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泱（暖萌系师徒文）》105.第十八章：

    又过了几天，小白蹦蹦跳跳扑过来说她钓鱼钓上个人来。我从树洞里面钻出来, 隔着老远就看到小溪旁坐了个梳着环丫髻的小姑娘, 摇头晃脑地接葡萄吃。
    “落雪？”在这样的地方还能见到她，我难免有些惊讶。
    “蘑菇！”落雪见着我明显比较兴奋, 扔了葡萄奔跑着小短腿就朝我扑来，差点撞的我腰都折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仗打完了？我当然不好意思问下半句, 毕竟这场战争也是我魔族先挑起来的。
    落雪霎时就皱了眉头, 粗粗的眉毛在水灵灵的眼睛上一横，愁眉苦脸地摇头：“还没有。”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本公主原本想着, 如果这丫头知道怎么进来, 那么一定知道怎么出去。本公主虽不想参与仙魔两族的打打杀杀，也好似有些理解容兮的苦心, 只是这幻境安稳是安慰就是……连正经的调料都没有，就算是能烤鱼烤鸡，可吃多了嘴巴里面都淡出鸟来了。这让我无比怀恋东坡肘子, 水晶虾仁, 蟹黄煎包, 和粉蒸肉的味道。
    落雪抱着我的大腿不肯撒手, 嘟嚷着：“是师爷爷把我送过来的, 说这里安全让我好好待着, 等尘埃落定的时候再让师兄过来接我。”
    “你师爷爷想必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外头那么乱, 你腿又这么短, 只怕战况紧张的时候你混在人堆里连个人影都找不到。”我揉着落雪的小脑袋, 像是在安慰她，可是在宽慰我自己。
    “师爷爷送我来之前……是师叔说我可以过来陪你，说你一个人肯定闷得慌，而且肯定瞎着急。”
    我其实一点都不着急，想我死过两次，什么生死离合战乱悲欢都应该看的开了。以前看戏本子里头说的，凡人羡慕神仙都半是羡慕他们长生不死自在逍遥，而我作为魔，这两样同样是拥有了，我其实没什么伟大的抱负，也没有什么执着不放的东西。倒也不是没心没肺，只是我试着去接受父尊灌输给我的那些东西，却发现那样的东西只是他的野心，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拉着落雪坐下，告诉小白今晚要多准备一个人的口粮，要她别偷懒赶快去钓鱼否则我就吃了它。小白满脸惊惧的拿着鱼竿去了，我便向落雪问起外头这几日的战况来。了解到现在已经不只是蓬莱，瀛洲，祖洲还有方丈洲，东海的其它几个神州岛皆加入了战局，毕竟唇亡齿寒，蓬莱若是因此被灭门那下一个被魔族大军踏平的地方便是他们的地盘。而魔族那边正在到处找我，殁水他日日咬着容兮不放让他交人，偏说是他将我藏起来了。
    容兮这个锅背的委实不冤。确实是他将我藏起来了。
    落雪说她要等着俞子夜来接她，我便想她或许并不知道该如何离开，我都准备好了日后都添一个人的口粮了。往青青草地上一躺，枕着手臂，想着明天该这样把吃腻了的那几种食材做出花样来。
    在火堆旁吃晚饭的时候，落雪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只鸡和两条鱼，吃完之后拉着沿着小溪散步消食。
    下丫头一面揉着肚子一面问我：“蘑菇你现在快乐吗？”
    “干嘛这样问？”很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落雪是觉得你现在是魔族了，也是公主了，衣服首饰用的也都是精贵华美的，但是……我看着你似乎觉得还是当初在蓬莱山的那些日子，你过的是要快活些的？”
    “你觉得我现在不快活？”如果不是在蓬莱给容兮当徒弟的那段日子我和她的关系确实很好，我便真是要觉得她此时同我说这些话是要来策反我。
    “难道不是吗？”我倒是忘了，落雪只是看起来是个小丫头，实际的年龄可委实算不得小。她这句话气势很足，倒是没由来的把我给噎了一下。“我快活，我当然快活！”说这句话的时候本公主亦是提起了气势了，然而当我转头看向落雪的时候，她那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分明写着不信，我看到她眼中的自己，怔了会，然后沉默下来，那模样看起来确实有些强颜欢笑自欺欺人。
    我叹了一声，索性坐了下来。一面揪着面前的狗尾巴草一面同落雪讲：“你为什么要问我呢。你看你一问我，我才发现我以前没有去想的那些快乐，都是禁不住细想的。”余光瞥见落雪在一旁点了点头，她懂没懂我不知道，只是被她这么一问，我反倒有些不懂了。这让我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
    晚上的时候没有捉到鱼，我便只拿紫苏煮了一些汤，落雪一直被重虚那老头宠着，嘴巴一直很刁。望着一锅清汤寡水显然一脸生无可恋，我逗她：“想吃肉？”她点点头，在听到肉这个字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我伸手一指：“那把它煮了吧。”她一人一兔一听，皆吓得大惊失色，落雪更是护雏一般的把小白搂进怀里，瘪着嘴巴可怜兮兮地瞪着我：“坏蘑菇！”
    我笑了笑，继续低头煮我的紫苏汤。
    后来，又多了几颗葡萄籽，我数了一数有十三颗，也就是说我到这里已经有十三天了。我将那一把葡萄籽用手帕包藏在树洞里面放好，拿着蒲扇去找落雪的时候她正躺在吊床上捧着小镜子看。这样的小镜子我好像也有几块，记得好像是慕少白零零散散拿来贿赂我的。我走进低下头一看，见镜中的高山流水琼砖玉瓦略有些眼熟，直到画面划过那个小亭子，我才发觉这丫头看的是蓬莱。
    “想回去了？”
    落雪点点头：“可是落雪又怕回去只会给师兄们添乱。”
    我靠在树上安慰她，顺势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看蓬莱还是原来那个蓬莱，想必……”本公主原本想说，蓬莱岛看起来还是那般仙气缭绕遍地金玉的巍峨并着奢华，想必魔族大军还没能破了蓬莱岛的结界，别的不好说，势均力敌光是靠容兮，俞子夜那几个，都觉得是有的。然而落雪却依旧拉耸着脑袋，抱着小白蜷在吊床上，声音沉闷闷的问我：“蘑菇，你真的不担心吗？”
    这臭丫头，又将我问住了。我怔了怔，回答她：“自然是有一点点的。”
    打仗嘛，哪里有不担心的呢。
    “那……你是担心魔族，还是……还是替蓬莱担心呢？”她问的小小声，显然她不确定我的答案，也担心我说出口的答案。我想了想，给她说了个较折中的答案。我说：“都有点担心。”然后就听到落雪抱着兔子闷闷地哼了一声，显然我这个答案并不如她期望的那般。我知道落雪想听什么，但是我有不能骗她，我是两边都担心，所以这几天有时候我都会觉得，也许待在这里等到战事结束也挺好的。至少不用人逼着我战队，逼着我去选择一个立场。仔细想一想，我其实是个很怕麻烦，很不思上进的魔。
    “我后来仔细想了一想，我觉得如果我住在一个宽敞，明亮，干净的大房子里。推开门就能见到花海，风一吹来千多万多粉粉白白的花朵荡漾成浪花一般，徐徐清风送来的都是醉人的芳香。能吃很多好吃的，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乘风飞去，纷纷扰扰统统抛却……这大概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吧，如果是这样，那我应该就是真的快活。”
    “一个人吗？”
    我又揉了揉她的头：“要不然带上你呀~”
    小丫头想了一想，然后又皱了皱眉头，言语之间颇有嫌色：“落雪才不要和你一起去呢，你胃口那么大，就算有好吃的也都被你吃光了！”
    落雪一来劲，我就更想逗她。我‘嗯’了一声，点点头，拿捏着一副煞有介事的口吻道：“好呀，你不同我去我就带上你师叔，到时候有什么好吃的可就都便宜你师叔了？”
    “嗯……”落雪抱着兔子在吊床上辗转了一下，又挣扎了一小下，才探出脑袋看向我：“蘑菇，我刚才细想了一想，师叔那样的神仙是不会贪图这些过眼繁华和口腹之欲的，你还是带上我吧，有什么好吃的都便宜我就好！”
    我笑了笑：“你这小丫头，光说我立场不坚定，我看你自个儿的立场也没有坚定到哪里去吧？”
    “哪里有！”
    “刚刚就有！”
    “落雪第一次是婉拒！”
    “然后抵不过我的热情盛邀？”
    “你对我也没有多热情呀！”
    久违的拌嘴，倍感亲切。后来见我躺在树下数星星，落雪便也从吊床上蹦了下来，跑到我身边靠着。又过了一会，我以为她快要跟我一样要睡着了的时候，落雪忽然开口讲道：“落雪原以为自己会好担心师爷爷和二师兄，但是今天拿起小镜子的时候落雪发现自己又好担心好担心小师兄，然后捧了镜子将蓬莱岛看了一圈又一圈，落雪才发现自己竟是担心好多好多人的。”
    “譬如呢？”
    “譬如总是给落雪吃糖糕的小赵，暗恋小师兄的锦小缎，书呆子衔雪，总以为自己能够靠脸吃饭的薄霜，还有……”
    我打趣她：“不记得名字了吧？”
    “还有蓬莱岛上的花花草草，落雪都甚为担心。”
    “蓬莱岛上多的是奇花异草，也确实精贵，的确值得你但担一担心”
    落雪往我怀里靠了靠：“落雪还担心师叔呀。”
    “你一个师叔能抵得过十个殁水，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实话，虽然可能稍微夸张了一些，且这样的话也铁定不会当着殁水的面说。
    “蘑菇，你就不担心我师叔吗？”
    “不担心。”
    “……”
    “好吧，还是有一点点担心的。毕竟他长的那么好看，割到哪里伤到哪里了总是不太好的。”
    小丫头终于听到了想听的答案，一边嘿嘿笑着一表抱住我，粗粗的小退就搭在本公主肚子上。这丫头看起来小小个没想到这么重，我颇为嫌弃地推了她一把让她起开，结果我起来了她还挂在我脖子上，摇摇晃晃的还觉得有些好玩，咯咯的笑着与我闹。落雪仰着头，睁着圆溜溜水灵灵的眼睛看向我，对我说道：“蘑菇，师叔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是知道的。”
    “知道什么？”扯不下来，我只好空出一只手来托着她。
    “落雪知道该怎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