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肆意人生》173.173

    陈涵虽然从头至尾没有喊韩芸一声“妈”, 但是陈远林知道，乖宝已经原谅她了。
    或许，是时候告诉她事实真相了。
    天空开始飘小雪花了。
    陈远林蹲在韩芸的墓前，用粗糙的指腹将墓碑上的几片雪花给擦拭掉。看着她的名字, 开口道：“想不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来的？”
    眼睛盯着墓碑, 可话, 却是说给女儿听的。
    陈涵知道。
    心中一咯噔。
    陈远林扭头看向“女儿”，笑着问道：“难道你真的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你这么聪明。”
    老陈家的人虽然长得都不丑，陈涵也十分漂亮, 可在外貌上却没有一丝的相似之处。陈远林不信敏感的女儿没有怀疑过。
    陈涵蹙了蹙眉头, 什么都不说, 扭头就走, 脚步快速而又坚定。
    便宜爸爸一定是疯了，韩芸已经死了, 没有人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除了他！可他已经养了自己二十多年, 不是一向最害怕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么？怎么现在要说这些？！
    疯了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陈涵还在低头往前快走, 突然撞上了前面的一堵人墙。
    抬眼一看，是陈远林。低头眯着眼看着她, 脸色凝重。
    想来也是，陈涵那双小细腿，怎么可能跑得过陈远林这当兵出身的人呢？即便已经五十出头, 可依旧身板硬朗, 精气神十足。
    抬眼看向陈远林, 陈涵问道：“爸，你这是做什么？！”
    陈远林一脸平静：“告诉你事实真相。”
    “真相？那是你以为的真相还是我以为的真相？”陈涵看着他的眼睛，喊了句：“爸……”
    陈远林心思动了动，看来刚刚自己猜测并未出错。开口道：“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陈涵蹙眉，不想跟他纠缠。想要绕开他，边往前走边说道，“爷爷还在家等我们吃饭呢，我们赶紧走吧！”
    陈远林转手便拉住陈涵的手腕，将她拉住。
    陈涵想要挣脱，却挣脱不了。
    陈远林拉的很紧，拉着她便又折返回韩芸的墓前。
    陈涵知道，今天这顿“真相”她是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脑子里在快速过滤有用的信息，最终决定跟陈远林摊牌。
    深呼一口气，陈涵开口道：“爸，我不想知道那么多。”
    陈远林蹙眉：“你确定？”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身世不好奇的？他刚刚已经猜到女儿应该知道自己并非他的亲生父亲，难道她就不好奇她的生父是什么人么？
    现在韩芸已经死了，她的生父是谁，怕也只有他陈远林一个人知道了。
    陈涵上前一步，看着陈远林的眼睛说道：“我不管我身上流着谁的血，我只知道，我是老陈家的孩子。我的亲人是你，是爷爷奶奶，养育我的是陈家村这片山水。包括她！”
    陈涵指了指韩芸的墓，语气放缓：“包括这个生了我又抛弃我的母亲，最终的归宿，不也是在这里么？”
    陈远林心中动容，嘴巴张了好几回又闭上。最终开口道：“可你难道不好奇，究竟你的……”
    “亲生父亲么？”陈涵耸耸肩，看向陈远林，十分认真而又笃定的说道：“我只有一个爸爸，他叫陈远林。”
    陈远林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绞痛，眼眶都红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一直害怕乖宝知道真相后会离自己远去，会像电视上那些真情节目一样，不停地去寻根，去寻找跟自已一脉血缘的亲人。没想到……
    “在我心里，生恩并不重要。养恩，才重要！”陈涵说出这句话时，几乎是哽咽着的。
    陈远林再也控制不住，转过身蹲下来抱着头痛哭了起来。
    二十六年了，整整二十六年了。这个秘密像是个密不透风的塑料袋将他闷得快要窒息，他怕女儿知道，又怕女儿被闷在鼓里将来有一天会怪自己。
    从韩芸出现，乖宝发现韩芸就是她亲生母亲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怕。怕韩芸告诉她，后来又怕周泰清告诉她，再后来，又怕这孩子自己知道。
    他不知道这事儿什么时候是个头。
    原以为韩芸死了，他就能处之坦然，不再思考这些事儿。
    可前段时间看电视台上那些找亲人的节目，他又动容了。他凭什么以自己的私心来掌控她的人生？告诉了她真相，由她来做选择，才是真正的尊重她啊！
    要是她想要找亲人，那他帮她找。若是她不想，只想在陈家村，只想做自己的女儿，那他不就再也不用担心受怕的了么？
    他只是在赌，赌女儿会不会……
    没想到当他赌赢的这一刻真的到来时，他却如此失态。
    陈涵看着他哭，轻轻走上前去，帮他捋了捋背。轻声说道：“爸，电视台那些节目，以后你少看。”
    刚才她就想到了，最近某水果台的“真情”节目不要太火。天天就是寻找丢失的亲人，就连食堂大妈都会念叨几句。
    陈远林：……
    -
    交了心的父女俩一边往村里头走，一边又说了好些贴心话。
    陈远林再次跟陈涵强调，若是她日后的某一天真的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便来问他。他一定会把知道的全都告诉她，不会有所保留。
    陈涵笑着点头，让他安心。只要别说漏嘴了被老爷子听到了，那就成！
    陈远林自然知道这个理，老爷子岁数大了，又把这孙女儿当命/根子似的疼，怎么可能告诉他这事儿呢！
    陈涵瞧着陈远林还没有失去理智，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她原本就是个无根的人，穿越到这个时代的这具身体上，能有这么好的家人在身边，她已经十分知足了。别说这个身体的亲生父亲了，就是上一世她自己真正的父亲，她都不想知道！
    接着，便将自己将要找职业经理人的事儿跟陈远林说了。这事儿她已经下了决心，她相信陈远林一定会支持的。
    果不其然，陈远林并没有反对。他一直觉得乖宝这么年轻，不该被一个小食厂所捆绑。可小食厂已经开张，无可能突然关门大吉，他也正愁着这事儿呢。
    没想到女儿自己倒是先想出办法，把自己解脱出来了。
    “只是这职业经理人十分难得，毕竟咱们厂子也不是什么大厂，许多人不愿意来。”陈涵紧接着便将这几个月自己找寻职业经理人的困难都告诉给了他。
    陈远林摸了摸下巴，看了眼陈涵，问道：“乖宝你跟我说实话，你对于周向阳，是怎么打算的？！”
    陈涵眉梢动了动，正巧走到了桥头上。摸着桥头上的石头做的扶手，低头没吭声。
    怎么打算的？她也不知道。结婚？还是就这么过下去，她确实没有考虑过。她原本只想着过一天是一天，怎么开心怎么来的，并没有对自己的将来做过打算。
    不但是现在，在过去，她和知秋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这幅样子。
    她的脑子里对于未来的规划，向来只有事业和家人，没有伴侣。
    她想过要找职业经理人管理小食厂，想过要好好的帮助那些福利院的孩子们，帮助那些留守儿童。包括，她都想要去小晴的养老院，去帮助那些失独老人，或者子女不在身边的老人们。她都有想过。
    只是，这些想法里，只有她自己，没有周向阳。
    做这些事情需要金钱，需要时间，需要精力，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的。她不想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让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即便这个人和自己有最亲密的关系，她也不愿意。
    陈远林怎么可能不了解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呢，看着她不吭声，便扶着她的肩头说道：“跟他商量商量吧，看他什么意见。找个外人，那不如把小食厂留给自己信得过的人。”
    陈涵心下莫名大惊，扭头看他：“你的意思，让他留守小食厂？”
    “不，他不该留在这里，他应该和你在一起。”陈远林说道。
    陈涵突然莫名的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用分开。
    陈远林看闺女这幅样子，哈哈哈的大笑了几声继续往前走：“你啊你……”
    陈涵撅了撅嘴，什么嘛，话也不说清楚。
    便连忙跟了上去，问他究竟怎么想的。陈远林这人就是这样，说话留三分，就爱让别人来猜！
    陈远林边走边跟她提了一个人：郑青。
    陈涵睁大了眼睛。
    陈远林：“一来，知根知底，从他对林徽的父母的态度来看，他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是有担当的。二来，专业知识有够，对小食厂的一切情况又比较清楚。难道他不比那些外面聘来的职业经理人，更值得信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