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山海》209.防盗

    蒙古死亡蠕虫，олгой-хорхой。
    无数探险家梦寐以求的传奇生物, 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白薰华面前。肉粉色怪虫像蚯蚓一样蠕动, 巨大身躯由一圈圈夸张的肌理组成, 简直是个棍状的米其林。它的顶端凸出两个肉瘤一样的角，口鼻模糊, 一拱一拱的飞快从土壤中钻出来。
    宋半烟松开手里的绑带, 对白薰华比划了一个手势, 两人对峙般站在雨中。忽地一下，死亡蠕虫似蛇一样抬起上半身, 顶端裂开露出圆形的口器。口器里没有牙齿, 只是口腔肌肉上布满一圈小洞。
    白薰华手臂微动, 移动枪口对准肉虫的大嘴，却见死亡蠕虫一头扎下去, 像一台吸尘器一样吸附在狼腿伤口上。
    紧接着，雨幕中又出现两条死亡蠕虫，蚯蚓一样蠕动, 速度却快的惊人。越来越多的死亡蠕虫被狼血吸引, 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宋半烟指了指最靠近自己的那只死亡蠕虫，又指了指自己的头。白薰华心领神会，抬起枪瞄准死亡蠕虫顶端的肉角。
    从决定冒险之后, 她才开始学习这项精密的暴力运动。毫无疑问，非常契合。她冷静、沉稳, 是天生的猎手。
    “——砰！”
    子弹直接打穿红色肉虫的头, 皮屑肉渣四溅, 牛肠一样的身躯痉挛蠕动，窟窿里涌出一股黏稠胶质液体。
    宋半烟眉梢一挑，向白薰华比了一个大拇指。
    豆大的雨滴“啪啪啪”地敲打钢板和玻璃，受惊的人群拥挤在车厢里，目光惶恐游离。外面暴雨如泼，史蒂夫的尸体躺在泥浆杂草间，无声无息提醒着他们，可怕的不明生物随时会冒出来。
    所有人都明白，这趟外蒙探险之旅的危险超出想象。巨额酬劳背后是生命的代价。
    “我，我要回去。”
    “怎么回去？车动不了啊，我也想啊。”
    “朝闻道，夕死足矣。”
    “孙教授你说得轻巧，你是搞生物的，我这个搞地质的可还没闻道。”
    “钱教授，我也不想埋骨这里呀。走得急，学生的毕业论文还没改呢。”
    众人冷静而又绝望的交谈，一句句刺入李队长耳中。他捏了捏逐渐恢复知觉的大腿，抬眼看向后视镜，秦医生被挤在一侧，安静靠着车门，一丝不苟盘起的长发散落几缕，显出不同平时的柔软。
    李队长不知不觉扬起嘴角。似有察觉的秦医生抬起眼睛，李队长慌咳了一声：“咳，我们不能在车里等死。这个虫子能发电，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雨停。”
    孙教授说：“不错，这种生物发电原理应该和电鱼一样。空气电阻大，一下雨它们如鱼得水。”
    “孙教授，你了解这东西吗？”
    “闻所未闻。”孙教授摇头，接着兴奋的说：“不过我认为它们发电细胞原理与动物细胞膜控制离子通道开合一样。如电鳗它能控制发电细胞开启离子泵...神经信号所激励时，离子流通过它的细胞膜...细胞叠层电池.......”
    李队长听得头昏脑涨，不得不打断：“孙教授孙教授，稍等，我想知道这虫子有没有什么弱点。 ”
    孙教授一愣：“弱点？”
    “电鳗每秒钟放电50次左右，持续放电之后电流会逐渐减弱，十几秒后完全消失。视体积情况需要休息30分钟左右才能重新恢复放电能力。”说完孙教授摇摇头，“但我们完全不了解这种生物的习性。”
    “差不离就行。”李队长拿起枪，望向窗外白茫茫一片。
    “——砰！”
    纪宝闻声精神一震，苍白的脸上露出喜色：“一定是薰华。”
    果不其然，一个人影穿过，逐渐接近。
    “蹬！”
    宋半烟一抬脚踩在越野车防撞杠上，伸手从下往上抹去脸上的雨水，顺带将额前的碎乱发丝全部捋到脑后，大声笑道：“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快快滚出来，要不都狗带。”
    纪宝噗嗤笑出来，当即推开车门：“半仙儿，威风呢？”
    宋半烟笑得肆意：“那是。”
    白即墨连忙脱下冲锋衣挡在纪宝头顶，望着她笑颜如花，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欣慰。
    一号车上众人看见“老板们”下了车，丝毫不敢耽误连忙拉开车门。大家一涌而出，慌慌张张从车里挤出来，站在雨中又有些不知所措，一双双眼睛紧张的望着宋半烟。
    宋半烟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愣住。纪宝顺着她的目光扭头望去，只见密如瀑布的暴雨中跌跌撞撞走来一个人。
    宋半烟指着自己来的路一挥手：“沿着这条直线往前，不要走偏，不要慌，不要跑，走吧。”她说完又嘱咐李队长：“离它们远一点，一旦看见靠近，立刻打死。”
    李队长重重点头，领着众人冒雨离开。
    纪宝看清来人，霎时喜出望外，立刻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猫娃子！”
    劫后余生的猫娃子用力回抱纪宝，咧嘴笑道：“姐，我没事，我命硬。”
    宋半烟两只手指搭在史蒂夫脖颈上，扭头朝白即墨喊：“愣着干啥？过来搭把手。”
    白即墨一抬下巴：“贯匈。”
    他身后的青年上前一把扛起史蒂夫。宋半烟瞥了贯匈一眼，并不知道在那个吃酸菜腊肉面的小城里，眼前这个相貌忠厚的青年曾经载着孔刅逸在路边的吉普车里默默观察过她。
    百十斤的雄狼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白薰华指挥人群向东风猛士的方向撤退。她伫立雨中的挺拔身姿和从容不迫的神情像一剂镇定剂，惊慌惶恐的人群稍稍有了喘息余力，互相搀扶再次奔近白茫茫的雨幕之中。
    雨水哗啦哗啦泼下，掩盖了众人踉跄的脚步声，天地重回荒凉。雷声雨声间隙，有人类濒死喘息的吸气声，那是死亡蠕虫在进食。
    小猞猁全神警戒，湿哒哒的毛皮像刺猬一样张开。
    冰凉的布料紧紧黏在白薰华皮肤上上，迅速吸走所有热量，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37、38、39、40......
    半烟去太久了。
    狼尸只剩下一滩皮囊，软趴趴瘫在地上。除了一只死亡蠕虫还在奋力吸食，发出“呼呜呼呜”的声响，其余肉虫已经扭动粗壮的身体钻进地下。而又不时有一些死亡蠕虫从地下钻出来，四散的游开，不时撩起上半身左右探查，似乎在警戒也似乎在寻找新猎物。
    死亡蠕虫顶端的肉角是它骨肉层的发电板，上面有微微凹进去的感电器官。生活在地下的死亡蠕虫没有眼睛鼻子耳朵，它们靠感电器官来感知周边，一旦发现猎物就会放电攻击。
    白薰华必须保证在自己视力所及的范围内，这条路上没有那种可怕的生物，免得它们在躲在雨幕中出其不意的袭击人。
    “——呯！”
    白薰华缓缓松开扳机。
    附近的死亡蠕虫蜂拥而至，张大口器吸在同类身上。红色肉虫的身躯还在痉挛蠕动，已经成为同类的口中美食。它伤口窟窿里一股一股涌出黏稠的胶质液体，片刻之后皮屑肉渣都被吸食干净。
    50、51、52、53、54.......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白薰华弹匣里的子弹已经只剩下最后两颗子弹。宋半烟过去的那条路上，一只近两米长的肉色巨虫蠕动过去。它抬起身体，一动不动的对着狼尸的方向。
    荒原开始颤抖，
    以一种天崩地裂的气势。
    草地开始隆起，地面开始撕裂，无数条死亡蠕虫蜂拥钻出地表，如同蝗虫过境。
    这时三号车里最后一个人刚刚被救出来，贯匈背着昏迷者从车顶跃下。白即墨抓起纪宝的手，拉着她就走。宋半烟架起猫娃子，白即墨的两个“朋友”一个人扛一个，八人一言不发疾步撤离。
    小猞猁喉咙里发出沉闷的低吼，低下脑袋拱了拱白薰华的腿，催促她离开。白薰华没有理睬它，奋力将手里的石头向一条死亡蠕虫抛出去。
    石头飞速接近，死亡蠕虫突然一跃而起，身体贴着石块盘起，同时一串“噼里啪啦”的电流声闪过。
    白薰华展颜而笑，低头揉揉小猞猁的脑袋。
    涌出地表的死亡蠕虫又钻了进去，如同耕地一般反复。宋半烟与白薰华之间百米的距离，地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小洞，而且还在以狼尸为中心向外扩散。
    “太多了。”跑在最前面的白即墨及时刹住脚步，环顾四周。暴雨之中能见度极低，但他记得一边是斡难河支流，一边是沼泽洼地，进退两难，左右不是。
    纪宝扭头问宋半烟：“半烟，这么办？”
    宋半烟也没料到这鬼玩意这么多，顿时眉头紧锁：“怪不得要把我们往这儿逼。啧啧，这陷阱真恶心。”
    “半烟！”
    雨幕中传来白薰华的声音，宋半烟一喜，连忙侧耳聆听。
    “等一等，等雷！”
    李队长按照白薰华的嘱咐，瞄准一条大个的死亡蠕虫，死亡蠕虫的身体极为坚韧，微冲对着它的腹部“突突突”也只不过打出几个窟窿。要是其他生物，肚子早就烂成一滩泥了。
    李队长松开微冲，拿起小猞猁叼来的铁杆。
    宋半烟等人听见雨中枪响，然后忽然静悄悄一片。沉默之中，时间格外漫长。
    突然！
    天空一亮，白色闪电劈下。火光闪烁，虫群之中“噼里啪啦”一顿乱响，犹如无数惊雷在地上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