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果然是名门望族,家风显赫、家室枝繁叶茂, 府中人来来往往。看着绵延屋檐, 庑廊深延、水榭光芒灿烂,便知周家势力可见一斑。谢言欢坐在墙头之上, 吃着怀中的胡桃, 见有来人, 他忽然一窜,跃下墙头,藏在人工湖畔的花丛之后。
那是一群打水而去的下人,人工湖依墙而设, 谢言欢的两边是柴房和马厩, 对面是一扇门,半开着,门的那边则是绵延的屋舍, 此时的周府灯火通明, 凭谢言欢的双眼望去,根本望不到尽头。
来井边取水的下人连续不休, 谢言欢便觉来错地方了,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去个无人之地休闲也好,等候夜深人静时再动手。可现在他在花丛之后动都不敢动一下,稍微一动便可与树枝擦出声响, 难免会被周府下人发现。
周家势力雄厚, 巡逻的府兵也有不少, 不过这个地方恰巧也好,这蛮荒之地府兵不会巡逻到这里来,倒是令谢言欢放了心。
谢言欢在花丛后等候了半个时辰,那些下人们才收了工。见他们将门阖上,谢言欢才从花丛后出了来。
谢言欢揉揉腰身,便感睛劳,忽然闻到一丝响动,他又重新回到花丛之后。
响动从门外传来,似乎又有人要进来。谢言欢欲哭无泪,不会又是那群取水的下人吧?
不过来者的步履很轻,似是小心翼翼,好似不像下人的脚步。门突然被推开,谢言欢从花丛中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仔细端详。
来者是一名女子,身段高挑曼妙,行步婀娜,意态娴雅。她手提灯笼照明,红灯之上那张明媚如花的脸,绝色天骄,微风之中衣袂纷飞,翩翩仪态,黑夜之中神色却有些黯然。
谢言欢盯着那黯然清影,心神微窒。
这不是周陵樱吗?
周景元之长女,杨靖的王妃!
她怎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如此鬼鬼祟祟的。就算此人回娘家,也不要来这种养马的马厩之地啊。
见她东张西望,似乎在确定有没有人。确定无人后,她才往身后的门望去,轻轻唤了唤:“姑姑,出来吧。”
姑姑?谢言欢皱紧了眉头。他从未听说周景元有姐妹啊。
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跨进一女子秀履。女子全身黑衣,头戴黑斗笠,行路却不失优雅之态。
瞧她的走路姿势,却不是常人所有的,好像有一种高贵之态。谢言欢之前就了解过周家,也曾经去打听过,周家祖籍在大兴江南道潭州长沙郡,势力纷繁错乱,但也未听闻周景元兄弟姐妹,但在江南道的势力强盛便是自然。但不知谢言欢所理解的“强盛”是否与真实情况是不是一回事。
“陵樱,你寻本宫来,所谓何事?”
来者语气虽然平淡如清流,但听在谢言欢耳里,却好似激起了无限波光。
这声音怎如此熟悉?而且,她以“本宫”自称……
谢言欢瞪大了眼睛。
此人,是萧妃!她是周景元的妹妹?
谢言欢脑子有点复杂,为何周景元从未外说这件事?为何执意隐瞒?隐瞒此事到底所为何意?周景元在江南道势力雄厚,背后且有青峰门撑腰,在皇宫里,还有个萧妃!
萧妃不是疯了吗?为何现在……
难道她是装疯?
谢言欢此时理不清楚,只好继续倾听下去。
“姑姑!”周陵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荡起了一缕清灰,“陵樱求您,救救杨靖!”
杨靖?!杨靖出事了?!
谢言欢瞪圆了眼,靖王府不是有文护卫守护杨靖吗?谢言欢左右冥思今日经过,今日他命厨房人等为文护卫准备膳食,谢言欢还准备捉弄一下某护卫。
难道……有人趁文护卫不在时,劫走了杨靖?
杨靖病情迫在眉睫,有人前来劫他,他定然无力反抗。可以说,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
谢言欢,你怎如此疏忽!
“陵樱,你这是为何?”萧妃立即躬身搀扶,可周陵樱死活不起身。
“陵樱知晓姑姑想要躲回郑王之子,他现在在君彧手中,姑姑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就是为了此事,但是您不知,今日父亲命青峰门的人劫走了杨靖……”周陵樱泣涕霪霪,神色悁悁,“杨靖是我夫君,我不能坐视不理。”
“傻孩子,你这是何苦?”萧妃语气无奈,“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值得吗?况且,杨靖那是活该,谁叫那晚风掌门前去宗蒲山庄毁灭证据之时,坏了风掌门的好事?这分明就是与你爹作对!你说你爹能放过他吗?陵樱,这个男人不值得,也不知为何,当初你嫁入靖王府时,杨靖对你爹是忠心耿耿的,现在为何要处处与你爹作对!”
“陵樱知晓他不爱我,但陵樱爱他就够了。”周陵樱啜泣道,“姑姑你有所不知,陵樱肚子一直都没动静,是因为他一直没有与陵樱……”周陵樱说着说着,竟垂下了头。
萧妃躬身问:“什么?他娶你过门,居然未与你……”
周陵樱抬头看了萧妃一眼,见她讶异颜色,且杨靖未动自己一根汗毛本就是蒙羞之事,故而她又垂下了头。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萧妃气道,“咱们周家显赫一百年,还未有过如此羞耻之事!若是你娘泉下有知,知晓这件事,她怎能心安?”
周陵樱此时懊恼不已,但她的确爱杨靖,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
“本宫还以为杨靖那小子是真心诚意娶你,可谁知……唉,罢了……”萧妃叹气,“陵樱,听姑姑的,这个男人不值得,让他死了吧,你重回周府,我叫你爹在长沙郡寻个名门望族,你入嫁便是。你本是清白女儿身,你爹势力浩大,别人不会不给你爹面子,娶你那是他家祖坟冒烟。”
“不!我就要杨靖!姑姑,我求求你,快去跟我爹说说,我刚刚我求我爹,他竟然不然我进门!”
“你爹是为了你好!”
“姑姑能嫁与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为何陵樱不能?”
“你!”
萧妃竟无言反驳,周陵樱又道:“杨靖聪慧之极,京城中无人能敌,众皇子中他也独树一帜,尽管东宫之主未易,但陵樱知道,未来大兴帝君非他莫属!就算爹爹现在不同意我与他的婚姻,但陵樱愿意打这个赌!尽管爹爹解衣衣我,推食食我,二十多年恩情我难以回报,但我不得不知恩,但唯独这件事,我不同意。姑姑您嫁与杨家,是为了周氏家族,我嫁与杨靖,亦是如此。虽然他是……”
“他是什么?”萧妃有点动容,但见周陵樱欲言又止,眼神变得越发严厉。
“他是断袖……”周陵樱道,“他与君彧的断袖情扯不清,我看着难受,我恨君彧!姑姑,只要您求爹爹放了杨靖,灭掉君彧,咱周家的荣华富贵永世尚存!”
“他是断袖……哈哈……”萧妃笑得森冷而诡异,“若是他坐了皇帝之位,他不会休了你?孩子,你别傻了,他只是仗着周家步步上攀,利用完周家他不会反目成仇?你跟了杨靖这么多年,他的心性不还不懂?他永远不会喜欢你,他只是喜欢你周家的权势,喜欢皇位,为了皇位,他会不惜一切手段!”
周陵樱沉脸,靥下变得深邃,朱唇颤抖不止。忽而她似好像想到了什么,慌张道:“姑姑,若是陵樱怀上了他的骨肉……”
萧妃冷笑,“怀上杨靖的骨肉?他会让你接近他?”
“姑姑,你口口声声说疼陵樱,原来只是一番儿戏!”周陵樱起身,目中爇火,“身为女儿家,陵樱命苦,爹爹不疼,姑姑不爱,陵樱这就去死!”
周陵樱说完便奔向人工湖,却被萧妃一把拉住,二人站立不稳,齐齐摔倒在地,荡起微尘漫天。萧妃将周陵樱稳持住,遂道:“陵樱,你怎如此傻?”
“姑姑,您就答应陵樱这一个请求,就这一个……”
“罢了……”萧妃猗叹,望天,目中失望,“本宫答应你定保杨靖安全,但你得答应姑姑,一年内怀上杨靖骨肉,不然的话,姑姑也救不了你。”
周陵樱目中忽而闪过一抹欣色。
“至于君彧……”萧妃目中闪过一丝阴色,“他害了扁郎,害他不能娶妻生子,害他深入尘埃,我会找他报仇的,况且我孙子还在他手中,我定然不能放过他。”
“姑姑有何打算?”
“一切都安排好了,”萧妃道,“凌寒已带着昍儿回了灵鹤山,虎威营有你爹的人,况且深山之中本就好动手。这次,南诏国那位也去了灵鹤山,适时我会抢回昍儿,再送阁逻凤命丧黄泉,君彧就算未在暗杀中死,他也会因守卫不力而断了南诏与大兴的亲缘而坠入牢狱。扁郎已经收到本宫的信了,你且看着好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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