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狼》63.63

    徐洛闻使出全力, 却撞不开门。
    他心急如焚,慌乱中瞥见卧室门后的灭火器,急忙跑过去拿过来, 抡起灭火器正要往门锁上砸,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裴澍言湿淋淋地站在门内, 手腕淌着鲜红的血, 凄然一笑,说:“洛闻,我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我不敢死,我还是……想活下去。”
    眼泪夺眶而出, 徐洛闻用手覆住他手腕上的伤口, 边哭边笑着说:“你不是胆小鬼, 活下去比死艰难得多。我先帮你包扎伤口, 好不好?”
    见他点头,徐洛闻立即把人带到客厅,找来医药箱, 清洗、上药、包扎, 一气呵成。好在伤口不深, 没有割到动脉。
    徐洛闻又把人领进卧室,找身衣服给他换上, 带他上床, 躺到他身边, 抱着他, 说:“睡吧,睡醒了就好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裴澍言像个脆弱无依的孩子一样,佝偻着身体偎着他,床头灯昏黄的光洒在他半边脸上,映出他惶然失措的神色。
    “我杀人了。”裴澍言的声线细弱又紧绷,让听的人心弦震颤。
    “我明天陪你去公安局自首,自首可以减刑,以后表现好也可以减刑……会好的,总有一天会好的。”徐洛闻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裴澍言,还是在安慰自己,虽然这安慰那么苍白无力。他总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像一场梦,一场噩梦。
    “不用你陪,我自己去。”裴澍言说,“你回家吧,咩咩会在家等你。” 他顿了下,“对不起。  ”
    “如果想让我原谅你,就好好活着,不要再伤害别人,更不要伤害你自己,知道吗?”
    “嗯,我会的。”裴澍言极轻地笑了下,“在生与死的边界徘徊,真的能让人看清很多事情。”
    徐洛闻拍拍他的背:“不要想了,睡吧。”
    裴澍言不再说话,可能真的是累极了,不一会儿便传来沉静绵长的呼吸声。
    徐洛闻却睡不着。
    等裴澍言睡得熟了,他悄悄起身,拿上一件外套,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
    出了大门,徐洛闻向山的方向走。
    夜色深浓,天上无星无月,万籁俱寂,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个,教人无端惶恐。
    他跑起来。
    两只拖鞋都跑掉了,却顾不得停下来捡,光着脚向前狂奔。
    刚跑到山脚的那条小径,猛地撞进一个怀抱。
    天太黑,他什么都看不见,但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所有的惶恐悸栗在须臾之间得到安抚,像光驱走黑暗,火驱走严寒。
    他们在黑暗里静静地,紧紧地拥抱着彼此。
    良久,白郎开口:“冷不冷?”
    徐洛闻答:“你抱紧我就不冷。”
    白郎忽地打横将他抱起,走到旁边的一块大石头坐下,顺势把他放坐在大腿上,手握着他的光脚暖了暖,然后脱了自己的鞋子穿到他脚上。
    徐洛闻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任他做着这些微小却窝心的举动。他突然抬起一只手覆上白郎的脸,将他的脸朝自己转过来一点,然后凑过去亲吻他的嘴唇,轻柔地,缱绻地。
    白郎收紧手臂,让怀中人紧紧地贴着他,一丝缝隙也不留。
    徐洛闻在想要更多之前及时停下来,他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白郎的鼻尖,说:“你回家去吧,回家等着咩咩,它明天就能回去了。”
    白郎问:“那你呢?”
    徐洛闻说:“我也明天回去,只不过要晚一点,我还要陪裴澍言去个地方。”
    白郎不再多问,说:“好,我回家等你。”
    沉默片刻,徐洛闻艰难开口:“你父母……已经不在了,十五年前就……”
    白郎久久无声,漫长的寂静后,他淡淡开口:“知道了。”
    这三个字里包含了太多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徐洛闻斟酌着开口:“你不想知道……”
    “不想。”白郎轻声打断他,“我只想和你,儿子,我爸,还有邵姨,咱们一家五口好好过日子,别的什么都不想。”
    徐洛闻蓦然觉得如释重负。
    他原本还在担心,如果白郎知道真相后起了报仇的心思,他该怎么办,但白郎的决断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不知道白郎在方才那段漫长的沉默里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但他很感激白郎做了这样的决定。
    徐洛闻再次仰起头亲吻他。
    有句话在勾缠的舌尖辗转徘徊,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吻了很久很久,白郎停下,抱着徐洛闻站起来,往别墅的方向走。
    徐洛闻突然想起那天在父母墓前说的话,轻唤一声:“白郎。”
    白郎低头看他:“嗯?”
    徐洛闻说:“我们以后也在这儿盖栋房子,你觉得好不好?”他抬手一指,“就在那里,湖的另一边,和谭嘉应他们家对门。”
    白郎微微笑着说:“好,我亲手给你盖一栋房子。”
    徐洛闻惊讶:“真的?”
    白郎说:“真的。”
    徐洛闻默默地想,白郎要给他盖房子,他能为白郎做什么呢?想了半晌,一个念头忽地冒出来:要不……再给白郎生个孩子?徐洛闻被这个突兀的念头吓了一跳,急忙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赶出去。
    “怎么了?”白郎问。
    “没、没事。”徐洛闻在黑暗里悄悄地脸红心跳,羞耻得不行。
    到了别墅门口,白郎把人放到地上,说:“进去吧。”
    徐洛闻说:“看你走了我再进去。”
    白郎凑过来亲他一下,转身走了。
    “等一下!”徐洛闻叫住他,跑过来,把鞋脱下来,蹲在地上给他穿上,站起来朝他挥挥手,“走吧。”
    白郎拔萝卜似的把他抱起来,走到门口,推开门,把他放到门内的地毯上,这才转身走了。
    徐洛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关上门,走到卧室门口,推开一条门缝向里看,裴澍言安静地睡着,没有什么异样,他关上门,转身去了次卧。
    虽然昨晚没怎么睡,徐洛闻却醒得很早,天光微亮时就起床了。他先去卧室看了一眼裴澍言,确保他安然无恙地睡着,才去厨房做早饭。
    徐洛闻尽可能做得丰盛,把所有的食材都用上。
    谁都不知道,今天之后再相见是什么时候。
    做好早饭后,徐洛闻去叫裴澍言起床,一开门,就看见裴澍言站在窗前,整个人都沐浴在灿烂朝阳里。
    “以前从没觉得初升的太阳有这么美。”裴澍言背对着他,轻叹一声,无限感慨地说:“人生三苦,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佛家真是睿智。”
    徐洛闻走过去,并肩站在他身边,望着耀眼朝阳,说:“求不得,便学着放弃,怨憎会,便别去怨憎,爱别离,总有再相逢的那天。”
    裴澍言偏头看他,四目相对,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徐洛闻说:“吃饭吧。”
    转身要走,却猛地被抱住。
    裴澍言几乎用尽全力抱着他,语声里隐含着乞求:“最后一次,别推开我……洛闻,对不起,我要食言了,从今往后,我不能再做你的裴澍言了,我要离开你的生命了……从明天起,忘了我这个人吧,忘了我所有的恶,开始你的新生活……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从今以后,你只能幸福,别的都不行。”
    徐洛闻抬手回抱住他,在他耳边呢喃似的说:“不,我不会忘记你,这辈子都不会,你永远是我的裴澍言,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裴澍言。”
    徐洛闻感觉到他胸腔的震颤,听到他压抑的哽咽,感觉到有泪流进脖子里。
    他紧紧地抱住他,说:“答应我,你也要努力幸福,不管身处在多么糟糕的境遇里。”
    吃完早饭,开车离开。
    刚进市区,徐洛闻接到白郎的电话,简单说了几句便挂了。
    裴澍言问:“咩咩已经回家了吧?”
    “嗯,”徐洛闻说,“安然无恙。”
    “那就好。”裴澍言说。
    徐洛闻往窗外看了一眼,见是去他家的路,忙说:“我不回家,先陪你去公安局。”
    “不,”裴澍言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被戴上手铐的样子。”
    徐洛闻知道,他一旦打定主意,便说什么都没用,虽然担心,却也只能听他的安排。
    没多久,车停在小区门口。
    裴澍言笑着说:“马上过年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谢谢,”徐洛闻心里苦涩,脸上却也挂着笑,“也祝你新年快乐。”
    裴澍言张开手臂:“最后再抱一下?”
    徐洛闻倾身抱住他。
    裴澍言说:“我想再听你唱一次那首歌,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唱的那首,我当时一眼就被你唱歌的样子迷住了。”
    徐洛闻便在他耳边轻轻地唱:“可惜在遇见我那天你并不快乐,可能是因为我们相遇得太晚了,可是我要走了,可温暖要走了,可否有另一个我在你身边给予快乐……可我只想对你说,我绝对不退出了,可以让你快乐是我的快乐……”
    歌唱完了,人也要走了。
    徐洛闻站在路边,看着车疾驶而去,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哗啦”一声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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