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孙季圣心中也是害怕的。喝酒前他特意看过了,整个藤萝小筑,除了他与吴祭酒,绝对没有第三个人。
如果刚才发出声音的是人,那么,这人绝对不简单。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悄悄潜藏起来偷听,身手必定不差。
万一他狗急跳墙,跳出来给自己一刀……
一想到这个可能,孙季圣的步子立时就凝重迟疑起来。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顿住了,侯明暗暗捏了一下拳。
他心中也有些急,但却不像孟韶,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都要抖起来了。
他给了孟韶一个安抚的眼神,心想,既已查到书院贪墨案的背后主使之人是老二,那他即便是暴露了,也没什么大事。他一个堂堂皇子,孙季圣自然不敢拿他怎么样。
当然,能不暴露最好。他要是被当场发现的话,老二那边必然就会知道他与太子插手这件事了。
接下来,老二必定会立刻转移证据,遮掩善后。那样,他要想挖出脏银,找到老二掺合其中,甚至是主使之人的证据,只怕就难了。
虽然即便找到凭据,也不可能只凭这一次,就将老二彻底扳倒,但,挖到脏银,处置了老二的人,总会动摇他的实力,父皇也会对他生出警惕之心。
只是,孙季圣与吴祭酒就站在外面了,四个人只隔了一架茂密的藤萝架,能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被发现,安然脱困呢?
侯明觉得,不可能有这种办法,除非外面两个人眼睛全瞎了。
正在这时,就听外面吴祭酒说道:“不会是风吹的吧?这山上难免会有松动的小石块,小土块儿什么的。或者是老鼠也有可能。”
李季圣在离藤萝架一丈远处站住了。“不管是什么,总得弄明白才行。”
刚才他与吴祭酒的话,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真要叫人听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很想拨开那茂密的藤萝,看一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藏着人,却又怕里面的人身手高强,要了自己的命。
此时,孙季圣开始深深地懊悔,不该将人全部遣走的,至少应该留两个远远地侯着。
如今,他左右为难。想看吧,不敢看;不看吧,不放心;去叫人吧,又怕里面的人走脱了。
孙季圣左思右想,终于决定了,留吴祭酒在山上,他下山到园子门口去叫人。
孙季圣这一番思虑看似不短,其实也不过是瞬息间的事。他刚要张口,跟吴祭酒说自己下山去叫人,就听与藤萝架相反的方向,又传来了“咚”的一声轻响,接着,就是两个小老鼠的“吱吱”声,似是在争斗打闹。
吴祭酒松了口气,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语调轻松地笑道:“看,可不就是老鼠?孙兄也太过小心了些。”
孙季圣怔了一下,远处又传来了一阵“吱吱”声,渐轻渐远,听着像是两只老鼠打闹着跑远了。
孙季圣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原来是老鼠,倒是虚惊一场。两人又回了亭子中,闷头喝了一杯,却是再也提不起谈兴了。
藤萝架内,侯明震惊地侧目,看向孟韶,几乎难于置信。
但,他刚才明明看到了,孟韶丰润的朱|唇微动,发出了石块掉地,轻微的“咚”声,老鼠争斗的“吱吱”声,甚至还有老鼠爬过枝叶的声音。
虽然他就站在孟韶旁边,但却只见他嘴动,那声音却不像从自己耳边,而像是从相反的方向,从远处传过来的。
惟妙惟肖,以假乱真。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
孟韶此时,却是顾不上侯明诧异的眼光。她都要吓死了!听到了这种隐秘之事,要是被孙大人和吴祭酒发现了,她就要完了!别说立功,逃离京城了,只怕小命也得葬送了。
正在她急得六神无主时,吴祭酒那句也许是老鼠的话提醒了她。她立时就学了一段老鼠叫。
这事儿她十分擅长。她父亲是著名戏|子,她可能也遗传了父亲在声音方面的专长,从小听到的各种声音,不管是小虫子叫,小鸟的鸣声,还是风声、雨声,人说话的声音,她都能轻松地模仿出来。
父亲被带走以前,父女俩没事儿时,就喜欢互相比赛,模仿各种声音。谁学得像就算谁赢,输的那个人,就要给对方捶背捏肩。也算是父女俩之间的小小乐趣。
所以,虽然是在今日这般紧张的状态下,即使她的嘴唇都有些微微发抖了,孟韶还是轻松地模仿出了一段老鼠打闹的声音。
如今见暂时没事了,才惊觉,自己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里衣都湿|了,紧紧地贴在了身上。
孟韶腿一软,差点儿就要滑倒在地了。
侯明也知道他吓坏了,一伸手臂,微微用力,扶住了孟韶的腰。
等扶住了,感受到了他纤瘦的腰|肢,侯明才觉自己此举有些不妥。孟韶可是个小断袖,万一他要是误会了怎么办?
何况,……他的腰怎么这么细啊,又软又柔,完全不像个男人。侯明脸都有些红了,想松开手,又怕孟韶腿软站不住,再坏了事。就只能硬着头皮扶着,却觉得胳膊都要僵硬石化了一般。
却听得外面孙季圣将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沉声道:“吴兄,我们还是先回书房吧。经了这一场吓,酒也无心吃了。虽说是两只老鼠闹出来的,不过稳妥之见,还是要叫人来,守住园子的几个门,好好仔细地搜一遍,才能放心。”
吴祭酒虽觉孙季圣有些过于仔细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客随主便嘛,他愿意搜就搜呗。
躲在藤萝后的孟韶听了,却是一阵心慌。完了,完了,这一仔细搜,她和侯明哪里还跑得了?
感情她刚才白折腾了,这下学什么叫也没用了。
孟韶一急,刚刚落下去的汗又渗了出来,再加上侯明的大掌搭在她腰上,让她感觉格外别扭,不由地就动了动身子。
她腰一动,侯明就威胁性地压了一压。
虽隔着衣料,侯明也感觉到了孟韶腰部的柔韧和软滑,他心中一紧,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心里又酥又麻又气又恼。
他怎么这么不安分?侯明瞪了孟韶一眼。不能说话,侯明就用眼神示意,叫孟韶再学个什么叫,闹点儿动静。
孟韶看懂了他的意思,可是学什么呢?如今这情况,学什么都没用了吧?
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孟韶学起了猫叫。有了老鼠,自然会引来猫,这样既合情理,又不显得突兀。
孟韶学的猫叫不但传神,最妙的是,听起来像是从远远的园子口传来的。
本以为没什么用的,谁知竟真引来了一只猫。
那猫通身黑色,弓着身子,如龙行虎步一般,从园子门口“走”了进来。似是在应和孟韶,它“喵”地叫了一声,然后灵巧地纵身一跃,跳进了园门口的一座小屋子里。
那屋子是下人们放打扫园子的工具,以及临时放歇地方。这个时候,本该是没人的,谁知,屋中却传来一声女子尖细的惊叫声。
“啊——”
紧接着,一男一女从屋中跑了出来。
“云娘,别怕,不过是一只猫而已。”男子心疼地搂了女子的肩,小声安慰道。
女子眼中含泪,点了点头:“文昌哥,刚才吓死我了。那猫差点儿,差点儿……”那猫差点儿扑到她胸上,这话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她羞涩地低下了头,孙文昌心中一阵酥|软,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男子刚想说几句好听的,却猛然听到有人大喊道:“孙文昌,可叫爷找到你了!”
前面孟韶只听到了一声猫叫,然后又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尖叫声。因为看不到,离得又远,所以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听到那声大叫,立时就听出了是宋怀瑜的声音,那么刚才尖叫的女子必定就是他的妹妹宋怀云了?
她不是与孙文昌去了桃花林后面的假山吗?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不过,不管怎样,反正出了事就好,闹得越大越好,越乱越好。那样,她和侯明就可以趁乱溜走了。
却原来宋怀瑜去了假山,却被人告知,妹妹与孙文昌已经走了。
宋怀瑜回了席上,并没有见到两人,立时就觉得不妙。
他也顾不上去寻孟韶了,开始绕着孙家的园子,到处乱转。虽然他来孙家的次数很多,对孙家园子的构造布局也十分熟悉,但孙家园子本来就大,他又要各处都要细细地搜一搜,所以直到刚才走到藤萝小筑,听到妹妹的尖叫声时,才赶紧跑了进来。
宋怀瑜见孙文昌搂着自己妹妹的肩,妹妹身上衣衫虽整齐,发髻却是有些乱,不由得怒火中烧。再一看正中间的假山上,孙文昌的父亲孙侍郎正站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个客人。
不由气得眼睛都红了。
这是父子俩一起来骗他妹子来了?要是叫人看到了他妹妹与孙文昌在一起,以后妹妹还怎么寻婆家?
宋怀瑜遥遥地指着山上小亭子里的孙侍郎,怒气冲冲地高喊道:“李大人,你给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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