叫什么好听的,天天听。”看小女孩气得暗自咬牙,他偷乐,又补一句:“叫声好哥哥吧。”
康宁憋气,却也无法,但仍不死心地挣扎,道:“您是王爷千岁,康宁不敢僭越。”
鹰王哈哈大笑,问:“小丫头,你什么时候把王爷两个字放在眼里了。我可是还记得你一开始的时候连话都不屑跟我讲一句呢。”言罢,看小姑娘仍不肯叫,便又翻身躺倒。
康宁没办法,只好恨恨叫一声:“鹰祈哥哥。”那说话的声音很模糊,咬牙的声音却很清楚。
鹰王笑,还没玩够,翻身起来,伸过耳朵来,问:“什么什么,没听到。”
康宁瞪着鹰王,半晌,也气了,冷不防她伸手便抓鹰王的耳朵,凑过去,用尽全力大叫一声:“鹰哥!”
鹰王大笑出声,伸手夹了小姑娘便走,还不忘转头向屋里说:“豆芽菜,走了。”又低头向被他夹在腋下的的小姑娘嘱咐:“以后都要这样叫的,尤其在麟佑面前。哈哈,终有一次我走在他前头喽。”
康宁听得哭笑不得,这还象个王爷吗,就为了和自己哥哥闹别扭,肯这样舍下脸皮来跟个小孩子来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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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净澜正在凌华殿批阅奏章。忽然燕桦疾走进来,边行礼边说:“陛下,臣有事要奏。”净澜会意,挥退身边侍侯的宫人,从龙案后走到燕桦面前。
燕桦一贯平稳的面容上竟微有一丝波澜,他压低着声音说话,在净澜听来却似是晴天霹雳一般,他说:“皇上那日差臣去看沅清,臣暗中察访,发现他从十五那天起便住在京郊靖王名下的小庄园里。那庄园中仆从皆已遣散,但这段日子曾有江湖人物出入过,靖王和鹰王也时常微服过去。后来据臣的弟弟燕栎说,十五那日两位殿下曾参与刑部缉拿红魔蝎余党的行动,还带回一个小女孩,现便寄居在那庄园里。
“方才臣代陛下去探望仪葶娘娘,听宫女说,早上娘娘不太舒服,请了沅清进宫。午后,娘娘还在休息的时候,燕栎突然进宫来说是代鹰王殿下探望娘娘,找个机会却和沅清说了几句话,沅清听了,脸色马上就变了,直说真是胡闹,立时便要随燕栎走,宫女太监都拦不住他,只恍惚听得他二人是要往刑部去。
“臣觉此事有异,便去隐书和刑部那里打探。隐书说,陛下交待的红魔蝎一案是交于他手下的铁面去办的,此人前日夜间已有重要证物呈送回京。刑部人自证物到京便已在秘密提审一干涉案嫌犯,刑部内的人也都控制得很好,但两日来并无斩获。
“今日午后鹰王殿下突然带了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少年来,说是要探视主要嫌犯薛朝红,并将一干看守人等都遣出牢房。牢头只听得殿下唤那小女孩的名字似是‘康宁’二字,陛下,此事...”话至此,燕桦忽然犹豫,恰此时,净澜插口:“桦,出宫。去麟儿的庄园。”人已回身往内堂的地道机关走去。
燕桦一怔,紧随过去,他一向舒展的眉宇也不由淡淡地锁了起来:康宁,康宁,他甫听这二字,心里已知必定会有变故发生。八年来,他日日伴在净澜左右,也曾以为只要能找回那个人净澜便不会再这样忧伤,但今日,当这个和那人颇有关联的名字突然出现的时候,他却忽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以致于他只希望时间能够就此停下。燕桦想,举凡是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净澜的感觉只会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强过百倍,但他,还是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去,净澜,从来都是这么样勇敢的净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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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申正到到酉初,净澜已经在麟佑的庄园里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个时辰,燕桦便也这样陪着他。西天上,残阳如血,披了他们一身,无处躲藏;净澜的脸在夕晖的映照下,看不清楚。燕桦虽然紧守在他身后,却知道,这一次,其实没有任何人能帮得了他。
天色渐渐青下来,院子外终于有了响动,大门拉开,急步走进五六个人来。当中一个正是吴沅清,他怀中正小心地抱着一个小女孩,面上却一片铁青;黯淡的光线下,净澜看着那孩子,只觉得一瞬间,仿佛看见时光在他身边倒流了二十五年。
那孩子是一行人中最早看到净澜与燕桦的,她盯净澜一眼,一点没有诧异,却,淡淡地,淡淡地将头撇了开去。吴沅清等这时方看到了院中二人,皆是一怔,旋即便要施礼。净澜摆手,向吴沅清微微一点头,吴沅清会意,抱着小女孩急往房中走去,走过净澜身边,两个男子的目光对在一处,净澜发现沅清眼中的焦虑竟比他预想的还多,心,突然狂跳起来,不由再去看那孩子,却见她眉头紧拧起来,正抬手似是要去理一理鬓边的那缕乱发,却不提防,身子忽然一颤,就此呛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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