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瑜微微低头,凑到孟韶耳旁,小声道:“郑三娘脾气坏得很,又自认为自个儿美若天仙,是个男人都该捧着她。一会儿你只要不理她就行了,她必定会气得火冒三丈,以后再不理睬你了。”
孟韶点头,心里将满天神佛,各路菩萨都求了个遍。郑姑娘啊,郑姑娘,你可千万不要看上我孟韶这个假男人啊。
孟韶又想起大哥说过,郑佥事不喜胆小怯懦的男子,就低了头,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连桌上的茶点吃食都不敢拿。
不成想落到郑晴容的眼里,却成了另一番情状:
孟公子自从看了她一眼后,就低下了头,再也不敢看她。坐在那里,一副清秀斯文的模样,连点心都无心吃了。
哎呀,孟公子一定是喜欢上自己了!郑晴容捂脸,心里美得直冒泡。
爹爹呀,这次您倒真的给女儿寻了一个如意郎君!
正中的亭子里,苍龙公子已经被孙府的下人领了过来。他一身广袖白衣,腰负长剑,黑发如墨,松松垂在身后,只用一根丝带束了起来。
站在那里身姿如松,飘逸如仙。还未动作,就让人忍不住心中暗暗叫好。
他也不多言,只冲着众人抱了一下拳。跟他同来的两小童就站在亭外不远处的桃花林中,开始吹笛弄萧。苍龙公子随着乐曲,挥长剑舞了起来。
一时间,剑光闪闪,如霜似雪,卷着翩跹的白衣,如游龙般在亭子中飘飞游走。
孟韶看得眼都直了,这哪里像是凡人?倒如同误如桃花林的仙人般,不染一丝浊世的尘埃。
孟韶的心似乎都随着苍龙公子的剑尖起舞,直到一曲舞罢,才撇见,宋怀瑜的妹妹宋怀云不知何时已入了席。而孙文昌的一双眼睛,也如同粘在了她身上一般。
苍龙公子抱拳而立,四周响起了叫好声。
孙文昌叫人撒了赏钱,苍龙公子抱了抱拳,刚要下来,却被宋怀瑜喝住了。
“且慢。”宋怀瑜脸上带笑,指了指站在孟韶身后的侯明,“孟弟的这位随从身手甚是了得,也舞得一手好剑。不如叫他与苍龙公子比上一比,不管输赢,爷都有赏。大伙图个乐子,如何?”
孟韶一听这个,脸上立时就有些不好看起来。侯明堂堂的五皇子,竟然给人舞剑取乐?
宋怀瑜真是的!怎么时刻不忘捉弄侯明?
她脸色一沉,道:“宋兄这是什么意思?我的人难道就是让人随意取乐的?”
“什么?!你,你的……人?”宋怀瑜眼中几乎喷出火来,胸中炉意翻涌,“他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
见宋怀瑜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孟韶奇道:“我的书童,不是我的人,难道是你的人?”
却完全没想到宋怀瑜会想到那方面去。
两人为侯明争吵,侯明却是站在孟韶身后,面无表情,好似不是在说他。
稍待了一下,又跟孟韶说道:“公子,我去方便一下。”
说完,也不待孟韶回答,转身就走。
孟韶知道他这是要去办事了,也顾不上跟宋怀瑜争论了,站起来急道:“我也去。”
袖子却被宋怀瑜扯住了:“孟弟,我领你去那边,下人出恭自有下人的去处。”
孟韶今日来孙府,目的就是要帮侯明做事,怎会轻易放弃?只是侯明走得飞快,那速度……等她摆脱了宋怀瑜,早就不见影儿了。
孟韶心里这个急啊,直想跺脚骂娘。
偏宋怀瑜又从后面又追上来了,语气非常不好:“孟弟,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上个茅房,也要跟侯明一起?”
孟韶气得直想把宋怀瑜捶死!都跟他说了,侯明是五皇子,可他非但变着法儿地捉弄人家,如今还来坏她的事!
可是宋怀瑜钻了牛角尖,说又说不通。孟韶眼珠一转,不行,得想法子把他支开。
“刚才我看到令妹与孙兄一起,往那边去了。”孟韶指了指桃园东边的一带假山。
倒不是她诳宋怀瑜,刚刚她确实看到两人趁乱,一前一后往那边去了。
宋怀瑜为难得很,既不想让孟韶去寻侯明,又怕妹妹与孙文昌做出什么事来。昨晚,母亲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叫他一定要看好妹妹的。
宋怀瑜心里斗争了半天,最终还是觉得看住妹妹要紧,跺了跺脚道:“孟弟,我去去就来,你也快些啊。”
宋怀瑜总算走了,孟韶松了一口气。刚打算去寻侯明,西边的小径上突然走过来一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孟韶一看,来人正是那位郑佥事家的姑娘,她义父为她选中的入赘对象。
郑姑娘穿一身秋香色妆花织锦春衫,挑金线的月白绫裙。头上梳着分心百合髻,戴着镂空攒丝镶红宝凤头金钗。粉面含|春,上前福了一福:“孟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也不知郑晴容是不是特意捏着嗓子,声音娇|媚之极,听得孟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想起大哥说郑家人厌恶胆小懦弱的男子,宋怀瑜也叫她不要搭理郑晴容。孟韶就低了头,装作胆怯的样子,也不与她搭话,扭身就走。
郑晴容心里认定词了孟韶喜欢她,此时见了他这副样子,更加认定了他脸皮薄、害臊。嘻嘻一笑,上前扯住了孟韶的衣袖:“公子,我认不得孙府的路,又与丫头走岔了路。你,你带我回去可好?”
说着,用她那双吊梢眼斜觑着孟韶,眉目含情,给了孟韶一个飞眼。
这下孟韶头皮都炸起来了,她,她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郑姑娘,在下急着去茅房,你快放手。”孟韶一甩袖子,挣脱了郑晴容,转头就跑。
因跑得有些急了,还差点被脚下的一块儿山石绊倒。
引得郑晴容在她身后,以帕掩口,“咯咯”地笑了起来。
“公子,做什么跑这么快?我又不是老虎,还会吃了你不成?”
这声音听起来十分愉悦,哪里有半丝厌恶?孟韶心中大惊,莫非大哥的消息有误?也许,是郑佥事厌恶胆小之人,但郑姑娘却正好相反呢?
孟韶被自己的设想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觉身后的笑声如催死的令符一般。
她慢慢地停下了步子。
慢慢地回转了身了,看向郑晴容。
郑晴容见孟韶回了头,心下大喜,疾步走了过来,望着孟韶道:“公子,我……我是郑家三娘子。你,你……”
她本想问孟韶是不是喜欢她。但她虽大胆,到底是女子,试了几试还是没张开嘴。就将自己手里捏着的帕子递了过去。
“孟,孟郎,你擦擦汗吧。也不知急什么,头上都出汗了。”郑晴容微垂着头,身子有些忸怩,手上的粉色锦帕崭新崭新的,帕角还绣着蝶恋花的图样。
天呐,郑晴容果然是看上自己了!
孟韶吓得脑袋都发懵了。
她愣了一下,脑中各种想法翻来滚去。
也不知是不是吓坏了,她突然恶从胆边生,一伸手打掉了郑晴容手里的帕子。恶狠狠地道:“我喜欢的是男人!平生最厌烦的就是你这样娘们儿唧唧的女人!”
说完,也不敢看郑晴容的表情,扭头落荒而逃。
却没看到郑晴容将帕子从地上拣了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跺着脚,恨恨地说道:“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更没有看到的是,躲在假山后的侯明,一脸的阴郁恼怒。
侯明本来是打算潜到前院书房去的。谁知走到半路,就听到一个下人跟另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说,老爷下衙了,一同回来的还有顺明书院的祭酒吴大人。老爷吩咐在藤萝小筑摆宴,叫府里的厨子经心准备。
侯明一听,眼睛就亮了,立时就放弃了去书房的计划。
在这件案子中,吴祭酒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可惜直到如今也没在他身上查到什么。
侯明当即决定,潜入藤萝小筑,偷听两人谈话。
只是他不知道藤萝小筑在哪儿,穿的衣服也有些显眼。于是就躲在了路旁的假山后,想着寻机找一个落单的下人,先问明藤萝小筑的位置,再打晕了他,将衣裳换了。
没想到落单的下人还没等到,却正好看到了孟韶说他只喜欢男人的一幕。
侯明咬牙,暗骂了一声晦气。孟韶果然是个小断袖!更可气的是,他装得那样像,连自己被他骗过了!
想起孟韶在书院里缠着自己时,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侯明气得肝都疼了起来。
真是恶心!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他在心里骂着孟韶恶心,下决心再不理他了,可一想起他素白的小脸,高兴地笑起来的样子,竟然十分舍不得。
侯明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不,不是自己疯了,而是那个小骗子太会骗人了!
侯明磨了半天牙,忍痛决定,等出了孙府,就再也不理孟韶那个小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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