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痴[娱乐圈]》109.108

    平安夜这天,街上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金发碧眼的可爱小孩迈着短腿哼着歌, 被父母牵着向前走。
    今天晚上他们能要到很多美味的糖果, 简直是一年中最快乐的日子。
    应珞进了一家面包店, 挑选面包的时候,无意中竟撞见了鲜温知, 而她旁边还跟着个俊美且有些眼熟的男人。
    愣了两三秒, 应珞才反应过来,这人好像就是商想容的哥哥,商徵。
    应珞愣神时, 鲜温知也惊讶地发现了他, 跟他打招呼:“应珞?”
    “好巧。”应珞回神一笑, “什么时候回来的?”
    鲜温知笑了笑, 点头:“就几天前,过阵子就准备回国了。”
    “回国?”
    “嗯, 千千姐的孩子快周岁了。”
    应珞这才想起来,他已经来到美国一年, 而邱筠和导演的孩子也已经出生一年, 的确是快周岁了。
    他点点头,又听鲜温知说:“千千姐生的是个男孩,小名叫焕焕。我看了照片, 很可爱。听说胆子还特别大,一点都不畏惧陌生人……”
    应珞一边选面包, 一边微笑着听。
    听了会儿, 他忽然想, 如果鲜温知都会为了导演的孩子周岁而回国,那付矜……她会不会?
    想了想,应珞试探地问:“孩子的周岁宴,导演请了很多人吗?”
    “没有,千千姐嫌麻烦,除了一些亲人,也就告诉我们几个熟悉的朋友。”仿佛明白应珞真正想问什么,不等他再开口,鲜温知笑笑又说,“可惜付矜应该不会来,她说趁着二十八岁还没到,她要好好玩过瘾。”
    “二十八岁?”虽然心里有些失望,可应珞还是捕捉到关键点。
    鲜温知点头:“嗯,因为鹰姨当初就是二十八岁接手的付氏,所以鹰姨承诺,允许付矜玩到二十八岁。”
    心头悄然升起一抹希望,二十八岁接手付氏。
    也就是说付矜二十八岁那年就一定会回国是吗?
    枯涸已久的心田被洒了一片细雨,人顿时被喜悦的情绪滋润,周身沐了层暖光。
    他愉快地跟鲜温知又攀谈了几句,选好了面包,便跟鲜温知和商徵点头告别。
    应珞笑着离开后。
    商徵才开口问:“那是谁?”
    从小跟温知长大,除了去维也纳的那三年,几乎形影不离。
    他所了解的温知很少主动与男性攀谈,更不用说是像刚刚那样聊得那么愉快。
    鲜温知弯着唇:“是应珞啊,你不怎么看电视就算了,连国内的网络都不上吗?”
    应珞?
    商徵想了想,似乎听想容提过,好像是个明星,与付矜关系颇深。
    再回忆一下刚刚那张笑意温柔,还透着抹少年稚气的俊朗面庞,是有些眼熟,大约偶尔在新闻上见过。
    然而他关心的点不是这个。
    商徵争取若无其事地说:“你跟他很投缘。”
    鲜温知听闻愣了下,过了几秒转头,淘气问:“你吃醋?”
    太少听见商徵说这样的话,而如今见惯生死,性情解放许多的温知,便不觉开起了玩笑。
    可没料到的是,商徵竟然点了头,嗯了一声不够,还坦然地回答:“我吃醋。”
    鲜温知一下呆住,侧对着面包店玻璃窗的商徵,沐浴在冬日的柔光中。
    那不太爱笑的俊美面庞棱角仿佛被锐化,睫毛尖跳着光粒,气质显得不食烟火。
    可那半敛的眸中有抹带着情绪的弱光在晃动,又将他这人往俗世里拉回了些。
    好半晌回不来神,鲜温知想起了几天前。
    她结束了一个医疗救援任务,飞回美国,一出机场便看见静静立在接机人群中等她的商徵。
    她当时一阵错愕,也像现在,傻傻的,好像长期以来理解世界的逻辑忽然被搅乱了。
    六个多月前,鲜温知陪着受伤的商徵从S国飞回美国,给他办理了入院手续,知道他的伤并不危险,便请了个看护照顾他,接着就赶赴另一个医疗救援任务中。
    六月多月后,任务结束,她一下机便看见原本以为伤好了就该回维也纳的商徵,要她不吃惊,似乎有些困难。
    她当时茫然地问,他怎么会在美国。
    却听见商徵回答:“我跟谢莉取消了婚约。”
    “为什么?”忽然想到商徵曾说谢莉无法生育,她又说,“如果是因为谢莉她——”
    “不是。”知道温知想到了什么,商徵接手她的行李箱,一边走一边解释,“我很早就知道谢莉无法生育,早在跟她交往之前。”
    所以如今取消婚约,决定分手,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分手时,我承诺她,如果她想接受治疗,我会承担她所有的医疗费用,并会为她找这方面的权威专家。”
    “那你是为什么……”
    鲜温知跟着走,一头雾水,却听见商徵目不斜视地说着。
    “这回换我等你,等你愿意重新接纳我,或者等你能爱上别人。”
    鲜温知越发不能理解商徵,等上了车,她揪紧衣服,又问他:“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商徵?”
    静了会儿,商徵声音极轻:“胜过爱情。”
    “……”这又是什么意思?
    胜过爱情,是指亲情?
    茫然中又是一阵心酸,温知说:“你不用这么做,我从来没想过为你做傻事,我想我之前已经解释得很清楚,我为什么加入无国界医生,不是因为——”
    “我知道。”商徵开着车,再一次解释,“我不是怕你做傻事,我只是想……”
    双颊微红,有些不自然,可他还是接着说:“只是想你能幸福,如果你的幸福……真的是我的话……”
    在S国听完温知的倾诉后,他便发现,一直以来,他有些理念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发生了细微的偏差,又被他固执地将路越走越远,越走越歪。
    等他发现错了的时候,已经很难回头。
    他曾以为温知对他的爱慕,是错误理解了对兄长的感情。
    而在那年为了保护温知而导致手受伤后,温知明显比以往更粘他的态度,让他更是以为她痴傻等待,是因为对他愧疚。
    他以为温知只要减少对他的关注,便能发现真正喜欢的人,就能获得幸福。
    却从没想过从温知的角度去思考,从没想过温知其实很清醒,分得清亲情、愧疚与爱情。
    并不需要他自以为是地去定义。
    是他太固执,固守己见,刚愎自用。
    但这些他都不敢对温知解释,因为他知道,说了一定会让温知生他的气。
    那么用力的深爱,却一直被爱的人误解为亲情和同情,要是让她知道了,或许真的会一辈子不理他。
    商徵没有解释,于是鲜温知至今都无法理解,当她已经做好准备做他一辈子的挚友、妹妹的时候,他又为什么忽然回头。
    可有些人认识得太久,很难单纯地用一种感情去定义。
    十几年点点滴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不管他们之间存不存在爱情,鲜温知都知道,她跟商徵不会走向陌路。
    至于她今后该以什么样的感情面对商徵,她想或许是妹妹,或许是挚友,只是很难再是以前的爱慕者。
    鲜温知跟商徵并肩走出面包店,看着商徵怀中抱着两袋面包。
    她伸手想帮拿一袋,却不巧包里的手机震了震。
    商徵看了眼她的包:“有消息。”
    鲜温知收回手,拿出手机,瞧见是阿布德给她发来的邮件。
    阿布德就是当初在S国冲进病房,救了他们,却不幸受了枪伤的当地小伙子。
    后来他伤好了,加入了政府军,有空的时候便会给温知发邮件。
    邮件里会询问温知的近况,也会说说他最近都做了什么。
    例如他的枪法越来越准了。
    例如他从反政府武装手里救下了一名小女孩。
    例如他跟随政府军解救一个小镇的时候又受了伤,但伤情不重,他很快就能好。
    ……
    而这一次,他在邮件里说,他在一次空袭中保护了一名医生,这让他想到了温知,希望温知在遥远的国家一切安好。
    鲜温知看完后,会心一笑,一边走,一边迫不及待地给阿布德回邮件。
    商徵看了眼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见温知完全沉浸在手机里,便上前半步,无声地挡掉可能撞上来的人。
    过了会儿,他问:“是他?”
    鲜温知没有抬头,“嗯”了一声。
    商徵脸色微变,却什么也没有说。
    邮件刚刚发送完,微信又有消息弹出来。
    是李千儿耐不住寂寞,在四人小群里嗷叫。
    老千:@付,你这个毫无友性的家伙!老子痛死痛活生孩子你不关怀一下我就算了,小屁股满月你不来也算了,现在小屁股都快满周岁会叫人了,见都没见过你这个干妈,像话吗像话吗啊?!
    闭月羞花:[扶额]真的,能不能不要给我干儿子起小屁股这种……粗俗的乳名?
    老千:这臭小子浑身上下除了屁股好捏这一个优点外,还有什么值得说的?
    闭月羞花:……做你儿子真可怜。
    老千:话说,付矜最近又在哪儿啊?
    闭月羞花:还在冰岛钓鱼呢。
    老千:还在冰岛?她本来出场就自带十米冷空气了,还在冰岛待下去,是想身披整个南极回来吗?
    闭月羞花:我发现你生完孩子以后吐槽功力上涨了。
    老千:如果你像我一样,每天闲得发慌,什么事都没得做,连洗澡都丧失主权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吐槽是我人生唯一的慰藉。
    闭月羞花:!!!我听懂了什么?邱筠还帮你洗澡?
    付:……
    老千:卧槽!大冰山你终于出现了!!
    付:第一,你又不是生我的孩子,痛死痛活为什么需要我关怀?第二,我什么时候认了你儿子做干儿子?梦里?
    群内静了一分钟。
    温故知新:噗……
    闭月羞花:[垂地狂笑]
    老千:……
    老千:你这个狠心的小浪蹄子!
    付:……
    闭月羞花:……
    温故知新:……
    浓浓的一股娘娘腔气息,隔着屏幕都糊了其余三人一脸。
    又静了十几秒。
    付:礼物在路上,如果不想小焕少一份周岁礼物,你就少说话。
    老千:好好好!我就再多说两句!
    老千:第一句:大佬你给小焕送了什么周岁礼物啊,其实什么礼物都不及支票上那七八位的阿拉伯数字情意重啊,了解一下哈!
    老千:第二句:大佬,小的最近想筹拍科幻电影,没小钱钱啊,你懂的对吧,完毕!
    付:……
    闭月羞花:……
    温故知新:……
    现在生个孩子还能把人的脸皮给生厚的?
    七八位数,几百几千万?
    越南盾吗?!
    闭月羞花:付矜,冷静!别冲动!你要知道一孕傻三年,原谅她!
    温故知新:噗……千千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很可爱……
    付矜:我走了。
    下一秒。
    聊天框左上角群聊人数括弧内,数字由四变成了三。
    然而,李千儿还在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接受商想容的“思想教育”,这两人都没发现异常。
    直到三分钟后。
    温故知新:那什么……你们没发现我们群聊人数少了一个吗?
    闭月羞花:?
    老千:卧槽?!!付矜竟然一言不合就退群!!
    闭月羞花:[扶额]让你熊!
    老千:[委屈]
    闭月羞花:还不把她拉回来?!
    老千:@温故知新,小温知知啊~
    温故知新:……
    老千:做个好人呗~
    温故知新:[笑哭]好的……
    31号的夜晚,街上都是等待零点的人。
    应珞坐在公寓的窗前,抱着抱枕,听见外面远远传来喧嚣声。
    人们在热情地迎接新的一年。
    十、九、八……四、三、二……
    一!
    窗外的喧嚣立即升了好几个分贝,遥远的,似乎还传来了不真切的一下钟响。
    应珞拿出手机,隔着窗户,拍了一张零点的夜景。
    照片的右上角卡了半边月亮,构图看上去有些梦幻。
    而他的配字是:第二年,想你[微笑]
    很快底下涌现大批回复。
    ——我们也想你啊珞珞,在美国要照顾好自己!
    ——珞珞我们都在等你回来,期待你给我们带来更大的惊喜!mua~
    ——好不容易等到你发微博,可是竟然没有自拍,差评!差评!!
    ——不是自拍差评差评差评!
    ——嗷嗷嗷这都第二年了,戏拍完了吗?今年会回来吗?想你想你啊!
    ……
    应珞扫了眼评论,微微一笑,习惯性地戳进付矜那个宛如僵尸号的微博,却发现最新一条微博依旧停留在前年她离开之前。
    收了手机放去一边,应珞侧头,将半边脸埋进抱枕里。
    看着窗户外的热闹喧哗,忽然有些起兴,便冲着玻璃窗呵了口气。
    一片水雾凝成,他伸出指甲剪得十分干净的修长食指,在那片水雾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一撇、一竖、一横、一竖钩,成“付”。
    一横撇、一点、一横钩……一捺、一点、一横撇,成“矜”。
    两个字斜着写完,顿了顿,他指尖朝上,半个弧度,再半个弧度。
    文字被一颗爱心围绕,心情忽然很好,应珞埋着脸又笑开了。
    一月过去,应珞终于结束了美国这边的拍摄。
    回国后Ada给他安排了几个节目通告,为他的归国造势。
    所幸在过去的一年里,应珞之前拍摄的谍战片和古偶剧都如期上映,突然归国出现在节目中,想必也不会给观众造成感官不适。
    接下来要担心的便是美国那部电影,如果能在今年顺利上映,并被国内引进,那么应珞将如愿更上一层楼。
    如果不能,那么就意味着无作品后续,接下来的一年,应珞就将在荧幕里,在普通观众眼中,消失。
    对于一个艺人,特别是应珞这种势头正猛的演员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应珞回国当天,粉丝闻风而来,机场大厅有一整片区域发生堵塞。
    安保前来疏通,效果甚微,于是更多的安保赶来。
    一时间人群外围观的无辜路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应珞刚下飞机有些疲倦,看见这人头涌攒的情况也是一愣。
    过了半晌,他才抬头冲他的糯米团们微微一笑。
    接着便是处处嗷叫。
    “珞珞!!”
    “珞珞你辛苦了!”
    “珞珞我们来接你回家!”
    “啊啊啊我要被那微笑击晕了!”
    ……
    Ada派了助理来接应珞。
    应珞将行李交给助理后,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微博发送出去。
    [乖,我们造成交通堵塞了,都听安保叔叔的话,有秩序地回去好吗?我答应你们,会回去好好休息,努力工作的。]
    发送完毕,他将手机举高,摇了摇,又做了个口型:微博。
    挤在前面的人看清了应珞的口型,当即拿出手机来看微博。
    外围的人看不清楚,只瞧见了手机,接着不多时,又听见前头传来三三两两几句“微博”。
    一群人仿佛忽然统一了思想,点进应珞的微博,看见了那句温柔得像邻家大哥哥的话。
    一瞬间,嚎叫声更高昂,可过了阵,路人便发现,那个区域的人流似乎开始有秩序地疏通了。
    有人默默感叹:“素质教育还是有用的!”
    应珞归国这天,微博上出现了一个跟他相关的话题,一夜高登榜首:#乖,我答应你们#
    倒了两天时差后,应珞开始整理自己的公寓。
    一年前离开圣艺,他用自己攒了三年的片酬,赔了与圣艺的违约金。
    然后,狠心买了湖湛小区一套三百平左右的四居室,几乎用尽他剩下的所有钱。
    虽然不与付矜的那套公寓同一栋,但在一个小区,他已经很满足。
    回国前,Ada让人来帮他简单做过卫生。
    但当初离开的时候太匆忙,很多从之前小公寓搬过来的东西都来不及整理。
    如今一整理起来,就到了太阳落山才结束。
    整理出来的物品中,有一样东西让应珞久久无法回神。
    一颗篮球。
    记得是认识付矜的第二年,她为了鲜温知跑去美国交换,回来后给他带的礼物。
    那时候他还没从影视学院毕业,那天正跟同学吃晚饭,得知她回来了立即跑出去。
    赶到校门口,接到她的电话,听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回头”。
    一回头,他就看见她懒散又飒爽地走过来,手里拍着个篮球,一举起朝他扔过来。
    她投篮的动作随意,可弧度却异常的漂亮。
    应珞拍了拍篮球,想了想拿出手机进入微信,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当初那个篮球群。
    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时候被他删除了聊天记录,还是群已经解散。
    应珞有些遗憾,但心念一起,就蠢蠢欲动。
    于是,简单地吃了晚饭后,他抱着那颗篮球,戴上口罩和帽子,乘出租车去了付矜当初带他去过的那个室外篮球场。
    一切都没有变化,场内有几组人在比赛,他寻到少人的角落片区。
    看见一个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银灰色衬衣、西裤、皮鞋的人正在不断投篮。
    角落的光线不够充足,而那人又背对着他,应珞瞧不清人模样。
    见他也是一人,应珞奇了下,便脱了外套,抱着球走向对面球场。
    运球、投篮。
    接球,回跑,运球,投篮……再接球,回跑,再运球,投篮……
    周而复始,单调重复。
    半个小时后,应珞开始有些热。
    再半个小时后,他停了下来。
    额上开始冒汗,而此时他的帽子和口罩都放去了一边的地上。
    抱着球,喘了会儿气,应珞弯腰捡起口罩和帽子,准备去旁边放衣服的长椅上休息一下。
    可走近了,却见长椅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人银灰色衬衣、西裤皮鞋,一颗篮球安静地停在他两足间,微微弯腰,双肘撑在大腿上,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时,应珞原本平静的心倏然生起浓烈的怒火。
    “回来了?”今奕辰问。
    应珞五指一合成拳,指关节发白,忍耐一会儿,转身就要走。
    却又听见他问:“还在等付矜?”
    应珞停住,转回身,见今奕辰笑容一如他走之前,温和易亲近,只是又比当初更多了一份沉稳持重。
    将视线从应珞身上收回,落去足前地面,今奕辰声音淡然又问:“如果我去给唐老师道歉,你觉得合适吗?”
    那语气仿佛在向自己好友询问意见,仿佛之前种种全都不曾发生,仿佛他真的痛改前非在思考忏悔的可能性。
    然而,应珞一个字都不信。
    他慢慢地弯腰,将球稳定在地上,再直起身,走过去。
    每一步都非常平静,直到最后一步踩稳地面,一拳重重打在那张脸上。
    应珞用尽全力的一拳,直接将今奕辰揍跌地上。
    可这还不够,应珞无声靠近,揪起他的衣领,一拳又一拳,毫无章法的落在那张分外秀气的脸上,落在看着单薄的身上。
    直到应珞打累了,今奕辰也没有还手。
    吐了口血,肿着半边脸和下巴,他抬头看着应珞,眼眸中还是那一贯的笑意。
    这人的脸仿佛是张打不碎的面具,始终用最温和谦逊的一面示人,让了解他本性的人,越发难解心中愤懑。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问?”应珞咬牙切齿。
    有什么资格用那种事不关己,平静如常的语气问?
    如果真的忏悔怎么可能是这样一副面孔?
    如果真的忏悔,他母亲受过的屈辱是否能抵消?
    如果真的忏悔,付矜又能不能回来?
    全都不能。
    所以别在他面前虚伪地微笑。
    今奕辰平静地坐起身,一手挥开应珞揪住他衣领的手。
    他一边整理着被弄皱的衬衣,一边问:“你想清楚了吗?应珞你到底是气我那样对唐雨霁,还是更气我利用唐雨霁,害得你跟付矜分开?”
    他见应珞怒得拳头又攥紧了,咧嘴想笑,可一动脸颊就痛得眼眶生理性湿润。
    然而,他依旧忍着痛,笑得眉眼微弯,再问:“你以为,你和付矜分开,完全是因为我吗?”
    “住口!”应珞冲他怒吼。
    前方球场已经有人看了过来,但大约猜想是私人恩怨,那些人并没有上前询问或阻止。
    今奕辰又笑出了声,抹了把嘴角的血渍,见应珞双目失神,呼吸不稳,他便知道,应珞是清楚的,清楚他和付矜会走到分离这一步。
    最重要的原因,是付矜不够爱他。
    如果付矜足够爱他,会等到他来问她,甚至会主动去找他解释。
    因为不够爱,所以察觉对方有一丝退缩,或者两人中间有一定阻碍时。
    她就会开始思考值不值,等或者跨越,是否值得。
    一旦开始思考这个问题,那就已经说明了不够爱。
    付矜不够爱他,所以才会当机立断,明哲保身,第一个抽身离开。
    今奕辰爬了起来,动作有些虚弱,可面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
    他朝应珞伸出手,却被应珞一手挥开。
    接着,应珞起身,直接无视他,走去抱起自己的篮球和外套,出了球场。
    望着应珞离开的方向,今奕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伤,尝到血腥味,皱了皱眉头,又再次笑开。
    可怜人,跟他曾经一样。
    只是他已经抽身,而应珞自愿深陷其中。
    晚上回到家。
    今奕辰走进漆黑的客厅,抬头一看,发现厨房里有灯。
    没一会儿,商想容穿着件粉色的吊带真丝睡裙,端着一杯水走出来。
    今奕辰微微眯眼,想起上次在罗孚公馆安全通道内看见的她也是这模样,印象十分深刻。
    商想容开了灯,一看清今奕辰的脸,手上的水杯都差点掉地上。
    幸好她反应灵敏,及时握紧杯子。
    两秒后,她找回声音,匆匆上前询问:“大晚上的,你这是跟谁打了一架?”
    心疼地看着他那张秀气的脸,伸了手又不敢碰一下。
    今奕辰半垂眸,笑着说:“应珞。”
    细白的手一顿,过了两秒,商想容怪模怪样地皱眉点头:“那应该的。”
    声色里尽是狡黠,却难寻一点跟脸色相似的心疼。
    她正要收回手,却被今奕辰握住了手腕,听见他眯眼笑问:“不心疼我吗?”
    商想容抿唇:“我比较心疼我自己。”
    “你这模样大晚上的睡我旁边,要是我半夜醒了,得多吓人啊。”她若有所思地说着,下了决定,“所以你今晚自己找个房间睡吧,乖~”
    今奕辰的手没松,商想容便顺势低头,一吻落在他手背,吻完了甩一甩,把他的手甩开,就捧着杯子上楼。
    那身影曼妙,往楼上去。
    可上到一半,她又回头,冲他送了个飞吻:“啊对了,晚安。”
    楼上主卧的门关上,此刻客厅一片通明,却静的比刚进门时的黑暗还要吓人。
    今奕辰抓着西装外套,一侧身靠在沙发背上,扭动一下脖子,舒缓一天工作的辛苦,又舔了舔唇角,缓解伤口的痛楚。
    静了会儿,他开始摸口袋,摸完裤兜又摸西装外套。
    全都摸了一遍,他才想起来,他的烟全被商想容没收了,连打火机都不剩。
    拇指的指甲刮了刮眉,今奕辰忍不住再次思考。
    商想容究竟是为什么要与他结婚。
    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那晚酒店里他预定的女人,为什么忽然变成商想容。
    导致被狗仔拍到,两人迫不得已结婚收场。
    他甚至怀疑过,那晚酒店是商想容设计的。
    但很快就被他全盘推翻。
    因为没有动机。
    要说为了今家,那不可能,今家与商家相比,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要说因为爱他,那更不可能,一年来的婚姻,看似甜蜜恩爱,可他却很清楚,商想容没有放多少心思在他身上,如同今晚,不会为他心疼。
    她就像是在跟他演一出恩爱浪漫的恋爱剧,无时无刻不暗示着他要配合。
    如若不配合,她就会像刚刚一样,转身走人,毫不留恋。
    像狐狸一样的女人,叫人怎么也摸不准她的心思。
    春节前两天,应珞结束了所有行程,赶回了家乡。
    除夕夜,唐雨霁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嘱咐应珞多吃些,一个劲儿地说他又瘦了。
    其乐融融的晚饭用完后。
    唐雨霁进厨房削水果,应世通坐在沙发里一条条回学生发来的新年祝福。
    而应珞则裹着大衣,站在阳台上,吹着寒风,望星星。
    阳台门被推开,唐雨霁端着一杯温水走到应珞旁边,递给他。
    应珞回头,微微愣了一下,回神后接过温水:“谢谢妈。”
    这一趟回来,他发现母亲又不一样了,由内而外的柔和体贴,让人稍一靠近就能察觉。
    “慢点喝,小心烫。”唐雨霁嘱咐他。
    应珞笑了:“不烫,刚刚好。”
    说着,他便喝了一口,以示他没有撒谎。
    唐雨霁颦眉,欲言又止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应珞,你是不是有心事?”
    应珞冲母亲舒心一笑:“怎么这么问?”
    “我看了你的节目,你在节目里很少说话,回了家也偶尔走神。虽然你从小就是个能静下心的孩子,性格本也不算外向,但妈妈是看着你长大的,有没有心事,妈妈感觉得出来。”
    见母亲一脸担忧,应珞垂下头,过了会儿再微微抬起。
    他笑着,很坦然地说:“妈,我还是喜欢付矜。”
    “……”唐雨霁顿时息了声。
    当年的事,她好像错怪了付矜,一年前的事,她好像也错怪了付矜。
    然而,就算没有那些事,其实她也不是很赞成儿子喜欢付矜。
    门当户对,这是老一辈的智慧,不是没有道理的。
    若是再之前一些,她或许还会劝。
    可如今看着一年过去了,儿子面上忍着不说,却在心里时时刻刻念着。
    她便实在狠不下心叫儿子放下。
    唐雨霁伸手顺着应珞的肩背拍:“那就喜欢吧,人一生难得真心喜欢一个人,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碰上。你想喜欢,那就喜欢吧。”
    应珞吃惊地回头:“您……不反对?”
    他始终记得当初母亲反对他喜欢付矜的模样,即使那时母亲和付矜之间存在误会,但他不认为没有那层误会,母亲就会同意。
    骨子里,他母亲是个传统而保守的人,必定是希望他能爱一个与他家世背景相仿的人。
    唐雨霁微微一笑,脸上的褶子撑开,极为慈祥:“没什么好反对的,仔细想想,你是你,妈妈是妈妈,妈妈代替不了你去过一辈子,即使你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我也不能完全体会你的苦乐。如果你觉得你这辈子只会爱付矜,如何也放不下,那便去爱吧。”
    心口某一块位置忽的松了,让应珞由衷地笑起来。
    那好看的眉目沾染着月华,干净又窝心的笑容让唐雨霁看得心口发烫,忍不住就抱了抱应珞。
    如果她能再早一点想开,那么应珞就不必吃那三年的苦,就能得到父母的支持,正经地去考影视学院,而不是从一个小小的群演做起。
    孤立无援,穷困潦倒。
    这一年来,唐雨霁看了很多应珞的新闻,各种渠道得知了他那三年是多么的辛苦。
    而那么辛苦的情况下还得不到父母的支持,想必心里一定很难受。
    这么一想,她或许还该感谢付矜,是付矜给了她儿子机会,免去了应珞许多的苦难。
    母子二人相拥一会儿后松开,应珞犹豫一下,问道:“妈,你想要今奕辰向你道歉吗?”
    唐雨霁一听,愣了下,过了许久,神色由微苦转向释然。
    她执着应珞的一只手说:“算了,不管他道不道歉,发生过的事已经发生,事情既然已经过去,我也不希望我们的生活再被打搅,我和你爸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下半辈子。”
    十几年前那件事,孰是孰非,她已经辨不清也不想再费劲辨清。
    一年多前那件事,的确让她噩梦重临,可也将一切都解释清楚了。
    至少没有让她再接着误会付矜,误会她儿子喜欢的人。
    应珞点头,脑袋一歪,脸颊抵着母亲的发顶。
    母子二人依偎着看了会儿静美的夜空。
    八点一到,屋里守在电视机前的应世通就开始叫人:“都进来看联欢晚会啊!”
    唐雨霁扭头就嗔道:“看了十几年了还看,你都不嫌腻。”
    “这是传统,怎么会嫌腻?”应世通皱眉反驳。
    应珞笑,拉着母亲进屋:“来了!”
    “唉,这个女歌手是谁啊?看着有点眼熟,应珞,是不是跟你拍过戏的那个?”
    “嗯,之前是有过合作。”
    “那你怎么没去参加春晚啊?”
    “妈,春晚哪是谁想去就去的。”应珞哭笑不得。
    “我看着这些个明星还没你有名气,唉,我跟你说,昨晚我看了你微博粉丝数,又涨了好几千呢。”
    ……
    春节一结束,应珞便跟父母告别,乘飞机回去,又进入了紧张的工作状态。
    经过他的意见,Ada给他接了一部正统历史剧,一部功夫电影。
    两部戏中间特意空了几个月,应珞利用这段时间报考了驾驶执照,期间上了几档节目,进行几个广告拍摄。
    六月份。
    应珞考科目二的当天,网络上忽然疯转一组沙漠冰美人图。
    等待考试前,应珞刷微博的时候不可避免看见了那组图。
    小图匆匆一扫,便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摄影者的构图能力,光影处理能力都非常厉害。
    应珞好奇地点开大图查看,茫茫沙漠中一辆吉普车前靠着一人,镜头是正面,而那人双手抱肩,黑纱绕肩蒙了半张脸,侧着头,颈项极为纤细,露出来的上半张脸上眉目冷漠。
    模样看上去似乎极不愿配合拍摄者,却又恰巧将她一身的冷漠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纯黑色的背心将她身姿曲线完美勒出,下身是条迷彩裤,一双不算干净的军靴,腰上还捆着一件外套。
    即使穿着宽松的迷彩长裤,镜头中,那双腿依旧长出天际。
    应珞看得情绪越发激动,因为这人……是付矜!
    他不会认错,这人是付矜!
    应珞一张张仔细看到底,九张图看完后,他点开评论区,果然在评论区找到了图片原本发自哪里。
    来自外网,一个在外网上小有名气的摄影爱好者。
    这名从不露脸的摄影爱好者喜好拍美人,只要是长得好看,或者气质撼动人心的,不管男女老少,他都会拍。
    而付矜无疑是他遇见的最完美的模特,这组沙漠冰美人图,在外网转疯了,转到国内,再次被转疯。
    应珞好不容易爬上了外网,找到那名摄影爱好者的社交平台号,戳进去看,发现定位地点在埃及。
    他欣喜若狂,却没有像上次一样冲动。
    老老实实地考完科目二,结束今天的通告,回到家,他才立马开始整理证件材料,网上预约面签时间。
    做这些的时候,应珞其实清楚,等他到了埃及,恐怕付矜已经像上次一样离开了。
    但他却依旧想去,走走付矜不久前走过的路,饮鸩止渴,又何尝不可?
    七天前。
    付矜在埃及找到一名据说十分靠谱的当地向导,想要玩一场横穿沙漠。
    岂料除了向导,一队四人,其中两人是新婚夫妻,一路狗粮不要钱地撒。
    付矜自然毫无压力地做到了无视,可队伍中另一位单身人士,秦得诺先生,却是被狗粮喂到整个人都在冒酸泡泡,觉得自己一只单身狗非常可怜。
    结果,他就顺理成章地粘上了另一个他个人认为也很值得可怜的单身狗,付矜。
    沙漠那几天,景色虽然美得让人震撼,可旁边一块狗皮膏药也烦得付矜差点连看美景的心情都没有了。
    最关键的是,秦得诺酷爱拿着单反对她狂拍,拍得她好几次想抬起一脚就把他踢进流沙里直接埋了。
    只可惜秦得诺父母给了他绝好的基因,那张有着混血痕迹的好看面庞,只要一扮无辜,即使是付矜这样冷漠的人,也忍不住心软三分。
    一路上,忍着忍着,付矜竟然也忍成了习惯,对于他狂拍她的行为已经能做到熟视无睹。
    沙漠之旅结束后,付矜二话不说,抬脚就离开了队伍。
    然而,很不幸。
    行至尼罗河西岸的卢克索城,站在卡纳克神庙最高的那座方尖碑前时,付矜再次看见了那张好看的狗皮膏药脸。
    秦得诺兴冲冲地跑到付矜跟前:“嗨嗨嗨,付矜,我们又见面了,简直是天定姻缘!”
    “你中文不好。”付矜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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