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行军打仗下来, 萧止对于急救也有一些简单的认知。
上了马车之后, 他先是用手翻了翻云萝的眼皮,紧接托住小姑娘的下巴, 大拇指对准人中的位置狠狠的按了下去。
昏迷中的云萝感到吃痛, 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先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紧接着在看清抱住她的人之后, 突然钻到萧止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王爷~呜呜呜~”
萧止抱住怀里的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拍打着云萝的后背帮她顺气。
“我爹他……呜呜呜, 都怪我不好, 要不是我, 爹也不会吐血的。”
刚才在村子里, 荷花娘话里说过的,来李家送东西的人,大概就是王府买人妈妈派来的送银子的。
原本李秀才就因为云萝离家出走一事急红了眼, 再听到女儿卖身的消息, 更是经不住打击, 气急攻心之下呕出一口血来。
可云萝听了之后, 下意识就认为是自己将父亲气到吐血。那么, 如果父亲真的已经不在世了,她就是凶手,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心痛不已, 同时又无比自责。
“要不是我偷偷跑出去卖了自己, 爹也不会气的吐血……呜呜呜~”
云萝趴在萧止胸口, 攥住他的衣襟哭的悲痛欲绝。
而她刚才说出的话,也让萧止稍微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他猜想的是,因为家里有困难,云萝父亲才选择将女儿卖出。没想到事实却恰恰相反,是小姑娘自己卖了自己。
但刚才听那妇人话里的意思,云萝的父兄是突然消失的。不说没有人看过云萝父亲的尸身,就连云萝的大哥也不知踪影……他隐隐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但看着小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萧止的心中微痛。
将人微微扶起,捉起自己的袖子,想要为云萝拭干眼泪,但那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的往下落,竟擦也擦不干。
“别哭了。”
萧止难得声音温柔的哄劝道。
“呜呜~爹……”
云萝依旧闭着眼睛嚎啕不止。
“万事有本王在……”
萧止没等把话说完,小姑娘突然睁开了眼睛对他怒目而视,举起拳头对准他的胸口一阵捶打。
“什么叫万事有你就好,我这是没了爹,你能当我爹吗!你这个坏蛋!”
小丫头平时力气不大,这会却不知突然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几下打的萧止胸口发闷,他赶紧伸手抓住了那两只不断攻击的小拳头。
“不许闹了!”
萧止眉头一拧,口气略微严肃。
“……你还欺负我!哇~放开我!我要回家!”
耍起脾气的云萝想要用力挣开被抓住的双手,可惜两人力量悬殊,挣了半天仍被牢牢抓着。
一气之下,她使劲往前推了一把。
萧止正抱着云萝坐在马车中央,这么猝不及防的一下,他不可自抑的向后仰去。
“嘭!”
的一声闷响,云萝一时吓得忘了哭泣,傻傻的看着王爷。
萧止也“眼含热泪”的回望着她,眼里写了微微的不可置信,一只手捂着磕到座板上的后脑勺。
他虽然强忍着不叫眼泪掉下来丢人,但生理的反应却不是自身能够控制得了的,最终眼圈里的眼泪还是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哇~王爷!”
男儿有泪不轻弹,看着王爷都让自己“打哭了”,云萝立马愧疚的冲过去抱住萧止,嚎啕大哭起来。
萧止捂着后脑勺被云萝抱在怀里,心里又气又尴尬。
车里头动静不小,冷松和冷杉坐在外头听着,急的头上直冒冷汗。苦了拉车的马儿,在冷松不自觉加快的甩鞭中。拼了老命的奔跑,所以几乎没用上多少时间,便到了附近的小县城。
萧止到底不放心云萝,找了家客栈安顿好。便让冷杉去医馆找了大夫。
一把胡子的老大夫几乎是被拖着过来的。
见着萧止一副气度不凡的模样,这才不情不愿的给云萝把了脉,留下一句伤心所致和一贴药方,便拿着银子走人了。
冷杉跟着大夫去抓药,冷松也找借口从屋里退了出来。
房间里只剩下萧止和云萝两个人。
想到刚才在车上的事情,和隐隐作痛的后脑勺,萧止心里仍然有些怨气。
但是看着小姑娘趴在床上默默掉眼泪,还是忍不住心疼。
“那人说的话你信了?”
莫名其面的一句,云萝一时没有听懂,抽噎着扭过头,泪眼汪汪的看着王爷。
在小丫头的注视下,萧止垂下眼帘,淡淡的说道。
“她只说了你爹应该是,又不是已经是。”
“可是……”
爹确实是吐血了,那时候他病的那样重……云萝仍然有些迟疑,但眼神却照刚刚多了些许光辉。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嗯。”
云萝虽然还很伤心,但王爷的话到底是给了她一线希望。
吸了吸鼻子,抹了抹眼泪。她这才又将视线落到站在床前萧止身上,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愧疚和害羞。
“对不起,王爷……”
萧止有些傲娇的将脸微微转开。
现在知道他的好啦,刚才居然还敢跟他动手。
“对不起王爷,云萝刚才把你弄哭了。”
原本已经来到嘴边的“没关系”被萧止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哼。”
云萝看到王爷的反应,只当是他的余气未消,心里更加的过意不去,想着想着,便又有些鼻酸。
听见吸鼻子的声音,萧止偷偷将视线转了回来,看到云萝红着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
想着能够分散小丫头的注意力,便开口道。
“给本王说说你父亲,本王也好派人帮你寻。”
云萝听了萧止的话,赶紧抹了眼泪从床上爬着坐了起来,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
“我爹叫李明德,虽然有条腿不太灵便,但是个秀才……去年冬天不知为何,我爹生了场大病,家里的钱都拿去给他看大夫了,可是也不见好……”
萧止听着云萝的讲述,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娇憨的女孩。
她原本的身后平静而快乐,却被父亲的疾病中断了这一切。
哥哥去赚钱为父亲买汤药续命,她自己则在家洗衣做饭照顾父亲。早起晚睡的织布绣花,希望能够为家里减轻负担。
可最后还是因为不想让哥哥做东家的上门女婿而偷偷卖了自己……
“当时,我来到人牙子的门口,还没有鼓起勇气进去。王府买人的妈妈正好从里头出来,不知怎么就看中了我……虽说我母亲是个清倌出身,但是……”
没等萧止好好心疼一下小丫头的遭遇,云萝接下来的话瞬间触动了他的脑神经。
“你说什么……”
突然被打断的云萝,也不知王爷问的是那一句,便疑惑的反问道。
“什么?”
“你母亲是什么?”
看着萧止脸色晦暗不明的样子,云萝一时失了声,嘴唇动了几下,慢慢低下头去。
“我母亲,是清倌出身……”
清倌出身,清倌这个词在萧止脑海中不断回响,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那日的场景。
军帐内昏暗的光线,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和那张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脸……
萧止猛地抽了一口气,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从喉间涌出,他一把捂住嘴巴,脚步匆忙的离开了房间。
云萝呆愣的坐在床上,目睹了王爷的所有动作和反应,心中的抽痛让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胸口。
这是不是,嫌弃。
她还单纯的以为,王爷能够接受的……
小姑娘咬着嘴唇,拼命的想要抑制流泪,可最终还是徒劳。
萧止一路跑到客栈后院,来到了一颗大树下头,忍不住干呕起来。
“爷,这是怎么了?”
不远处歇息的冷松看见之后,忙忙跑了过来,想要为主子顺背。
有些缓过来的萧止,胡乱的摆了摆手。
“咳咳咳,无事。”
看着王爷有些难受的模样,冷松赶紧跑到客栈前头,跟掌柜的要了杯茶。
正抬脚往回走的功夫,一不留神被迎面的来人撞了一下,明显感觉腰间被塞了个东西。
他瞬间目光微变,回头看了眼,却见塞东西的人却已经跨出了客栈大门,很快消失在了街头的人群里。
冷松不敢耽搁,端着茶杯回到了后院,途中从腰间抽出了一张纸条。
此时萧止坐在树下的竹椅上,靠着椅背仰头看着高高的树冠,眼神若有所思……
“王爷,请用茶。”
听到声音,萧止将头低下来,坐直了身体,冷松赶紧把茶递了上去。
看着王爷接过喝了之后,马上又将手里的纸条递了上去。
“这是刚才在客栈前头,有人故意塞给属下的。”
萧止看着纸条眸光微闪。
“看清来人了吗?”
“没,那人走的快,怕是故意不让属下发现。”
他拿过纸条,将其展开,上头写了一排小字,只扫了一眼便让萧止脸色微变。
“备马!”
“是!属下现在就去套车。”
冷松转身就要往马厩方向去。
“不,备马,本王自己先回。”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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