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我那么美》51.人心

    正式开始开机拍摄, 邵一没有请媒体开个发布会，也在网络上没有大篇幅的预告宣传，原因就是他没钱，他是一个初出茅庐没多久的新人导演，目前只拉到了两个不算有名的赞助，加上他自己的积蓄, 仅仅只够拍电影的成本, 要是温晴来之前他可能还没有那么捉襟见肘，可在决定了温晴参演后，光是支付了她的片酬就让他头疼了两个晚上。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邵一拿着手里剩下来的拍摄资金，不得不开始节衣缩食。
    温晴不缺钱，她完全可以低片酬来参演，可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 她现在的身价已经进入了准一线的行列，如果无故自降身价只会砸了自己的名声。
    所以就算是不懂人情世故的邵一也没有任何意见, 演员是他自己决定的，那给人家符合身价的片酬, 再公平不过。
    在片场中，邵一为了节省资金连摄影棚也没租，而是挑了个偏远的四线城市中的小镇作为实景，请了一个当地人作为向导, 就连群众演员也省了, 当地镇民一听是要拍电影, 来了一群男女老少看新鲜，好些人也愿意免费做群演，包饭就行。
    可邵一没多大高兴，虽然省下了一笔钱，但第二天在他们租住的民宿中，他告诫温晴晚上关好门窗。
    “邵导找了个好地方，我觉得和剧本很符合。”
    温晴身边跟着保镖兼助理的王姐，同吃同住一起，倒不用太过担心自己。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看似大姐姐一样温柔和善的王姐却是退伍的特种女兵出身，是温家花了人情专门请了她来保护自己。
    她看着窗外，民宿的窗户是木头制的，有些年岁了，脱了漆露出一寸寸原木的颜色。
    夜色下，三楼民宿的楼下还有两三个模糊的人影在窗下徘徊。
    “我也就是看这里风景不错，可谁想到他们......”
    邵一有些为难，来这里才两天，就有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反应自己的手机钱包被偷了，当地派出所也受理了，可转眼也没个响声，还有两个年轻的女演员也向他抱怨，这里当群演的几个镇民对她们女演员动手动脚，虽然邵一一气之下赶走了他们，但没做得太彻底，毕竟大家都是外来人，小镇人太过护短，闹大了谁都不好看。
    于是邵一只有告诫大家财不外露，除了拍戏外也尽量不要和当地人有接触。
    “唉，反正就一个多月的时间，我看他们也不敢闹事。”
    他说得不错，小镇的居民们到底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对来自外界的他们除了排斥感外更多的还是微妙的敬畏感。
    电影，那都是大银幕上才能看到的。
    导演，演员，那都是电视报纸上的明星。
    他们相信这群外人是有来头的，而且他们人不少，没必要为了自家几个手脚不干净的毛小子去触霉头。
    之后的群演邵一再没有请当地人，他宁愿多花点钱去网络上招募演员。
    饰演叶莺母亲的女演员三十多岁将近四十了。
    她姓尤，叫尤淑宁，年轻时是选美小姐出身，演过知名的电影电视剧，很是红过一段时间，但她很快因为嫁人淡出了娱乐圈，前两年和丈夫离婚后才不得不捡起以前的事业来谋生。
    不过她现在仍旧风韵犹存，弯弯的眉毛下一双含情凤眼，鼻头小巧，还有一张樱桃小口，她的身材十分丰满，大胸翘臀，如熟透了的水蜜桃，穿着黑色的窄身裙都充满了诱惑力。
    光看形象是绝对符合叶莺母亲这一角色的。
    温晴叫她尤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角色的原因，这几天的相处她在戏外也把温晴当做是女儿那样照顾，闲暇时她带着微笑聊起家常：“晴晴和我家孩子一样大，不过我就一个男孩，其实我更喜欢女孩的，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
    尤姐的演技也不错，她作为除了温晴外戏份最多的一个角色，很少有被导演喊咔的时候，用她的话来讲，风情万种的少妇角色是最容易演的，反而温晴饰演的少女形象有着多面性，她不嫌麻烦，在戏下也和温晴多次对戏试台词，作为前辈，尤姐身上也有很多让温晴学习到的地方。
    开机一个月后，算是平安无事地渡过。
    今天的这一场戏比较重要，全镇的女人疯了一般的闯入叶莺的家中，将她拖出来肆意侮辱，邵一为了今天做了很多准备，需要参加殴打戏码的女群演都是精挑细选过，他怕出什么意外，在戏前和每一个群演都提醒过一遍，毕竟这场戏有很多人要与温晴有肢体冲突，就算做好了防护也怕有人情绪被带得激动之下假戏真做起来。
    拍摄中，总有不少镇民喜欢聚拢在剧组外围，赶又赶不走，说又说不动，邵一平时只好增派了工作人员巡视，防止他们捣乱。
    有部分镜头温晴是有裸替的，她还是个未成年，需要顾忌很多，女群演们待会儿会撕扯她的衣裙，但所有人都知道个度，撕衣服只是为了影片效果，她穿了防护内衣还有安全裤，不会有太过激的画面。
    拍摄开始，灯光师摄影师道具组全部准备到位，邵一也从导演椅上站起来，他要掌控全局。
    在镜头中，疯了一样的女人们聚集在叶莺家的楼下，拍打着锁死的大门，有人还用转头砸碎家中的玻璃。
    家中，母亲苍白着脸，搂着女儿瑟瑟发抖。
    她们的家只有她们两个人，娘家已经恨死了她，不要来说帮忙，只要不来跟这些人踩一脚，她就谢天谢地。
    “妈妈，我们报警吧。”
    叶莺握着手机，小小的手也因为恐惧而颤抖着。
    “不行！”
    母亲的脸显得更加惨白，她喃喃说着。
    “他们不会管的，他们不会的管的。”
    “阿莺，我们再忍忍，她们就是吓唬咱们，她们很快就会走的，就和上次那样......”
    叶莺觉得母亲也如同楼下的那些女人，陷入了某一种魔怔。
    “妈妈，我们得报警，找城里的警察，他们不会不管咱们。”
    话音刚落，叶莺家的大门终于迎来了它的寿命的终结。
    一个家里是锁匠的女人找丈夫撬开了她的家的门。
    女人们互相推搡着挤进这里，一个女人尖声叫道。
    “那对骚狐狸母女躲在这儿！”
    如同一滴水落入了油锅，瞬间就向四处炸裂开来。
    母亲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想要保护女儿，但被为首的女人推到墙角，瞬间额头上鲜血如注。
    几个女人踢了踢她，觉得对付一个晕过去的人没意思，于是她们将怒火转移到了叶莺的身上。
    嫉恨的目光在小小的室内逐渐升温，灯光下，正值花季的少女美得惊人，她含着泪光，精致的小脸上梨花带雨。因为还是晚上，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裙，四肢与肩膀上露出的肌肤白皙粉嫩，让所有将近暮年的女人烧红了眼睛。
    她们不约而同的想起来，自家男人们最想得到的还是这具年轻的充满了生机感的身体。
    于是，嫉妒的火焰熊熊燃烧，孔武有力的女人们毫不怜香惜玉，她们将柔弱的少女从楼下拖下来，一直拖到了街上，男人们从大街小巷的各个地方忽然窜出来，围观着少女被这群女人侮辱围攻。
    “臭婊.子！我儿子的魂儿都被你勾去了，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以后还不要当街做鸡啊！”
    “她在学校里勾引男老师呢，我家女儿说的，不会有假。”
    “真不要脸，我呸！天天穿那露大腿的裙子，是不是等着让男人来操.你！”
    她们自诩正义一般，用力撕扯下叶莺的睡裙，男人们起哄般的笑了，有人说。
    “扒光她，让咱们见识见识她那漂亮的腿儿胸儿。”
    女人们像是得到鼓励一样，找到剪刀镰刀，胡乱地割下她乌黑秀丽的长发。
    更有胆子大的，将木棍柴火棒举向叶莺的胸口，肩背，她的双腿，她的脸蛋，她那些无比迷人的地方。
    遍体鳞伤的少女抱着胸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那些围观的男人。
    他们似乎以前对自己是友好的，那个邻居家的哥哥，那个修车摊主家的儿子，他们还说过喜欢自己，虽然她拒绝了他们，但他们也不该像是现在这样，冷眼看着她被毒打。
    他们说的是假的吗，他们其实和殴打她的这些女人一样吗？
    她的外表之美，却是映照出了小镇人们心中之恶。
    男人对她的垂涎与冷漠，女人对她的嫉妒与憎恨。
    美丽，对她来说就是原罪。
    谁让她有这副动人的胴体。
    谁让她那么年轻。
    谁让她冒冒失失就闯入了这片不属于她的世界。
    现在，叶莺看不见一点点的希望，美丽的少女已经被摧残的不成人样，她的脸上，身上都是污迹，还有看热闹的小孩将家里的鸡蛋扔到她的身上。
    “我扔到那个臭女人了！”
    穿个开裆裤的小男孩留着鼻涕拍着手，欢呼雀跃道。
    似乎是他母亲的一个妇人高兴地亲了他一口，称赞道。
    “我儿子真棒！”
    在不远处，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像是不忍心地移开目光，见周围没有人注意自己，才鼓起勇气转身跑了。
    不久后，倒在地上已经快没有声息的少女听见了来自远处的警笛声。
    终于，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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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晴有点冷，躺在青石砖的地上半天，还只穿着内衣。
    还好戏份一结束，王姐就立刻给她披上衣服还有递来一杯红糖水。
    这一段戏拍得很顺利，一条就过，为邵一节省了不少胶卷钱。
    邵一也有些后怕的看着拍摄完后那群在休息的女群演，她们的情绪还没有缓和下来，时不时有争吵声传来。
    这些专业的，有经验的演员都是如此，更不要说戏外那些还在围观着的镇民。
    有些人找到邵一，开口就劈头盖脸的说。
    “你们下手太轻了！我都看到了，打她都是做做样子，其实碰都没碰到她！你们不收拾她就把她让我们来收拾！”
    温晴得罪过这些镇民吗？
    没有，这些天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这围观了整部戏的十多个女人却群情激昂。
    好像她真的就是只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我们是在拍戏，你们别捣乱啊！”
    邵一皱眉警告道。
    “拍什么戏！我昨天看到那女人和我家男人眉来眼去了！”
    “我儿子天天在吵着要我带他过来见大明星，我呸，什么明星，把我们镇里老少爷们的都勾了遍！”
    男人指着温晴的方向说：“你们那个女演员可真漂亮，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好歹咱们镇里都挪地方出来给你们拍戏，邵导啊，你就叫那个女的出来陪我们喝杯酒呗，大家也高兴高兴。”
    “她还只是个孩子！你们这些人不怕进大牢！”
    邵一终于忍不了，他在这个小镇算是体会到了原汁原味的“淳朴”。
    “还没成年啊......”
    一个男人犹豫道。
    “年纪小点也没事。”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点都不怕。
    他点了根烟凑近邵一身边。
    “导演，是这样，我是咱们镇长的小舅子，你让你的女演员给我们大家伙一个面子，也就是出去玩一圈，吃点饭，喝点酒。你不是缺钱嘛，同意的话我们就不要你的租金了。”
    邵一狠狠笑道。
    “给个面子是吧！来人！小李老董老刘你们是吃干饭的吗！把剧组里的无关人士都给我赶出去！再来骚扰我们演员，别怪我不客气！”
    温晴看着咋咋呼呼的那些人，笑了笑说道：“感谢邵导没把我给卖了。”
    “你还笑得出来。”
    邵一没好气道。
    “穷山恶水出刁民，老祖宗的话有时候还真没说错。”
    “不过这样更有真实感不是吗？”
    主要剧情的群演没请当地人，但总要人来做布景板的，这些镇民们在电影中也都有镜头，他们眼中对叶莺母女那种恶心的欲望，不用演戏都是活灵活现。
    还有小镇中无论男女，那张麻木冷漠的脸，相信观众们见到后都会忍不住心生寒意。
    观众以为是电影，其实都是真实。
    观众以为剧情是虚构，但就在现实中发生。
    闭塞的小镇是真的，愚昧的民众们也是真的。
    拍摄完在小镇中的全部剧情，邵一便迫不及待带着全部剧组人员连夜离开这里。
    他连一个晚上也不愿意再待下去。
    刷新的三观的不仅仅只是他，温晴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只是王姐在身边，她不怕罢了。
    两辈子加起来，她遇见的所有极品也没有在小镇中的短短两月来得多。
    可能他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恶人，可能他们只是被欲望与嫉妒蒙蔽了双眼。
    但很难让大城市里的年轻人相信，在二十一世纪，在这个不算是贫穷的地方，还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只能说，人心的恶念从来无法用常理去测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