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吃饭的时候,门却打开了,阳光漏进来,康宁回头,已经习惯了阴暗光线的双眼一时还不能适应,只好轻轻地眯起来打量来人。
却是那个给她送了几天饭的小丫鬟立在门口,手里空空的。康宁忍不住微微皱了下眉头,果然便听那小丫头说:“小姑娘,老板要见你。”
康宁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这小丫鬟也不过比她大上个三两岁的样子,却偏要老气横秋地喊她小姑娘;而且想不到她装聋做哑这些天,原来声音却是满好听的。
起身跟着那小丫头走了出去,见屋外也没有人,康宁不由微微苦笑,虽说她只是个小孩子,却好歹是个囚犯呢,薛朝红却摆出这样撒手闭眼的架势,是拿准了只要娘还在她就不会走啊。
想到娘,康宁的心里忽然涌起无尽的担忧,自从那天薛朝红接管了红雪楼,她和娘被囚在两处,就再也没见过。她被关进了偏院的一间空的杂务房里,一日三餐,除了不能出去,倒也没人难为她,只是不知道娘被带到了哪里。她的生命里头一次要面对那么大段大段的空白时间,难免惶惶然。她不愿意就那么胡思乱想,便开始不停地背诵温习从前读过的各种文章。小小的手指权做笔尖,在墙上一笔一划,认认真不停地书写;那些东西都是娘教的,她背诵的时候就好象能听见娘的声音也在和她一起读;心,就慢慢地安定了。
可是到了夜晚,当她忽然自梦中醒来、习惯性地去摸索身边那应有的温暖却终于两手空空的时候,那种无人怜惜卫护的恐惧和忧虑便会失控地蔓延开来。连着几个夜晚,她不是睁着眼睛熬到鸡鸣,便是一直又哭回到无意识的梦里去。
跟着那小丫头转过两道院门,那路竟是直往她母女的小院子去了。康宁心里不由地有点激动起来,就算见不到娘,能再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看看,也总是好的啊。
穿过熟悉的小径,站在熟悉的房门前,康宁恍惚地想,如果她象过去那样随手推门进去,是不是就会看到娘也仍象过去一样微笑着向她转过头来呢?这样想着,她真想立刻就伸手去推那门,却又盼着这门永远都不要打开才好。
那小丫头却哪里能理会她的这些思绪,径自上前在门上轻扣两声,门里接出一个带笑的声音,说:“进来。”康宁听得打了一个寒战,直从那些似真似幻的情绪中猛醒过来:她竟走神了,她要见的是薛朝红,是娘都忌惮的人,她便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也未必应付得过去呀。思绪至此,赶紧收敛心神。
那小丫头应声推门,行个礼,侧身容康宁进去,便返身带上门走了。这里康宁垂着眼将屋子略打量一下,见那些摆设都还是一样的,只是物是人非,那斜卧软塌上的人再不是她娘,是薛朝红了。却无暇伤感,也行个礼,却不出声,只默默站在那里。
薛朝红又下死眼将面前的孩子盯了盯,终于,她笑了,柔声说:“孩子,你抬起头来。”
康宁无法,只得抬头。见了薛朝红的笑,心中便一寒,已知今日绝无善了,只得暗自打叠起全副精神来应对,但薛朝红接下来出口的话却仍然让她忍不住变了颜色。
薛朝红仍是那么笑着说:“今天晚上,是咱们这儿重新开张的日子。”刻意一顿,瞥一眼那绷紧全副心神应付着她的小女孩,象猎手在看一个向死路上狂奔的猎物,方又接着说,“有位贵客是我费了好大力气请来的,却是冲着你娘才来的。谁知真是不巧,”又一停,假意一叹,“你也知道你娘那身子,又病了。不如你代她去吧,反正你和你娘这样貌原不差些什么,那客人原也比较疼惜小姑娘们的。”
那一刹那,康宁只觉得身边好象正降下一串炸雷,她想自己是要马上就要死了的吧。在那些震耳的轰鸣中,她仍然还逮得住的一丝情绪便是,娘真的又病了吗?
而这一丝情绪,让她渐渐清醒过来。她知道,她的娘为了她是什么都愿意去做的,若非是病到十分,是断断不会让薛朝红的手伸到她的身上,这也是她这几日能安生度日的原因。但娘这几日过得是什么日子呢?她想着,不由从心底泛起一片寒意。小姑娘咬咬唇,忽然说:“薛老板可请了大夫给我娘看病?”
薛朝红将面前这孩子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才七岁是吧,竟然便有了这样的意志力,若在平时,她也是不由得要叫声好的,说不定还会因此而改了主意,好好地栽培栽培。只是,面前的这一个却是穆安安的女儿,那就,让她这样去吧。
一边这样想着,薛朝红便又笑了,她说:“看你这孩子说的,我找穆姐姐十年了,岂有刚见面就让她这么撒手了的道理呢。”歪头想想,方又说:“我先让他们带你去准备准备吧,说不定,明儿,你娘就能见你了,岂不好。”
康宁抬头,没一点血色的小脸上,一双乌深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薛朝红,好一会儿,饶是薛朝红这样的胆色心肠也不由得微微觉出些寒凉来。却听那孩子说:“我娘和我说过,薛老板最是一诺千金的人。”言罢,又盯了薛朝红一会儿,忽然便转身向外走去。
薛朝红微愕,旋即却又恢复了常态,她看那小女孩僵硬着身子离开,忽然又加了一句:“哎呀,忘了和你说了,今儿这位贵客就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端王爷。可要当心伺候着呢。”
小女孩听这话,猛然停步,凌厉地转身,大眼睛扫过来,竟比方才更锋锐迫人了百倍,薛朝红一时也无语,两人便这样对峙起来,眼光中的恨怨第一次都明明白白地摊开来。终于竟还是康宁开了口,字字如刀,只闻她说:“薛老板只记得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就是了。”言罢,那孩子忽然一笑,竟将薛朝红也笑得愣住了,她却不理,接着说道,“是谁来,有什么要紧。这一行里,便天皇老子来了,也是要拿钱才算数的。是这样的吧,薛老板?”
薛朝红听得这话,竟忽然整肃了面目,不再轻慢以待,她轻轻拍了拍手,便有一个黑衣人影子般飘来,正是小莫。薛朝红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康宁,口中吩咐道:“送小姑娘去奇花阁吧。”小莫领命,恭身退出,与康宁走了。
这里薛朝红目送那孩子一步步走远,直到转出了这院子,再也看不见,她忽然说:“小姑娘,我送你去见你娘,你送我往那最后一个仇人身边去;这也算是,互相成全了吧。”
康宁又是独自一个人了,不过这一次不是在偏院的空房子里,而是红雪楼装饰最富丽雅致的奇花阁。这一个时辰里,她挺过了薛朝红恶意的召见,挺过了被人傀儡般地摆布和妆扮,如今,四周终于又安静下来了,她却觉得浑身象是要虚脱一样,寒战从心底一个个泛上来,她想哭,可是泪水却不知都躲到了哪里去了,张开嘴只能细细地喊出破碎的声音来,一声声,都是在叫“娘”。
小姑娘慌乱地站起身来,开始在房间里乱走,忽一抬头,恰好自大面的铜镜看到自己的身影。小小的,唇红齿白的,裹在淡淡的红绫衫子里;她这样走到街上去,和寻常的小女孩有什么区别呢,若是和娘出去散心的,能穿成这样,她会有多开心。可是这一刻,她只觉得恶心,心里一阵阵地堵上来。
又忽然想到薛朝红最后那句似颇有深意的话,向她点出端王爷来,小姑娘心里更忐忑了。她也看不出来薛朝红是否已经知道了了些什么,她只知道,若这蛇蝎女子已经知道了那些事情,却还要这样做,则这居心,才真是可怖。
忽有人敲门,声音轻巧柔和,打断了康宁的思绪,小姑娘撇撇嘴,心想这些人还真是会扮斯文,已将人逼到这个地步了,还装模做样来敲什么门,口中却应道:“进来。”她其实有点欢迎这来人,不管怎么,和这些人对峙,总比放她一个人在这里乱想好。
进来的却是那个给她送过饭的小丫头,手上捧着一摞书卷,递到康宁怀里,说:“老板让拿给你的。”脸却是一片通红。康宁看这一直沉着安静的小丫鬟这样,不由有点奇怪,低头看一眼手中的书,迎头竟是一幅春宫画,脸上也一下子“轰”地烧起火来。
那小丫鬟却忽然又说话了,声音低低的、匆促地说:“你还是看看吧,总比一点没准备好。”康宁一愣,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话,还没反应过来,那小丫头已经低着头出去了。
康宁回过神来,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暖,回想起那小丫头这几日虽与她不过说了三句话,但其实还是满照顾她的。送饭来的时候,总是会静静地守在一边,陪着她吃完了才收拾东西离开,并不会催她,那目光也是柔和安静的;再想起薛朝红身边那些影子般的人物来,康宁心里不由地为这小丫头疼起来,在这些人眼皮底下讨生活,该有多不容易,竟还是和她说了这样的一句话,这情谊,她记下了。
康宁把眼光移回到手中的书上面,脸又红了。她虽自小在红雪楼长大,但一来这里的姑娘们大都做的是些清淡的生意,再来她的阿姨们各个都极疼惜她,自觉地就将她与这些事情给隔离开了。对于床第之事,她就算不比一般的小孩子们那样完全无知,却也至多就是只有个非常模糊的概念。如今却一下子便看到了这样□□艳情的画册,心都要跳出来了。只好不停地想那小丫头刚才说下的话,忍着恶心,强逼着自己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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