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总局人渣改造中心》145.Act3·裂魂

    145.
    宽阔的大殿内, 侍女的声音在回响。
    像是为了避免他再问出这样没有意义的问题, 像是为了避免小公主日后闹出笑话,索菲娅找出理由为他开脱,轻声细语的为他解释。
    “……是已经忘记了吗, 殿下?索恩家族, 即是荆棘家族。”
    “您的身体里,流淌着荆棘家族最纯正的血脉。”
    .
    是谁在那里唱歌?
    ——是夜莺。
    为什么它的歌声趋近于高昂?
    ——因为那是生命中最后的歌唱。
    为什么它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
    ——因为它将胸膛,扎在了尖利的荆棘刺上。
    .
    五彩缤纷, 光怪陆离。
    在仲夏夜的月色中,在翠湖畔的威风里。
    他听到了清脆悦耳的歌声,那是夜莺鸟儿, 在篱笆桩上、在树梢枝头、在雕塑顶部,纵|情的歌唱。
    那声音如果酱,如可可, 如蜜糖。
    蕴含着一种化不去的甜意,一丝一丝, 撞向人的心坎,流淌在人的胸腔。
    夜莺一边歌唱, 振翅飞过了平湖,鸟儿掠过了婆娑的树枝,停留在了狰狞的棘刺上。
    暮夜,冷月。
    含苞的白玫瑰生长在了枝头, 而夜莺一头撞在了蔓生的荆棘上, 他的胸膛被狠狠地扎穿, 而棘刺破开了心脏。
    炽热,滚烫。
    那是鲜血的温度,一滴一滴,顺着被刺穿的伤口流淌出来,沿着胸膛上豁风的破洞,沿着荆棘中的脉络甬|道,悄然无声,流上了枝头。
    而那样由鲜血凝结出来的染料,将雪白的花瓣都渲染。
    那原本如同雪白的婚纱,纯洁的嫁衣,却变作了鲜艳的红,如同凝固的鸽血石。
    就像刽子手从人心脏中抽出的尖刀,雪亮的锋刃上,是化不开的红芒。
    鸟儿依旧在歌唱,然而随着血液的流失,它的歌声已经趋于衰弱。
    最后一个音符划过的时候,白玫瑰被完全染作了大红,娇艳的花朵,就像生来就是如此的鲜浓热烈。
    而夜莺鸟儿的身体已经趋近于冰冷。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驱散夜色的时候,在鸽血一般娇艳的玫瑰花苞绽放的时候,完全僵硬。
    它死了。
    .
    死在了尖锐的荆棘刺上。
    绝望的痛苦仿佛要将人拽入无底的深渊中去,楚歌霍然惊醒。
    窗户被关上了,他盖着顺滑的丝被,陷在柔软的大床里。
    那应该是极其适宜入睡的环境,可是他止不住自己的颤抖,手指不住的痉挛,冷汗仿佛顺着背脊蔓生。
    荆棘家族。
    索恩家族。
    那意味着什么?!
    手指紧紧的攥住了丝被,好像要凭借那个动作,获得一点点力量。
    无数思绪在脑海中缠绕,然而无论是哪一个,都将他朝着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拽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耳朵里捕捉到了轻微的“吱呀”声。
    门,被人推开了。
    是谁!
    那是谁!
    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中,悄悄来到他的寝殿里!
    刻意放缓了的脚步,几乎要听不到步伐落下的声音,然而一声声落在楚歌的耳膜里,却如同响鼓重锤!
    心脏仿佛被重槌狠狠地敲击了下去,一刹那间提到了极致。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如此的迅疾,快的就像那颗心脏要从心脏中蹦出来。
    那是谁!
    那双蓝眼睛的主人、那个卑劣的窥探者吗!
    绕过了侍卫,瞒过了侍女,那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守卫重重的寝殿。
    就像所有的防备,都只是一个笑话。
    轻纱薄缦遮蔽了床上的一方天地,他被牢牢地笼在蕾丝帐里,而他的视线中,甚至看不到一点儿光亮。
    那个人,他没有端着烛台,就这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悄无声息的朝着他靠近。
    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床边。
    最后,高大的身影停在了垂下的白色纱幔前。
    楚歌的心脏激烈的几乎要从胸腔中跳跃出来,他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痉挛,求救的话语声已经横亘在了喉间,只要下一刻便会喊出——
    而就在那一刹那,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就如同他刚刚到达这个世界时,那个辗转而反复的梦里。
    “阿佳妮……”
    .
    薄薄的蕾丝纱帐隔绝了账内帐外,两个天地。
    却丝毫无碍于那一声叹息、那一声轻呼撞入他的耳膜里。
    那一声浅浅的呼唤,当真很轻,很轻。
    却带着重逾万斤的力量,教楚歌悬到了半空中的心脏,终于,缓缓地落回到了胸腔中。
    这个声音,他听到过的。
    来自于他的兄长,德加帝国的王储殿下——
    西瑟·索恩。
    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相遇时楚歌还在睡梦里,他从未曾看见过自己这位兄长的模样。
    然而那丝毫不妨碍他对于西瑟·索恩做出估测。
    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偏差,或许他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宠爱自己的妹妹,但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是一位合格的兄长的吧?
    .
    下一刻。
    沙沙的电流音响起:“楚三岁,是什么让你觉得,深夜潜入妹妹闺房的哥哥,会是一位合格的兄长呢?”
    楚歌:“………………”
    像是觉得这样都不够,系统语气幽幽:“而且我先给你观察了一下,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楚歌:“!!!”
    这一刀正正直直,不偏不倚的插上了他的心脏!
    有那么一瞬间楚歌的头脑都空白了一下。
    他在独角兽的壁画里见到了一双蓝眼睛。
    他没有见过西瑟·索恩,但是系统看到了,西瑟·索恩也是一双蓝眼睛。
    那么问题就来了。
    “……伸手不见五指,你是怎么看到他是蓝眼睛的,统子?”
    系统:“……黑科技我还要告诉你了啦?”
    楚歌:“………………”
    .
    骤然而来的插科打诨稍稍的消弭了部分他心中的紧张,楚歌手指紧紧攥着丝被,始终都怀有那么一丝不确定。
    他不那么愿意相信,西瑟·索恩就是独角兽壁画后的那双蓝眼睛。
    像是为了佐证他心中的疑惑,耳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尔后,身边一沉。
    西瑟·索恩竟然坐在了他的床边,伸手拂开了垂下的轻纱薄缦。
    旋转的气流扑刮过了面颊,细微如刀,而他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只觉得整个人都陷入了无所不在的目光里。
    那一瞬间楚歌心中几乎是难以抑制的升起了一种悚然感,他完全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深夜,寝殿。
    西瑟·索恩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自己妹妹的寝殿里,坐在了妹妹的床边,他拂开了垂下的纱幔,甚至还伸出了手——
    脸颊上传来酥酥的麻痒,是有一只手,在抚摸着他的面颊。
    掠过了双颊,滑过了鼻尖,又朝着上方而去,轻轻地点了点阖上的眼皮。
    最终,缓缓地下滑开去,停留在了紧闭的嘴唇前。
    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像是恶作剧一般,点在了微微翘起的唇珠上。
    像是羽毛笔尖轻轻地搔刮,带来一阵又一阵的酥麻。
    .
    楚歌完全僵硬在了那里。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要出现任何奇怪的反应,就像一个熟睡的人,或者一个没有灵气的木偶、雕塑。
    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惊叫出来,立刻反抗,眼下,如此尴尬的局面,教他更加没有办法打断。
    楚歌几乎找不出来办法,只能死死地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如果西瑟·索恩只是单纯的坐在床边,如果阿佳妮·索恩还是年幼的小女孩,如果西瑟·索恩并没有做出这样一些令人产生歧义的举动,或许他当真可以安慰自己,这是兄长对于妹妹关爱的另一种展现方式。
    可是西瑟·索恩拉开了蕾丝帐,阿佳妮·索恩也已经不是年幼的小女孩,而身为兄长的那个人甚至做出了极度不符合身份的举动——
    停留在唇珠上的手指十分温暖。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楚歌思考了无数的办法想要惊走西瑟·索恩,然而没有哪一个能够立刻付诸实践。
    最后的最后,他依旧僵硬的躺在那里,如同一具没有了生命的雕塑。
    他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衣服摩擦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绵长的呼吸声越来越近,最终,温热的吐息扑撒到了他的面上——
    在无数的怀疑与惊惧中,在无数的恐慌与惊悸中,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我的小玫瑰。”西瑟·索恩喃喃的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大呢?”
    .
    楚歌已然回忆不起自己是如何入睡。
    不知道西瑟·索恩还干了些什么,不知道西瑟·索恩什么时候离去,不知道自己明明强撑着精神、却不知在何时睡去。
    他躺在柔软的丝绵上,只觉得那一切都荒谬而诡异。
    仿佛只是夜半时分,自己臆想出来的一个梦境。
    “……殿下还没有起来吗?”
    索菲娅推开门进了来。
    楚歌直楞楞的看着她:“昨晚有人来过了吗?”
    “没有呢,殿下。”索菲娅说。
    意料之中的答案,楚歌根本就没有指望过,自己能够得到肯定的回答。
    然而——
    楚歌盯着她,语气极缓慢:“索菲娅,真的没有吗?”
    从他的语气中,索菲娅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有些疑惑:“殿下,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全然的好奇与疑惑,看不出来任何作伪的样子。
    就像是心底,当真就是这么的想着。
    楚歌定定的看着索菲娅琥珀色的眸子,心念转动,一刹那间,那段早已经见过的文字,再度浮现在自己眼前。
    【备注】我的生命,只属于你。
    .
    他一度以为那个“你”,指的是帝国玫瑰,小公主阿佳妮·索恩。
    但是,如今看来——
    那个“你”,是否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
    他歪了歪脑袋,咕哝着说:“昨天晚上,我梦见哥哥来看我了……他坐在床边,后来离开了,我还以为,哥哥真的来了。”
    索菲娅轻轻地“啊”了一声:“这段时间,北方的战事忙的焦头烂额,西瑟殿下早说了要来探望您,但是被事务缠着,一直都脱不了身……”
    她没有直接说明,但是很容易就读出她话语里的意思——
    西瑟·索恩,没有在半夜,悄悄潜入他的寝殿。
    可那……总不至于是幻觉!
    楚歌坚持的说:“我真的看到哥哥了!”
    索菲娅看着他,发现他的神情很是坚决。
    于是侍女十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您已经这么想念西瑟殿下了吗?”
    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侍女微微有些疑惑的说:“也是很奇怪呢,西瑟殿下以前常常来看您,但是自从您从洛兰回来后,他还一次都没有来。”
    楚歌努力想要判断她这段话的真实性。
    索菲娅微微笑着说:“需要替您将西瑟殿下请来吗?”
    楚歌立刻摇头:“不需要。”
    开玩笑。
    什么叫做一次都没有,难道昨天晚上,坐在他的床边、对他动手动脚的,是一只孤魂野鬼吗?
    然而索菲娅的面上是笑吟吟的。
    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是一种名为“了然”的情绪,就好像完全看穿了他的心思。
    ——如同阿佳妮就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小公主。
    .
    侍女这样了然的笑容让楚歌头都大了。
    他满心想要解释,却无从说起,好像无论怎样辩解,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或许索菲娅是当真不知道昨晚的事情,西瑟·索恩欺骗了所有人。
    藏在丝被下的手指交握在了一处。
    楚歌问道:“哥哥最近在忙着些什么?”
    他以为自己会很快得到回答,然而索菲娅的反应却让他心里一沉。
    ——那是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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