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联邦都羡慕我有花》50.猴子老师与军理

    理论课的同学们见到上了年纪的老师心里先是咯噔一下, 大感不妙。
    后来发现老师居然是猴族的，简直要哭出声。
    猴族是联邦人类中最长寿的族群之一，据说最长的可以达到五六百岁。相对于其他种族频繁的变迁，猴族在各方面都更新迟缓，因而他们总是带着非同一般的顽固与守旧。
    尤其，面前的这位老师瘦瘦小小, 眼神还格外吓人。
    可以想见, 待会儿的理论课会是多么乏味与煎熬。
    紧跟着老师进来的是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打扮倒是普通，就是猛一见到脸, 不由让人吃惊。
    联邦的严苛法律之下，幼崽都会受到最好的照料，他们几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伤还是在这么明显的位置。
    但成为众人焦点的两位显然心理素质都很过硬, 在没有刻意压低的哀嚎和讨论中，前者拿着一本厚厚的实体书拍在了讲桌上, 后者甚至露出笑愉悦地在前排就座。
    “上课！”猴族老师有力地一吼，阴沉的眼神扫过面前闹腾的学生们。
    全场稀稀拉拉地安静下来, 大部分人茫然地看着讲桌，等着老师的下文，但对方明显也是一副等着他们反应的样子。
    “上了快一个月的学，这点规矩都不懂吗？”老师满是褶皱的脸板着, 显出怒气。
    规矩？众幼崽面面相觑, 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的都是不解。
    盖斯一向推崇先松后紧, 目前为止告诉他们的两大规矩，一是保护自身安全，二是遵守校规校纪。特殊情况下，甚至连二都可以弃之不理。
    可是校规里……
    校规他们还没开始看。
    偌大的教室开始陷入可怖压抑的寂静，沉闷的氛围之下，大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老师听到揪出来。
    良久，“嗤”一声轻笑，“一群小崽子，这就吓怂了？”
    “看你们座位找得这么顺溜，我还以为你们功课做得挺充分啊？看来还是不够嘛。”
    老师嘴皮子一掀，两颗金牙异常夺目。
    之前沉郁古怪的气质一扫而空。
    响指一打，讲桌上方降下一块幕布，异常陈旧的样式。
    后来，大家才知道那是猴子老师和校方据理力争了几十年才勉强保下的古早教学工具。数百年前联邦人类对行星D发掘的古董模仿的产物，猴子老师是第一批投入教学应用的支持者。
    联邦博物馆数度要将其拖去收藏，猴子老师往地上一躺，“得，我的年纪可比这玩意大，要拖连我一起吧。”
    老顽固耍赖耍得厉害，在教育方面又颇有建树，校方和博物馆动不得劝不得，拿他没法子，只能随他去了。
    “军事基础理论共240个学时，前60为古早军事研究，其余为当今军事相关。”
    “既然要研究古早军事，我们不妨遵循一下古礼。”
    猴子老师又是一个响指。
    泛黄的幕布上投射出影像，平面的，像图画一样。
    等同学们看清影像内容是什么，心情异常复杂。
    果然是简笔画，极其粗陋，上面有若干可以分辨出的小人，大多为一个圈加四根弯曲的线，只有最前方一个画得格外写实。
    花白胡子小个子，精神矍铄，气势逼人，连头发丝都画得清清楚楚，还特别高亮了两粒金牙。
    只见他将一块小方形重重拍在一块大方形上，气拔山兮：“上课。”
    下面一堆简笔小人“唰”地线条变直，随后长长地拖着腔：“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
    视频很短，因为猴子老师没有中止，便来来回回循环几遍。
    猴子老师期待地搓手，瘦得只剩下皮的指节异常灵活。
    他的表情调整为最初的正经，开口道：“差不多了。”
    因为猴子老师的坚持，这节课的开场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时间。同学们由一开始的羞涩忸怩，不好意思开口到后来的麻木，整齐划一地鞠躬问好。
    到最后也没能让猴子老师满意，但他大度地表示来日方长，并表现出对下一次课的期待。
    这样不走寻常路的开课预热显然高度配合了猴子老师上课的风格，因为对时新电子设备的排斥，猴子老师习惯了人脑记忆存储。
    几百年的人生阅历加上对古早军事历史的研究，猴子老师凭一块简陋的幕布，一本不曾在课上翻阅的教材，一张善辩的嘴给同学们再现了古早人类的军事发展图景。
    知识的丰富导致的直接效果就是——
    猴子老师为什么把古早□□说的这么详细！天？还有爱情故事？啊啊啊啊哭死了，好感动！
    哇！吓惨了！原来被火铳击中是这样的感受！话说……老师难道是自己试过吗？太有代入感了吧！
    本该一笔带过的兵器发展史被猴子老师进行了强有力的霸道拓展，但他并没有让自己的进度脱离大纲。
    多元的话题让同学们分分钟有讨论三百回合的冲动，可猴子老师总是能用更精彩的讲述将他们带到下一个既定的话题。
    最后下课的时候，猴子老师干净利落地扯书走人，完全再现了古早老师的教学风范，留下满堂还处于兴奋状态的学生。
    “我……居然没睡觉？”缇娜指着自己，一脸难以置信。
    很难得的，过了好一会儿，讨论的热潮还没褪去，只有几个有课的学生匆匆离开，其余不少学生还在意犹未尽地列出刚才的话题回味。
    “猴子老师，说的很精彩。”裴袅应声，却依然低着头在面前的纸上涂涂画画，舒可凑过去，一声“哇”。
    是幕布上古早兵器的仿图，线条有些生硬，看得出来女孩并不精通，但比例把控得不错，细节也有关注。
    “我这有留存影像，你可以看我的。”舒可像要献宝一样。
    裴袅抬起头：“谢谢可可，但是这里——”
    “都记住了。”
    女孩一脸认真的样子很招人，坐在前排另一端的男生目光递到她这里，然后在她看过来之前插着口袋起身离开。
    经过三人面前的时候，男生流里流气地吹了两声口哨，很快把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背上。
    男生潜心分辨着这些目光。
    啊……找到了。
    最纯粹、平静的两道视线。
    他能够想象出女孩澄澈透亮的黑眸打量自己的样子，白皙的小脸微微抬起，短短的黑发服帖地挨着两颊。她的脸上不会有过于明显的表情，只是带着淡淡的讶然和疏离。
    男生心情不错地在三人的注视下出了教室。
    “袅袅，是上次接驳车上的那个人。”虽然那人没做过什么凶恶的行径，但舒可没来由地怵他，也许是被他脸上的疤吓着了。
    “他没有恶意。”甚至……对他们莫名友善。
    “没想到会是同一课程的同学。”缇娜靠在椅背上抱胸，“还挺有缘分。”
    不过，确实对他们态度格外亲近。
    毕竟，他那长相和打扮可不像善茬，刚刚就算坐在前排也浑身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脸上的表情冰冷，配上疤痕，怎么看都有些凶狠的味道。
    居然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地，遇到的两次都显得异常温和。
    是的，温和，按理应该是最不太可能和他扯上关系的两个字。
    ——
    回去的路上，她们偶遇了安。
    “嗨，安~”缇娜挥着双臂。
    安是从宿舍的方向过来的，行走间神色有些郁色。
    “诶？没看到我吗？”缇娜眼睁睁看着安忽略她们，径直走着，很快身影就消失在转弯处。
    不过她倒是没放在心上，转而哈哈一笑，“安肯定是刚刚想起来还有课，正在赶呢。”
    “今天安的头发没有打理。”没有应下她欢快的语气，裴袅开口道。
    “是吗？”缇娜想了想，“不乱啊，也没结在一起什么的。”
    安有一头漂亮的金发，遗传自她美丽的母亲，所以她平常都很爱惜。不像缇娜，好不容易长长的头发因为打结梳不动，被她嫌烦又剪了个干净。
    “她有一小束头发掖在了衣领里。”女孩在自己颈处指了位置。
    “没准……没准安睡过头了，刚刚才起来。”说完缇娜自己噤了声。
    几个星期的相处，安是她们这一层学习最刻苦的幼崽，家境的原因，她格外珍惜学习的机会，也努力地想要争取奖助学金。
    因为睡过头而险些迟到，这是基本不可能发生在安身上的事情。
    “缇娜，你记得安有多久没有主动和我们说话了吗？”
    明明第一周之后，整层的幼崽都开始慢慢熟悉，安也和她们很聊得来的样子。
    “快一周了吧。”缇娜算了算有些诧异，最近几天她们见面不多，但每次都是裴袅她们凑到面前打招呼，安才稍稍聊两句。
    因为每次安的脸上都有些匆忙的样子，所以她们怕耽搁她的时间，也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
    很奇怪的，这种单方面的冷落似乎是慢慢开始的。
    她们在一起玩笑，相约去图书馆好像还是昨天，可安在一天天疏远她们，因为不尖锐明显，她们只是以为她是在忙。
    碍于同学身份，她们也没有过问太多。
    “最近，安一直穿的长衣长裤。”
    她身上被衣物覆盖的面积越来越大。
    气温居高不下，在大家能穿多少穿多少的日子里，安却穿起秋装。
    “可安不像是会做傻事的幼崽。”缇娜知道裴袅担心什么。
    “是。”女孩轻轻皱眉，“所以才奇怪。”
    猫咪并不畏惧阳光，所以和那些天性如此的族群不一样。
    而且之前，在她们关系最为好的几天里，安常穿素净的裙子。
    “他们说，这样穿，我会很像妈妈。”提起家人，安的笑容不自觉爬上眉梢。
    安爱着妈妈，想成为像妈妈一样坚强又温柔的人。
    这样的她，怎么会愿意在最适合穿裙子的时间里，穿着最不合时宜的衣服呢？
    ——
    从门缝里见到一闪而过的熟悉人影，裴袅等了等，和缇娜低声说了两句，走到304门口。
    她按下门铃，在收音孔前道：“安，我是袅袅。”
    304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还记得之前我们约好的吗？”
    “今天缇娜邀请我们和她一起泡澡。”
    一片静默。
    在女孩犹疑是否该继续的时候，门内传来冷淡的女声。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