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之岛》14.冲突

    冲突
    没有多长的时间，刚才很多车子交汇的地方现在已经集结了数不清的人，而且人数还在增加。正如刚才那几个人所说，这些人穿的并不太好，大多数人甚至比阿善身上穿的都要差。看不到边的人将这条本来看上去很宽的道路和宽广的广场挤得满满的，车辆也无法开动，只能呆呆地停在一旁，车里的人用厌恶或漠然的目光看着走在自己眼前的这些人。旁边还有些人时地朝外面挥挥他们的拳头，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走出车来。
    走在街上的人一起用很奇怪的方式在喊着相同的话，手中还举着各式各样的牌子和布条，上面还写着各式各样的字。他们每个人看上去都很气愤，每个人都带着相信自己是正确的自信的表情。这一切都让阿善觉得新鲜和怪异，也许还有些害怕。
    阿善还看到有很多穿著统一服饰的人在大声呼喊着，像是为了让这些愤怒的人静下来，可是完全没有用。阿善正想弄清楚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忽然身边有个人伸出手来问道：“嘿，兄弟，你也是西区的人吧，来吧，加入到我们中间来，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为了我们应得的一切，为了这个风中之岛上曾经为那些当势者鼓吹而现在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公正而战斗吧。相信我，我们所坚持的一切都正确的，我们所相信的正确一定是会实现的。”
    他长长地说了一大段，然而阿善却连半点也没有听懂。他真想问这些人在干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这个问题会不会吓着他，所以只有支吾地说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嘿，你难道没有看昨天的新闻吗？那……那几个我以前就一直怀疑的议员果然和臭名远扬的灵蝠有勾搭，他们以前私下里定了协议，把我们西区的渔民赶出了捕捞区，还让我们失去了很多的就业的机会，他们逼得我们现在几乎已经赚不到一元钱了。哼哼，他们总说我们是劣等的人族，可是天知道他们自己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响，大声说道：“要不是这一次被‘黑夜精灵’揭穿了，我们还无法知道他们到底做了多少坏事呢！”
    “是......吗？你们这样会有用吗？”
    他瞪着一双小眼睛望着阿善，叫道：“嘿嘿，当然有用啦，你不知道吗？议会是三年选举一次的，但是在特殊情况下也可以随时进行调整，我们现在有了证据就完全可以让议会的人重新选举议员，让我们西区的穷人也有人进议会。那样的话我们的地位就会高多了，以后也不用对其他三区的人低声下气了，这可是我几年来的梦想啊，现在看起来真是有希望了！”他说着话继续往前走着，眼里带着胜利的光芒，和别人一起大声喊着口号。
    阿善跟着人群往前走，想看看事情会怎么样。广场中显得更是乱了。人数还在不断地增加，包括喊口号的人，还有维持秩序的一方，还有一些不属于这两者的行人。场中几乎乱了套，如果不再想些什么办法的话恐怕会出乱子的。看着那些犹自在努力让人群镇定下来的人们，连阿善这个看不懂的人都觉得不太妙了。
    广场北面通向议会大厦的凤凰道路口已经被一些全副武装的人堵上了，另一个道口好像还有些其它的人在做着奇怪的事，看着他们带着一大筒一大筒的管子出来对着喊口号的人群，阿善隐隐觉得事情越来糟了。
    阿善抬起头，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忽然听到人们发了狂地大喊起来，人人都往前冲去，看这个样子竟然是想硬挤开一个出口了。阿善也不由自主地被推得往前，大叫道：“出了什么事？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惜的是身边有更多的人在大叫，阿善的声音根本连自己也听不到。
    身边也不是谁在狂叫道：“是风警！还有安全部的那些走狗们，他们在打人了！我们跟他们拚了！”
    “风警？”阿善看着那些维持秩序的人手中的短棍子，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说实话，自己对那些人的印象也并不是太好。
    人群顿时大乱，后面的人怒着往前冲，要教训那些不讲理的风警，而前面的人却被挤得和风警贴在了一起。突然传来“嘶嘶”的声音，几道强劲的水柱在前面猛地扑了过来，前面的人顿时被冲得往后退，有些人倒在了地上，人们根本睁不开眼睛，只是深一脚浅一脚地乱踩，叫声和哭声响彻了街市。
    阿善看得呆了，耳边却传来一声小孩的哭声，像是有一个小孩被人群冲得与家人失散了。阿善脑中一闪而想到那些被踩压在地上的人们，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他没有犹豫，当即循着声音找过去。只是人群实在是太挤了，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脚往哪里踩下去。
    阿善努力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挤去，总算是渐渐地走近了那个声音，天上飘着的水点也是越来越多了，看来是靠近前面了。听那孩子叫喊的声音并没有受伤的样子，阿善心里总算是安心了些。突然觉得前面一个重心不稳，居然被人群挤得往外摔了出去――原来自己的前面已经没有人了，可以击穿胸口的水龙就在面前，被冲到一下的话是根本无法站住脚的。阿善用手挡着头，全身上下都被水冲个正着，竟是有窒息的感觉。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那个小孩的哭声，像是就在眼前几步的地方。
    小孩被那样强的水冲到的话一定会出事!阿善努力再住前走，若不是他苦练过功夫的话，普通的人根本无法再往前走的。
    看到了!
    一个蜷缩在地上的穿著黄色衣服的小孩，看他的样子大概不过只有七八岁。聪明的孩子用自己的背挡在前面，又倒在地上，水龙并没有正面冲到他。阿善大喜之下用力扑上前，将他挡在自己与水龙的那一边，抱起他大叫道：“没事吧？”
    黄衣小孩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不认识的男人，奇怪地问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啊。”
    “我也不认识你，不过这里太危险了，我还是把你带到后面去吧。”阿善说着要抱起他，谁知那男小孩突然挣扎起来，大叫道：“我不高兴，我不要你带，我要我的妈妈，我的妈妈……”
    阿善想不到这个还那么小的孩子竟然那么犟，忙拉住他的手说道：“我不认识你的妈妈，不过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把你带到安全些的地方，然后你再找你的妈妈，好吗？”
    “不要，不要，妈妈说这个世界上的好人太少了，让我不要相信别人，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好心来帮我？你走开，我的妈妈被人挤走了，她一定会来这里找我，你走开，你走开！”
    他说的话似乎也有一点道理，阿善正觉得有些左右为难，突然背后有道水龙直击到自己的后背和后脑上，中了闷棍般地疼痛。阿善吃痛之下手上一松，那男孩就趁机逃了开去，站在场中高声大叫道：“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啊，我在这里啊……”
    阿善身上承受着水龙的冲击却又不敢让开，因为自己若走开几步，那几股力量强大的高压水龙就有可能直击到小男孩身上――那个后果是不堪想象的。然而总这样硬挡着也不是办法，阿善猛吸口气，正要将试着凭自己的力量把水龙击散，忽然听到一个人大叫着推开那几个用水龙的风警，冲上前来叫道：“你没事吗？”阿善转身看去，奇怪地发现这个人身上穿的竟是风警的衣服。
    半空中水点不断地落下。阿善回过头去看那个犹自在雨水般的水中大叫着妈妈的小男孩，心中只觉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冲了上来，对着那个上前而来的风警大喝道：“你们到底是不是人？用这种能够打死人的水龙来对付人？而且连这样的小孩都不放过？”
    那个风警突然听到阿善的怒斥，一时怔住了，只是望着阿善。
    阿善浑身湿透，一双拳头紧紧握紧，看向那风警望去。然而当他看到她的那张脸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那张清丽脱俗看过一次就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脸让阿善觉得自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尽管阿善仍然还记不清自己的来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在阿善呆了般地看着她的时候，她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阿善，也许只是十几秒。也许有一两分钟，她忽然对着阿善微微一笑，脱下头上戴着的防护头盔，任由一头漂亮的乌发被水淋个湿透，走上前来，一直走过阿善的身边，来到那个小男孩的身边，蹲下身来亲切地问道：“小男人，你在找你的妈妈啊？可是你的妈妈可能被挤散了，我想她可能会到我们风警局去找你的呢。听姐姐的，和姐姐一起回到风警局里等妈妈好吗？”
    那个小男孩看着美丽可亲的她，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姐姐，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的，我知道妈妈她是不要我了，她是不要我的了，我知道的，她以前就说过的……”她无声地把小男孩轻轻抱住，拍拍他小小的背，说道：“不会的，相信姐姐，你的妈妈会回来的，跟姐姐走好吗？姐姐是风警，不会害你的。”
    那小男孩没有反抗，只是在她的怀抱下继续大哭着，把头藏到她的背后，像是他以前一直担心的事今天终于发生了，他哭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彻底，都要完全。阿善看着她怀里的那个幼小的他，觉得鼻子酸酸的。他比别的孩子更早懂事，却也更早地接受常人所没有的磨难。
    她将自己的头盔轻轻地套在他的头上，几乎将他整个头都罩了进去，替他抹去了泪水，说道：“你是个聪明坚强的小男人，以后一定会成为有作为的大男人的，来吧，尽快哭好，然后拿出你大男人的勇气和胆量来，让别人知道你是好样的。”
    那男孩一只手围住她的脖颈，点点头，接着自己用力地收住了哭声，只是偶尔还发出几声哭声，那看上去让人觉得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好样的，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她抱着小男孩走过紧握着双拳的阿善的身边，继续往前走着，就在阿善忍不住要叫住她的时候，她忽然回过头来朝阿善笑了一笑，说道：“你也是个好样的，今天的事多亏你了。”
    看着她又回头走了过去，她那种亲人般的感觉让阿善猛然有种去拉住她的冲动。阿善很害怕自己一转眼，她就会从消失在人群中，再也寻不到，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有种特别的感觉。
    那个小男孩正在睁大了眼睛看着阿善，忽然低头问了她一句话，然后抬起头来大叫道：“大哥哥，姐姐叫红尘，我跟姐姐走了，刚才是我不好，你可不要生我的气，一定来找我啊，我叫棒棒糖！棒棒糖啊!”
    阿善木然地点了下头，就这样看着棒棒糖挥舞着小手跟自己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