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梧桐树皮斑驳,微风之中, 枝叶轻晃。
已经是黄昏了, 苏萌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的响, 没有吃晚饭,她有点饿。
一时间, 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面对贺修竹清清亮亮的目光,什么谎话都说不出口。
“那个……其实我是在厕所的时候接到电话。罗茜茜身体不舒服,我很着急, 就跑出去了, 不信你可以去找罗茜茜。我现在好饿, 我先走了啊。”
苏萌迅速地把锅推到好友身上, 站起来想离开。
贺修竹没有拦她,只静静看着她, 不说话。
“你别……别哭啊?”苏萌差点以为她又要哭了,低头去看, 才发现那双眼睛还是干燥的, 只是神色太像看到猫猫时的样子……
“请你……别骗我。”
贺修竹目光如炬,盯着她的脸,祈求一般说着。
她赶忙直起身来, 快步往外走去,用手悄悄按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
心跳剧烈, 晚风吹拂, 都让她想起贺修竹的手, 在自己发间穿过的感觉。
手心里渗出一层黏黏糊糊的汗,口干舌燥,脸颊泛起红潮,脑海里胡乱翻腾着奇怪的东西。
她忍不住一再地回头去看贺修竹,那个坐在石桌之后的纤瘦身影,显得孤寂,又充满光华。
美得如梦似幻。
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哪里不对,但并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是人类特有的一种疾病吗?她感觉自己病了。
回到学校,在活动室里心不在焉地指导了一下大家的舞蹈,她整个人状态都时而亢奋时而沉默,非常不稳定。
好在舞蹈早已成型,不需要她再多费心力,全看个人自己的练习。
苏萌给大家说了要点,提前回了寝室,坐在床上,捂着脸,坐到熄灯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
是自己让贺修竹那样煎熬,也是自己,对贺修竹有了异样的感觉。
后面几天,苏萌再也没有见到贺修竹,也没从别人那里听说她的消息。
关于章之华、贺修竹跟苏萌的八卦,也因为一直都是章之华在唱独角戏,网友也不再愿意关注。
初夏时节的某个周末,学校组织的表演比赛准时开始。
街舞社的会员们穿着特意定制的队服,不是很华丽,整个舞蹈却很有默契,将街舞中的不同种别融合在一起,创意十足,直接斩获舞蹈类的一瞪奖。
芭蕾舞协会原定的比赛名单里是会长贺修竹亲自出马,但比赛前夕被紧急改掉了,参赛者变成了两名普通会员。
会员们的发挥只能说中规中矩,拿到了第三名。
“耶!赢啦!”
晚上,三十多个人聚在火锅店包厢里,开心地碰杯、吃火锅。
“这次可多谢萌哥了,要不是萌哥,咱们不一定能拿到名次。”之前被苏萌怼过的学长,现在也跟着别人一起萌哥萌哥的叫。
他端着一杯啤酒,走过来,眼里全是对苏萌的贪婪渴望。自从上次跟苏萌“亲密接触”之后,他就一直对这个鲜嫩又有活力的学妹有异样的感情,这次拿了第一名,他想趁机对她表白。
只是端着酒杯走过来,他才发现,苏萌现在的情况,完全不适合被表白啊。
苏萌只是身体坐在椅子里,灵魂早就不知飞到哪儿去了,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筷子都拿反了。
“萌哥你筷子。”学长给苏萌把筷子翻了个个,苏萌也完全没有反应,仿佛孙悟空拔根猴毛吹出来的假猴子。
周围人也发现了,同时扑过来,对苏萌叽叽喳喳,动手动脚的都有。
“怎么了?”苏萌如梦初醒,一眼就看到罗茜茜的大脸,还有正要摸自己头发的其他女孩子。
男孩子还好,姿势矜持,目不斜视,明明刚才趁机猛看苏萌胸部的都是他们。
学长端着酒杯,笑容满面,对苏萌说:“萌萌,可以跟我出去一下吗?”
苏萌就跟了出去。
学长身段颀长,容貌上乘,是一些女会员喜欢的对象。但他眼光很高,一直没有女朋友,现在邀请苏萌出去,屋里顿时一阵欢呼沸腾,开始起哄。
“学长加油啊,拿下啊!”
“萌哥的春天又来了!”
“可我心里咋这么难受呢,我就应该先下手的。”
“得了吧就你,萌哥不给你翻个白眼就不错了。”
“你这种矮矬穷就应该像我一样好好暗恋她就够了……”
走出很远,苏萌惊人的耳力还是听得到屋里的谈笑。她知道大家都对她有点意思,因为她的金手指,无论男女都会产生效果,但仔细想想,唯独贺修竹对她没有特别对待。
而她,偏偏喜欢上了那个人,那个永远面瘫对待自己的人。
这感觉很分裂,更是很矛盾,她甚至开始嫉妒那个小小的自己,能得到贺修竹的青睐和喜爱,能让贺修竹为她而憔悴。
“萌萌,我喜欢你很久了……”
学长说着话,苏萌听是听到了,完全没往心里去。
这里是学校后头的小吃街,徐园就在街头,她们在街中央,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全是年轻的身体。
苏萌就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影发呆。
她现在有点想把真相全部告诉贺修竹了,喜欢一个人就会下意识把她往好的方向想,苏萌觉得贺修竹应该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坏事。
“……所以如果你能接受我的话,我会努力规划我们的未来……”
未来?也不知道贺修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真的去领养一个孩子?
“……你就像天上下凡的仙女,没有任何女孩子能比得上你……”
对啊,贺修竹就仿佛是下凡的仙女,她长得那么美,还那么温柔,也不知道未来的她会在谁怀中停留,想一想,自己的心就要疼痛。
学长说完了,见苏萌没有反应,以为她默许了,伸手想把她揽进怀中。
苏萌下意识地一抬手,学长“嗷”地一声惨叫。
“学长,谢谢你,你提醒我了。爱一个人,就要告诉她!”
苏萌没有理会学长骨折一样的惨叫,对他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转身跑了出去。
跑过章鱼小丸子的小吃摊,跑过卖煎饼果子的大妈自行车,跑过烤玉米的烤架。
跑过青春年少的身体,跑过安静蹲伏的大树,跑过整条小吃街。
心跳越来越快,她跑到贺修竹的住处,几步跨上了楼梯,站在门外。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眼前普普通通的木门,心里再度默念一句:“还童!”
她用尽全力地希望,这个法术能在此刻产生效果,能让她再一次,再一次以被喜爱的模样见到贺修竹!
这是怎样深入骨髓的一种病?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想要让她开心,想要跟她相依相偎。这是毒.药,还是上瘾的罂粟?这就是人类所说的,爱情?
还童啊,快变回小孩啊,变回去啊!
苏萌在心里喊了好半天,还是毫无效果,心头沮丧到了极点。
忽然听到门锁的声响,有人从屋里开门走出来了。
她吓得不敢乱动,周围也无处躲藏,只好尴尬地站着。
门被推开,贺修竹走出来,手里拎着垃圾袋。
看到苏萌,贺修竹愣了,打量她半天才问:“你怎么在这里?”
“啊……那个……学姐……我……我来这边发传单!”
苏萌立正站好,口不择言,拿出一个笨笨的解释。
“啊?”
“我找的兼职,发传单的,让我扫楼,我正好扫到这一层。话说回来,学姐你在校外租房啊,这边房价怎么样啊……环境还可以啊我也想租一间不知道有没有空房……”
苏萌越紧张说得越多,为了掩饰尴尬,探头朝贺修竹屋里望过去,手捏成拳头,悄悄放在背后。
贺修竹退后一步,把门无情地扣上了,不让苏萌继续查探。
“这些事情,你可以找中介。”
贺修竹提着垃圾袋下了楼,没再说话。
这种冷淡至极的态度,其实与之前对待苏萌时没两样,但苏萌此刻心境不同,被冷落的沮丧也指数级增长。
心爱的人不喜欢我,还对我关门!也太有隐私意识了吧,其实早就同床共枕过了,哼!
苏萌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只好跟在贺修竹身后出去。
心情早就雀跃起来,不再是浑浑噩噩神游天外,只因为让她神游思念的那个人,此刻就在眼前。
苏萌觉得自己走路脚步都轻松不少,黑暗中抬眼去看,贺修竹的身材似乎更加纤瘦,也更加美丽诱人了。
“你现在去哪里?”
走在前面的贺修竹丢了垃圾,半回过头来,问话。
月光和路灯光芒混合在一起,金色银色调和,让她的侧脸看过去完美而朦胧,宛如梦境中的女神。
“回……学校。”
苏萌觉得,这场景美得过分,不真实,心都醉了。
“哦,我也是。”
贺修竹说着,站在原地。
苏萌愣愣的站着不动。
“过来啊,一起走。”
贺修竹抬起纤细瘦长的手指,对苏萌随意挥挥。
苏萌屁颠颠儿地跟上去,笑得嘴角咧到耳根,小媳妇一样跟在贺修竹身边。
好开心啊,心头像有一只小兔子,在心脏上一跳一跳的,跳得自己浑身酥软麻痒。
跟贺修竹走在一起,能闻到她身上清爽的味道,能看到她月光下莹亮的肌肤,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我没找到猫猫……哦,猫猫就是那天你走后,我碰到的小孩子。”
“你……很喜欢她吗?”
苏萌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很喜欢。”
贺修竹偏过头来,看向苏萌,眼神深邃,嘴角微张,好像还要说些什么。
却又在一顿之后,转过头去,没再说话。
“那你应该报警的。”
“我报警了,警察说查无此人,可我不信。”
“……也许警察说得对。”
“我抱过她,哪怕现在,我都能轻易回想起她身上的奶香味。”
贺修竹眼神忧伤得让人心疼。
“她是那么好,那么懂事的小孩,我希望她幸福,永远幸福。不要像我一样,这么孤单。”
贺修竹仰起脸,看着林荫道之外,孤零零高悬的一轮银月。
苏萌实在憋不住了,再超自然,她也欠了贺修竹一个解释,一个真相。
“其实……我可能,知道她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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