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番茄精》24.自作孽

    寒风萧瑟，吹拂过遍野荒冢，新旧不一的土包远近连成一片，枯枝黄草下隐隐还掩着白骨。
    寒鸦飞过，叫声不祥，即使在朝阳初升之时也透着一股阴森可怖之气。
    朱翠翠家就建在乱葬岗十丈远处，方圆五里不见人烟，着实清净。借美人儿老板娘这个活招牌的光，烟雨客栈生意兴隆，她这七年来进账不少，手头宽裕，衣食住行上都不会亏待到自己的亲爹。
    虽然位置不好，但是红漆青瓦的大院装饰得毫不含糊，顺着鹅卵石路走进正厅，一路上有花有草，馥郁芬芳，与围墙外的凄凉阴森对比鲜明。
    朱翠翠客客气气的引叶不回和白春雪上座，俨然将之当作上宾款待，连过年都舍不得喝的大红袍都不要钱似的往茶壶里倒。
    纤纤玉手提起茶壶，淡褐色的茶水涓涓流淌进小巧的白胎瓷碗里，氤氲水汽和沁人清香袅袅钻进人鼻尖直至心头。
    叶不回端起茶碗，袖子一掩装模作样的慢慢品茶，其实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味觉消失，眼力还在，三分红边七分青叶，一看便知是上好的大红袍。于是他浅尝两口后礼貌的赞叹道，“好茶，入口甘爽滑顺，不愧是名茶。”
    朱翠翠十分受用，笑眯眯的道，“小公子喜欢就好。二位稍待片刻，我去找家父过来。”
    朱翠翠前脚刚走，叶不回就把茶碗放回桌子上，从椅子上跳起来对白春雪道，“我看到乱葬岗想起来一件事，我答应了那个借我尸魂的姑娘安葬超度，走得急给忘掉了！”
    白春雪若有若无的轻啜茶水，淡淡的道，“我帮你处理好了。”
    “什么时候？”
    “你收拾行李的时候。”白春雪回答，“我给她换了新的棺木掩了土，你说的超度应该是念经，我不太懂，照这个念的。”他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得有棱有角的纸，用食指压在桌上推到叶不回面前。
    叶不回打开一看，是从《太乙救苦天尊说拨度酆都血湖妙经》撕下来的一页。
    超度亡魂这种事情玄之又玄，叶不回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毕竟谁也没见过鬼魂转世超生之后过得怎样，念经超度不过是给鬼魂乃至活着的亲朋的精神慰藉。
    “应该可以了。”叶不回把纸折起来放回桌上，笑嘻嘻的八卦道，“那位姑娘是不是特别漂亮，虽然我没看到脸，但是看身段真不错。看你这么放在心上的样子一定是很喜欢人家。”
    白春雪垂下眼睫没理他，一抿薄唇冷下了脸。
    若不是因为叶不回他认识那位姑娘是哪位。自己掏心窝的对他好，有关他的任何事都无比上心，结果他到处把自己往外推。
    叶不回见他不高兴，倾身凑近他一些小心翼翼的问，“你生气了？”
    “嗯。”白春雪冷冷的道。
    叶不回思索片刻，然后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
    他知道了？白春雪心弦绷紧，手心刹那涌出一层细汗。他握紧茶碗掩饰手指的颤抖，暗红双眸光芒流转，低下头屏息凝神等着叶不回的宣判。
    是宣判，如果叶不回说不喜欢他，那就是永世不得超生的宣判，是对他最残忍的惩罚。
    白春雪紧张得能听到自己胸膛里传出的擂鼓般的心跳声，短短一瞬仿佛有三世漫长。
    然后他听到叶不回笃定的声音，“你跟我说过你有个心上人，所以你会生气我胡说八道把你和别人相配！我说得对不对？”
    哗啦，白春雪听到胸腔里有什么碎掉的声音。过分紧张激动后的失望带来的是浑身无力，他生无可恋的仰靠在椅背上，努力控制着掐死叶不回的冲动。
    小朋友是自己养大的，自己养大的，自己养大的。
    道侣是自己选的，自己选的，自己选的。
    重新追是自己决定的，自己决定的，自己决定的。
    自作孽，不可活。
    要冷静，不生气。
    叶不回看不出他心里的千回百转，还以为自己猜对了，便诚恳的道歉说，“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开这种没轻没重的玩笑了，你别生气。”
    白春雪仍然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靠着椅子一声不吭。
    叶不回看了看他的脸色，继续讨好地说好话，“你想重新追回心上人也很容易的，像你这么优秀，只要再温柔一点就能讨得姑娘欢心了。虽然我还没有道侣，不太懂感情之事，但是看别的小情侣大抵都是这样。”
    “你别说话了。”白春雪额角青筋暴起，隐忍的道，“我怕我忍不住打死你。”
    “好吧。”叶不回抱着茶碗灰溜溜地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远离他五尺之外。
    不过叶不回从来没有体会过白春雪的可怕，别人眼中的大冰块在他面前就自动变成甜丝丝的小冰糖，就算白春雪这么威胁他也没感觉严肃。
    于是叶不回继续百无聊赖的啜茶水，朱翠翠扶着老人进门时正好一小碗刚好饮尽。
    “爹，您小心点脚下。”朱翠翠无微不至的叮嘱着颤颤巍巍的老人，一双手始终在他手臂上搀扶着。
    老人须发皆白，形容枯槁，看上去足有古稀之年了。他右脚微跛，一步一步在地上拖行着，满是龙钟之态。
    他们父女走得实在艰难，叶不回站起身帮忙扶着老人另一只手臂，嘴上安慰着道，“朱老伯身体挺硬朗的，看起来还好，有古稀之年了吗？”
    朱翠翠面露尴尬之色，轻声解释道，“我老家那边有尽早成亲的习俗，家父十四岁时就有了我，他赶年才三十九岁。”
    “……您坐您坐。”叶不回闭上嘴巴把人扶到他刚才坐着的椅子上，然后扭头郁闷的对白春雪道，“我再也不说话了，今天说什么错什么。”
    他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一声巨响，同时响起的还有朱翠翠的尖叫，“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