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德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郑兰, “你要跟我说些什么呢?”
“我想这里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阮枝视线穿过人群落到酒店外头的花坛旁边,“或许我们可以出去谈话, 如果您有空的话。”
“当然。”杜兰德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外头,人群里的盛嘉言刚好看到这一幕, 他对着旁边的人道了句“抱歉”随后跟了上去。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小阮枝?”杜兰德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总是显出几分深沉, 阮枝感觉到对方郑重的态度,她斟酌了一下语言,
“您与我的母亲相识已经两年多了, 我十分愿意接受您来照顾我的母亲。”
“事实上还有两个月就三年了,”杜兰德纠正道, “你的母亲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而又有魅力的女人, 当然, 你也十分可爱。”
“谢谢。”阮枝抿唇道, “你也是一位十分善良的人,但是我最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话,您会与我的母亲相遇, 是因为她那张与您前妻十分相似的面容吗?”
杜兰德愣了一下, 没有想到阮枝会知道这件事情,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严肃的小女孩,有些抱歉道,
“我无法否认一开始因为两者的相似性而注意到你的母亲, 但是在相处一段时间之后, 我发现你的母亲与嘉言的母亲是完全不同的个性, 除了面容之外,她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
“在我们相处的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将她视作可以共度一生的伴侣,而不仅仅是一个长得像我前妻的女人。”他蹲下身,看着阮枝的眼神十分诚恳,
“很抱歉没有告诉你们这件事,但是我从来没有打算隐瞒你的母亲,嘉言的房间里甚至还留有他母亲的照片。”
“我是一个成年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杜兰德的态度认真,“不论是嘉言的母亲还是你的母亲都值得我的尊重。”
“我能冒昧问一句吗?”阮枝抿唇问道,“嘉言哥哥的妈妈去哪儿了?”
杜兰德站起身来她,阮枝又加了句,“如果不方便的话——”
“不,嘉言母亲的事情你跟你妈妈迟早会知道的,这不是一件不能提及的事情,”
“当年在跟我协议离婚之后,她就去追寻自己的自由了,她承诺会回来看看我们的儿子,事实上她也的确是那么做的,但是在某次去澳洲的旅行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消息了。”
“抱歉,”阮枝道,杜兰德摇摇头,
“她是个很喜欢冒险的人,热爱自由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或许那样的她才是最真实而快乐的自己。”杜兰德的脸上有几分怀念。
阮枝轻轻点头:“那如果她回来了呢,你们之间的关系会改变吗?”
“如果她能回来,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而你的母亲会是我未来的相伴一生的伴侣。”杜兰德温和地对着阮枝说道。
或许是她担心过度了,阮枝笑了笑。
“盛嘉言躲在树后面。”阮怂怂突然出声道。
阮枝借着拢头发的动作,朝着茂密的树丛后面瞥了一眼,一个隐隐若现的人影立在那里,深蓝色的西装在昏暗的灯光的笼罩下似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她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松了一口气般地对着杜兰德道:“那我就放心了。”
“你的母亲会因为有你这个女儿而骄傲的。”
“谢谢,或许您可以先进去,我想再外面吹会儿风。”
杜兰德点点头:“别一个人在外面站太久。”
“好的。”
盛嘉言躲在树丛后面听完了两人的对话,见杜兰德离开,他并没有马上回酒店,事实上他现在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阮枝往旁边走了两步,刚好看到盛嘉言的动作,脚步一顿,等到盛嘉言平静下来才走了出去,
“哥哥。”
盛嘉言侧身,似乎没有想到阮枝会发现他,阮枝开口问道:“你也在散步吗?”
他想说是,但是在阮枝那双透亮纯净的眼睛的注视下,盛嘉言发现自己的喉咙就像哽住了一样,他沉默地垂下眼帘。
“坐吧哥哥,我们可以等一下再进去。”阮枝坐到干净的石凳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盛嘉言坐了下来,
“我跟杜兰德叔叔的话,哥哥都听到了吗?”阮枝偏着头看着盛嘉言,语气很平静,不像是质问或是责备,盛嘉言点点头,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不放心。”盛嘉言弯着腰,食指相扣手肘抵在膝盖上,额上落下一缕短发,看起来情绪很低落。
“没事的,”阮枝看着他垂着眼的模样,“哥哥还记得盛阿姨的模样吗?”
盛嘉言顿了一下,点点头:“记得,我的房间里还有她的照片。”
“这么多年没有人去查过吗?”
“有,确认联系不到她之后就报警了,然而只能查到她的行踪消失在一个海边的小海港,后来也的确在那附近找到了她的车,但是附近一般只有垂钓者在,也没有监控,根本无从查起。”
阮枝点头,周围的风声很安静,在长久的安静和阮枝鼓励的眼神之下,盛嘉言似乎找到了长久以来痛苦与思念的宣泄口,
“我五岁的时候他们两个协议离婚,之后只有在我母亲回到中国的时候才能抽出时间来看我,听起来很不负责是吧?”盛嘉言自嘲地笑笑,阮枝没说话,
“但是我并不能否认我真的很想她,十岁的时候,我已经能够解出当时对我那个年龄来说很难的题目,老师和父亲都很喜欢我,我的母亲也一直以我为傲,即便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吝于表现出她对我的爱。”
“当我等着她回来展示我的成绩时,杜兰德告诉我她失踪了。”
盛嘉言的尾音有点颤抖,阮枝叹了一口气,“盛阿姨会回来的。”
盛嘉言抬头看着她,阮枝的神情坚定而柔软:“她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没有发现盛阿姨的行踪或许是最好的消息了,生命总会伴随着奇迹的发生。”
“况且是哥哥这么优秀的人,上天总会眷顾几分的。”
盛嘉言沉默,“或许吧。”
他的内心依旧抱着希望,这八年来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他总是做到最好,只是为了有一天等到母亲回来时能夸他两句。
“小时候我不爱说话,她总是不以为意,如果我还能再看到她——”盛嘉言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我一定会告诉我爱她。
“不说这个了,”盛嘉言眨了眨眼,让眼里的水光淡去,“邹云说经常看到顾衡缠着你,还说你们两个关系很好,是不是真的?”
“她这样说吗?”阮枝沉默了一瞬,轻轻眯了眯眼。
盛嘉言点头,阮枝面色从容道:“因为我们两个暂时是前后桌关系,等到期中考试才能换位置,一来二去就熟了,他平常的确有点烦人,但是这些我都可以解决。”
“倒是哥哥你那个同学,我们的教学楼隔了那么远,她怎么看到我跟顾衡在一起的?而且我都是跟朱珠一起出去,她可能是看错了吧。”
“嗯,”盛嘉言点点头,“对待有些人不能太宽容,这个世上有很多欺软怕硬的人,你遇到事情不要怕,实在解决不了就告诉我们,知道吗?”
阮枝点头,知道他说的不仅仅是顾衡,“我知道,我不会让那些人影响我的心情的。”
盛嘉言看着阮枝神情温和:“我很思念我的母亲,但是也会给予兰姨应有的尊重,这些都是大人的麻烦事,你好好学习就好了。”
阮枝乖巧应下。
“阮阮——”
阮枝站起来,“是朱珠的声音,她来找我们了。”
盛嘉言敛了神色,朱珠换了身轻便些的礼服,看到坐在旁边的人时表情一滞,连忙收了脸上放肆的笑意,
“致辞结束了?”阮枝问道,
朱珠点头:“我爸说接下来没我什么事了,让我们自己出去玩。”
阮枝目光微移,看着她的身后走出来的人,
“原来盛同学跟阮阮在这里啊,我们一直在找你们呢。”邹云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笑,阮枝瞥过她裙子两侧捏出来的褶皱。
“邹同学找我做什么。”阮枝好笑道,邹云脸色一僵,干涩地笑了两声,
“我们先走了,帮我跟叔叔和妈妈说一下,九点之前应该能回去。”她转身对着盛嘉言道,盛嘉言点点头。
“快走快走——”朱珠迫不及待地拉着她走了。
邹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刚刚他们两人在这里做些什么,看着两个女孩子离开的背影:“阮阮真是可爱呢,不知道她跟盛同学是什么关系,盛同学居然认得她的妈妈。”
“跟你有关系吗?”盛嘉言不是傻子,邹云平日里总爱跟他搭话,想着两人是同学,而且邹云懂得点到即止,盛嘉言便没有表现出反感来,但他没想到邹云居然在自己面前有意无意地抹黑阮枝。
从阮枝对她的称呼就可以看出来,两个人并不像邹云表现地那样亲近。
“抱歉,失陪一下。”盛嘉言面无表情地从邹云身边走开,邹云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十分狰狞。
她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亭子里,手心渐渐收紧。
“贱人——”一声轻而饱含怨恨和嫉妒的怒骂消逝在空气中。
————
朱珠拉着阮枝出来,看着身后的亭子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你哥气场太强大了,每次跟他对视就感觉整个人都被冻住了一样,”朱珠抖了一下,“还有那个邹云,刚刚我在大厅里找不到你,她居然主动走过来问我是不是在找你,后来直接就把我带到亭子里了,当时她表情就有点不对劲,我现在想起来心里突然毛毛的,她是不是喜欢你哥啊?”
从第一眼看到邹云朱珠就觉得她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奇怪之处,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和和气气的模样,但就是让人感觉有点不对劲。
不得不说有时候女人的直觉真的十分准确,阮枝笑了笑:“我哥他这么优秀,有人喜欢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我就是觉得她跟别人不同。”朱珠有些苦恼,“我描述不出来那种感觉,她刚才看你的眼神也很恐怖,早知道不让她来了。”
“没事的,不过是个同学而已。”阮枝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是不喜欢她以后别理她就是了。”
“那你怎么办,她好像一直都觉得帮了你一个大忙,你应该对她感激涕零似的。”朱珠嘟囔道,她大概猜出来邹云是哪个了,虽然当时在洗手间里没有出来看,但是邹云的声音朱珠还是记得的。
“人都有自知之明,碰了几次钉子应该就会长记性吧?”
“万一她非要缠着你怎么办?这种人我见的多了。”朱珠吐槽道。
“那就没办法了。”夜风将她的头发吹起,阮枝伸手将碎发拢到耳后,笑的一脸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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