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离开的第五日, 萧璟终于被萧天擎叫到了甘露殿。
此时的萧璟, 已经瘦了一圈。这五日,对他而言, 比以往毒发的时候,更受折磨。多少次, 想要冲出皇宫, 追寻云汐而去。可每次走到门口,守门的侍卫也不拦他,反而恭敬地说道, “璟王爷,皇上吩咐过了,若您执意要出去,奴才们不会阻拦,但是请您想清楚后果。”
萧璟知道,自己的父皇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也知道, 没有将云汐的身世公布于众, 甚至保留了郡主封号, 撵到偏僻的夏州, 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可萧璟却无法接受与云汐的分离,然而, 深知自己弱点的父皇, 却用最有效的方法的控制住了自己。
萧璟不敢冒险, 此刻也很后悔。若是当初, 能极力劝住云汐, 不要将凌云的身世告诉父皇,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萧璟踏进甘露殿,身形有些飘。每日只喝一点粥的他,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其刮走。
萧天擎正靠在窗边的软塌看书,见萧璟进来,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视线便又回到了书上。
萧璟就这么站在萧天擎面前,盯着自己的父皇。而萧天擎却一页一页的翻着书,二人都不曾开口。
良久,萧天擎终于放下书,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说道,“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恨朕?觉得朕太狠心,要拆散你们?是,最初朕就反对你和她在一起,后来又同意了,甚至为你们赐婚。现在,又是朕亲手把你们拆散。你心里是不是已经将朕这个父皇骂了千遍万遍?觉得朕给你了希望,又将希望给你掐了。所以,你用这种法子折磨你自己,你是在像朕示威?”
萧璟就这么盯着他,一言不发,深深的眼窝,看不出焦距。
萧天擎也不恼,负手在屋内踱步,“其实你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朕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可你还是恨朕,恨朕的无情,恨朕的残忍。可正是这样,朕才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朕赌不起,也不敢赌,不敢拿我百年萧氏来赌,不敢拿这泱泱朝乐来赌。表面上看来,她的确是大义灭亲,将凌云的身世亲口告诉朕。可朕将所有的事情连起来,就觉得不一般。暂且不说凌云是如何逃到我朝乐的,单单是云汐,这样一个身世凄苦的丫头,为何会有如此多的能耐?你,可有想过?”
见萧璟依然不说话,萧天擎只好继续说道,“你说他遇到你之前,还是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孤女,可后来,她的聪明才智,岂是一个山村丫头所能有的?还有,凌云能在朝乐潜伏近三十年,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会把装有密信的匣子遗忘在上河村?又恰巧被云汐找到?是,她确实表现的和凌云势不两立,甚至给凌云下了毒。可你看到了凌云中毒的迹象了?为何凌云又特地逃往西北,而且,按你所说,玄神阁幕后主使就是他凌云,早就将玄神阁暗地里迁往西北,朕不得不怀疑,这是他们父女二人演的一出戏!”
“父皇!”萧璟见萧天擎如此怀疑云汐,终于开口喊道,“云汐她不是这样的人!您怎么能这样怀疑她?”
“怀疑?”萧天擎回头看了一眼萧璟,继续说道,“既然你并未亲眼所见凌云中毒,而云汐也只是受了些轻伤。这就是所谓的势不两立,大义灭亲?朕倒是认为,这不过是他们的计谋罢了,凌云金蝉脱壳,正好去西北,回到玄神阁。而云汐,则代替他在永安,继续蒙蔽与你。”
“不可能,云汐绝不会是这样的人!”萧璟急急地辩驳道,“如果真是这样,她为何要救儿臣?又为何费尽心思揭露凌云的真面目?至始至终,从未做过对不起我的事,甚至,来永安,也是为了儿臣,为了与我一起对付那些在黑暗中时刻想要除掉我的人。当她决定将凌云的身世告诉你的时候,儿臣还苦苦劝她,就是担心有这样的结果。可她却告诉我,您是朝乐的皇上,理应知晓这些,才不顾儿臣的劝阻,执意要将真相告诉你。可现在,父皇,你却如此怀疑她!”
萧天擎叹了口气,“是不是怀疑,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正是因为朕没有真凭实据,才没有将她打入天牢。否则,你以为,就凭她是凌云的女儿,朕还能让她安稳的当我朝乐的郡主?朕给她的封地在西北,虽然那里是偏僻了些,可也不至于过得凄苦。而且,她和凌云究竟有没有关系,相信不久的将来,就会给朕一个答案。”
“您的意思是,故意将她赶到的西北的?”
“不然呢?既然凌云逃往了西北,那朕便让她迁往西北。真相究竟是什么,很快就能知道了。不过朕要告诉你的是,不管她是不是与凌云为敌,她都不可能再做你的王妃,别说正妃,侧妃都不行!就因为她流有越海皇室的血脉,朕就不可能冒这个险!”
“父皇!”萧璟根本不相信云汐是自己父皇说的那样,绝不可能!
“你不要再说了,”萧天擎似乎耐心已经耗完,语气也变得严厉了些,“你若不想让她殒命在西北,你就彻底忘了她!我看你就是被她迷了心窍,唬得团团转。她就是再好,那也是越海皇室的人,而你,必须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好了,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你自己这么些天应该想明白了。明日,便去吏部报道吧!记住,若是让朕发现你和她还有一丝联系,朕不介意在朝乐给她一块地,做她越海皇室的坟墓!朕说到做到!”
萧天擎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甘露殿,留下萧璟一人呆在原地。
萧天擎刚回到自己寝殿,便有隐卫来报。
“皇上,龙卫一组传消息回来了,说是仙医郡主一路朝掖州方向而去,并没有往夏州行进。”
“看来她是想去西北王那里!”萧天擎思索片刻,吩咐道,“她有三个弟弟在文泰那,想必是去接他们去了。告诉你的人,让他们继续盯着,千万不能让她的人发现了。必须安全把他们护送到夏州,然后再择机动手。”
“皇上,为何不在路上解决了他们?”因为低声问道。
“你以为朕不想?”萧天擎瞥了隐卫一眼,“虽然在半路上动手,简单的多,可麻烦却不小。朕的那个儿子和永安百姓都知道,仙医郡主前往封地,朕没有派军队护送,若是在半道上出了问题,那岂不是都会怪到朕的头上?朕可不想因为一个个小小的女子,和自己的儿子起了间隙。等她们安全到了夏州,再让你们的人化作流民,到时候死在流民手里,也怪不到朕的头上!”
“皇上圣明!”
“去吧,文泰那边,你赶紧密信一封,快马送过去。让他盯紧西北,尤其是玄神阁,若是发现凌云的踪迹,务必将他拿下!另外,朕听说那个什么雪莲圣教,现在势力越来越大,让文泰必须调查清楚到底是做什么的。目前还没有影响到中原,只是在西北,让他遏制住这些教派,别到时候又像以前玄神阁在中原一样。必要的时候,让他直接灭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教派,省的以后不好掌控!”
“遵命!”隐卫领命,飘然而去。
萧天擎独自冥想了许久,才唤人进来伺候。
而云汐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在石城遇到了往永安赶的文祎静等人。石城句掖州,不过两日路程,可文祎静一行,却是出发的第四日。
“云汐妹妹!”文祎静没想到在这碰到云汐,惊讶之余更是激动,“你们怎么会在这?不是还有几日就是你的及笄之礼了吗?我和母妃,准备去参加你的及笄礼呢!”
“就你这速度,等你到了永安,及笄之礼怕是参加不了,八十大寿倒是能给你留给位置。”云汐笑着打趣道。
“讨厌,我这不是一路都在给你准备礼物,耽搁了两日嘛,我和母妃说了,明日就快马加鞭,一定能在你及笄之前赶到的。文祎静被云汐一说,有点不好意思,“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来石城了,难道说,你准备来西北办及笄礼?”
“此事说来话长,等安顿下来,我便告诉你和母妃,对了,云飞他们呢?”云汐问道。
“就知道你最关系你的几个弟弟,怎么不见你关系我这个姐姐?”文祎静故意板着脸说道,“云飞他们本来也是要与我何母妃一起走的,不过这两日学堂有一次考试,等考完了,哥哥们便带他们过来。你放心,他们都是男子,骑马肯定能赶上我们的。”
“谁说我不关系你,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云汐笑着指了指躲在马车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周巍。
文祎静骗着脑袋看了半天,才看清是周巍,忙提起裙子跑了过去,边跑便喊道,“你这个天杀的,现在才来,看我一会不用鞭子抽你!”
颜晴雨见自己女儿怎么也改不了的性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云汐的手说道,“云汐,是不是永安出什么事了,为何你突然来了西北,也没提前收到你们的来信。五王爷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颜晴雨的关心,让云汐心中一暖,努力笑道,“母妃,让你担心了。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一会到了客栈,再慢慢与你说。”
颜晴雨看了看四周熙熙攘攘的行人,点了点头,不过脸上却多了一层担忧。
而文祎静却和周巍两个,躲在马车后面,腻歪了起来。
“说吧,为什么你现在才来西北?来了之后,还回不回去了?说,你有没有想我?你不回答?那你就是在想别的女子了?”
周巍被文祎静问的一愣一愣的,根本不给自己回答的时间,就给自己扣帽子,简直比窦娥还冤。
“我,我,”周巍很少与女子打交道,何况还是自己喜欢的女子,又是个身份高贵的郡主。二人见面不过数次,本就紧张,被文祎静一堵,根本说不出话来,脸红还结巴,怎么看怎么窘迫。
“我什么我,不老实交代,我可就要动手!”话音还未落,鞭子便出来在了手上。
周巍忙跳出三丈开外,对文祎静摆手说道,“乐西郡主,你别动手啊,王爷可是说了,你要敢打我,就让我不娶你,立马掉头回永安!”
“你敢!你居然还听他的话,这个该死的萧璟!”不过到底是被唬住了,站在原地,冲周巍说道,“我才不打你呢,你过来,我们好好说话!”
周巍半信半疑地挪步过去,却见文祎静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扭捏地说道,“你这次来了西北,就不回去了吧?”
“不回去了,”周巍何时见过文祎静这般模样,呆呆地回道,“王爷说了,这次送仙医郡主来西北后,就留在西北了,跟着西北王。”
“这还差不多,”文祎静立马笑开了脸,挽住周巍的手说道,“父王说了,等过段时间,就将我们的婚事提上日程。你父母那边,父王已经派人去说了,不过你放心,不会让你入赘的。父王说,等成婚后,便奏请皇上,将你调回菏泽郡,到时候,我也会随你过去。”
周巍被文祎静挽着,浑身僵硬,不过心下却是感动不已。没想到西北王居然舍得自己的女儿随自己回菏泽。
“你父王说的可是真的?”周巍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那还有假?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母妃!”文祎静朝云汐他们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
周巍看过去,却见颜晴雨拉着云汐,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脸上笼罩着淡淡的愁云。方才想起,自家王爷和云汐的事情,不由得也跟着担心起来。
“你怎么了?”文祎静见周巍突然变了脸色,忙问道。
“王爷和仙医郡主......”周巍欲言又止。
文祎静看了看周巍,有看了看自己母妃和云汐,觉得有些不妙,忙拉着周巍朝云汐走了过去。
“云汐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萧璟那个混蛋是不是欺负你了?你给我说,我给你报仇!”
“我们回去说吧!”云汐见文祎静和周巍二人过来了,便提议道,“这不关他的事,你们都别担心了!”
入夜,石城最大的客栈,西驿客栈,整座都被文祎静包了下来。安顿好之后,云汐和颜晴雨,以及文祎静和周巍,围坐在一间上房,三人都看着云汐。周巍虽然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却不好开口。
云汐将事情始末,一一告诉了颜晴雨母女。末了,又说道,“此事你门早晚都会知晓,本也不该瞒着你们。可是,先前我却是不敢说,毕竟害怕将你们牵连进来。不过,既然皇上知晓了,又默许了我来找你们,想来也不会怪罪到你们头上。身世,由不得我,却能影响我的人生。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与凌云,以前我没有承认他是我父亲,以后也不会。若说真有什么关系,那便是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了。皇上让我去夏州,我知道,那时朝乐最偏远贫苦的地方,也是三不管的地带,常年流民暴动,想来,皇上也是容不下我的。不过,既然现在放了我一条生路,我便会好好地活下去。至于我与五王爷,本来就是有缘无分,既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便也不再强求。母妃,谢谢你们对我这么好,这事发生以后,恐怕云汐再不能与你们走得太近。”
“这说的是哪里的话,”颜晴雨柔声说道,“你能如实将这些告诉皇上,又能与我们说起,自是信任我们。不过你的身世确实有些复杂了,皇上一国之君,定然会有所猜疑,不过既然没有公开你的身份,便是不会再为难与你。你放心,夏州那边虽然偏僻了些,不过这些年王爷也有所治理,倒比原来好了很多。到时候我们在想想法子,等这些事情了了,你和五王爷自然还会在一起。”
“就是!你别想太多了,西北这边,我说了算,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文祎静也难得严肃起来,“若是萧璟真心待你,自会想办法解决这些事情,你无须担忧。”
云汐早就知道除了炎虎之外,还有一群人始终跟着自己。不用猜,也是皇上派的人。虽然没有动手,但自己也知道皇上的意思。不过这些,自然不能与颜晴雨她们说起。
云汐笑了笑,岔开了话题,说起文祎静与周巍的婚事。
几人谈到深夜方才方才各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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