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外。
卫健,钟氏, 以及挽着将将欲倒的钟氏的卫限齐齐站在门外, 看着逐渐走进的车队, 表情肃穆。
近了,更近了……近到……甚至可以看清那车队后边拉的一副棺材……是刻着凶兽梼杌的……
门外侍立的侍卫也好, 管家也好, 眼睛都隐隐泛着红,更有甚者,还偷偷背过身抹着眼泪。
和肃闭了闭眼, 强自忍住严重汹涌而出的热意后, 陡然翻身下马, 砰的一声直直跪了下来。
“不肖属下和肃, 没有尽忠职守,害得二公子英年早逝, 其实属下早就该陪着他去了。只是,属下想着, 还要留着这条命带公子回家, 所以……才苟活至今,如今心愿已了,属下, 以死谢罪!”
尾音刚落,他剑就已迅速出鞘。
“公子, 和肃就来陪你!”他声音决绝, 在场之人无不应声落泪。
眼看那闪着银光的剑就要触到他的脖颈, 电光火石间,卫限扔过去了一把匕首将剑打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眼神冷峻而又锋厉,同之前那个时时含笑的书生模样大相径庭,“一死了之?”
“你觉得够吗?”卫限看向和肃,声音较之方才猛地扬高好几个度。
和肃愣了愣,而后又茫然地摇摇头。
不够……不够的……
他死了……也赔不来一个公子……啊……
“属下——”和肃颓唐地低下头,“愿随公子处置。”
“带下去!”
卫限闭了闭眼,单手一扬,身后快速跃出两个黑衣蒙面人,二人动作利落迅速,不过须臾功夫就带着和肃隐去了。
卫健看着熟悉却又带着丝丝陌生感的大儿子,心底一瞬之间想到了许多。
沉默半刻后,卫健蹒跚地朝他走过来,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终只缓缓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点点头。
卫限看着自己年仅不惑的父亲,心底一阵阵泛酸,昔日皇城最会享受最会玩乐的武安侯,最健朗最乐呵的武安侯,一夕之间,竟隐隐老了数十岁不止。他那一头引以为豪的青丝,竟隐隐泛起了白。
痛苦地闭了闭眼,卫限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看着自己的父亲,喉间哽咽,“爹,咱们,一起接小陵回家。”
钟氏闻言,顿时再也忍不住了,径直伏在那黑漆板上嚎啕大哭起来。
“卫陵,娘想你……想你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你出来看看娘吧……啊,你再出来看看娘……就一眼……你再气气娘,我的儿,你出来啊,娘见不到你娘心慌……娘难受……”
“你说你最心疼娘了,……你出来……出来……你再看一眼娘……就一眼……”
“你都不看……你一眼都不看娘……你怎么,怎么舍得让娘这么难受……”
“陵儿……你怎么舍得……”
钟氏边哭边捶着棺材,声泪俱下,无论一旁的丫鬟怎么扶都扶不起来,那场景,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在旁的人都忍不住小声哭起来。
“娘……”
卫限走过去抱着钟氏,将她从地上抱起来,眼睛红红地看着她,“娘,咱让小陵先回到家,好不好?”
回家……对……她的儿子……要回家了……
“你……你引……着……他,要不……要不他找不到家……限儿,你引着他……”
钟氏似想到什么,猛地拉扯住卫限的袖子,即便哭得抽抽搭搭地说不出话,可她还是固执地拉着卫限,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红着眼睛交代他。
“你引着他……”
卫限点头,唇角蠕动,“好,我引着他,我们……都……引着他。”
“对……对,我们都引着他……我们都引着他……引着他回家……”
钟氏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一样,点着来来回回只说这一句。
卫限闭了闭眼,而后像是做了什么意义重大的决定一样缓缓睁开眼睛,喉间动了动,他面无表情吩咐道,“开大门。”
随着缓缓一声嘎吱,大门开了。
卫限看着那盯着铜钉的朱漆大门,又看向身后的黑漆棺材,心底万千酸楚,尽然缩为一句。
小陵,哥哥,带你回家……
卫陵轻轻牵起载着卫陵的那辆车,徐徐迈入侯府正门。
而后,又是缓缓一声嘎吱,大门慢慢阖上了。
百姓虽然对这卫陵这吃穿从来不用愁的二世祖不怎么看得上眼,甚至隐隐还有些酸,可人死如灯灭,加之卫陵又是战死沙场,英年早逝,所以一听闻武安侯府这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事,皆是扼腕叹息……
这卫家,可真是可怜……
不过好在,这卫家还有个文韬武略的卫大公子……也不算后继无人……
说起这卫大公子的文韬武略,可是打肿了一众人的脸。
早些年卫大公子刻意瞒着,呈现给世人的是一个屡试不第却又固执酸儒的笨拙书生形象。
众人都隐隐觉得这卫大公子愚笨,不甚精明。虽说当面没人敢这么说,可背地里,有不少人偷偷嘲笑这卫大公子,笑他不自量力,笑他不知变通。
可如今借着卫陵一事,众人才发现,这卫大公子,竟是太傅齐彦暗地里的左右手,文治武功比之太傅竟也不相上下,一时之间,众人都不太敢直视卫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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