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几乎同时命中,但是江暖能感觉到那一瞬间细微的差距, 是自己慢了一点。
裁判宣布互中不得分, 但是方秒却立刻要求看录像。
经过录像回放, 裁判最终改判方秒得分。
方秒表现出的沉着大气,再次让江暖心弦紧绷。
方秒属于进攻型选手, 她的进攻速度相当快, 摆脱江暖追击的能力相当强劲,江暖想要在她的步伐中找到机会但是却不得转圜。
第四剑,江暖甚至被方秒逼出了边线。
4比0, 这个开场不容乐观。
庄云呼出一口气来,“我有点担心, 我对她的特训可别浪费了。”
“怎么可能。”简明笑了笑, “小时候, 我陪她练击剑,她从来都打不到我。我怕她哭, 就让了她,谁知道这反而让她哭了。后来我说我不让她了, 她在原地一步都没能迈出来, 直到跌坐在地我去拉她的时候, 她把护面捞起来, 笑得很开心的样子说‘简明哥哥你真厉害’。她讨厌虚伪, 但从不畏惧强者。”
第五剑, 江暖一个利落地向下压剑, 接着带着方秒的剑向上挑去, 让她露出了自己的有效位置,瞬间击中得分!
一点一点找回自己的节奏,既然方秒的进攻很快无间隙,那么江暖的防守在接下来就展现出一种“预谋”。
她总是在防守的时候引诱方秒露出破绽,接着打乱她的击剑线,顺势得分!
一步一步,江暖变得稳健而出人意料起来。
她的脑海中滑过昨天的乔毓凌,她迅速后撤却在后撤过程中没有任何冲刺,凭借两个半弓步压下对手的情景涌进来,而她下意识就是这么做的。
方秒第一剑被江暖打下来,第二剑又被更快速地打下来,第三剑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从进攻者变为被追击者的时候,江暖的剑尖已经点在了她的胸口上。
比赛的局势逆转了过来,江暖一路追击,方秒从绝对性的领先优势变为落后。
14比12,方秒抬起护面,咬紧的牙槽都在颤动。
比赛之前,张锦阳就对她说过,江暖是一个在比赛过程中可以调整自己状态的对手。
但是此刻,方秒才明白这个状态是什么意思。
——从感受,到适应,再到反压制。
一步一步,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她的咽喉已经被对方给扼住了。
对面的江暖呼出了一口气,她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气息了。
方秒对自己说,一定要守住这一剑。
她擅长的是用进攻压制对手,所以去年碰到何韵这种擅长在后撤中忽然反击的对手,被反将了一军。
但是今天面对江暖,又是另一种感受了。自己的进攻完全被扰乱了。
果然,有两剑领先优势的江暖毫不迟疑地冲到了她的面前,方秒迅速起剑,挡下了她的进攻,随即两个跃步要点江暖的剑尖,却被江暖从左侧直接压到了右侧,瞬间反手,紧接着江暖一剑来袭,从侧面甩出来,点中了方秒。
那一刻,方秒的呼吸停顿在那里,直到裁判宣布江暖获胜,方秒这才完全摘下护面,仰着头呼出一口气。
一场击剑比赛,胜负不过几分钟。
而这几分钟付出的却是几年的努力。
方秒看着对面的江暖,她还有着孩子气的表情,只是眼睛里却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吞没。
“期待你下一战的表现。”方秒抱了抱江暖,然后用自己的护面撞了一下江暖的护面。
江暖开心地奔向江怀,一把抱住了他。
“老爸老爸!你担心坏了吧!”
“我才不担心你呢!”
江暖直接摘了手套去摸江怀的背上,立刻歪着嘴说:“那你背上怎么都汗湿了?”
“那是这里的空调温度不够低!”
江暖抬起头来,对上庄云和简明。
两个人都向她伸出了大拇指。
她进了准决赛了,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啊!
随即,江暖也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谭旖15比12输给了张锦阳。
此刻的她低着头,坐在长椅上,好像是哭了,霍玲正在给她擦眼泪。
江暖知道谭旖好面子,完全不敢过去。
直到霍玲忽然看向江暖的方向,说了声:“江暖,谭旖叫你过去呢!”
江暖哽了一下,心想她可千万别因为输了所以要对她发脾气呀。
但是,她们是队友,谭旖就算发脾气,她也得受着呀。
江暖正要过去,陆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轻轻拽了她一下,往她的手里塞了点东西,说了声“去吧”。
江暖这才慢慢地蹭过去。
“那个谭旖……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听说之前张锦阳在U14组别的时候,连续两年连八强都进不了呢。”
“你这算什么鬼安慰?是告诉我张锦阳逆袭了么?”谭旖抬起头来,一双眼红得像是兔子一样。
“我是说,明年你多半是要逆袭张锦阳了……”江暖紧张地一直摸自己的裤子,生怕谭旖用陆然的事情来损她。
谭旖看着江暖不知所措搓手的动作,忽然破涕为笑了:“这么蠢的人,你怎么进的四强啊!”
“你要是能笑,那我一直蠢着也没关系。”
“你输给张锦阳的时候,陆然也这么安慰你么?”
看吧看吧,最后还是绕到了陆然的身上。
江暖咳嗽了一下说:“他哪里会安慰人。他只会让我反省,这里没做好,那里没到位。”
“也对……他是一个精益求精的人,如果没有对完美的追求,是没办法跟上他的脚步的。”
江暖想了想,伸出手,将陆然塞给她的东西递给了谭旖。
“这是你叫我过来的时候,陆然给的。大概……应该是给你吃的吧……”
那是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
谭旖顿了顿,结果了糖,无奈地说:“他对你真好。拿了他的糖,就不能继续讨厌你了。”
“你要讨厌,也去讨厌张锦阳啊。讨厌我有啥意义,我们是队友呢。”
“为了证明你不是猪队友……”谭旖抬起自己的拳头伸到江暖的面前,“你一定要为报一箭之仇。”
江暖立刻和对方碰拳:“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猪队友,我必然肝脑涂地!”
何韵来到庄云的后背,单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胆子越来越肥了啊,听说经过你的指点,江暖都摸着怎么对付我的套路了。”
“男女授受不清。”庄云捞开了何韵的手。
“老干部一个,都什么年代了。”何韵瞥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不就是觉得我成天追在你后面招你烦了么?之前我和你约好了,如果我拿了冠军你就要做我男朋友。你觉得有张锦阳和乔毓凌双保险还不够,把江暖培养起来好在我的冠军路上设个大绊子。”
“你知道的话,那就多努力吧。”说完,庄云就揣着口袋走了。
这天晚上,江暖特别开心地带着赵楠楠买了酸奶和薯片到陆然的房间里,庆祝她进入了前四,也庆祝赵楠楠她们的团体赛也进入了四强。
四个人打起了斗地主。本来江暖想要跟着陆然的,但是遭到了穆生的强烈反对,认为如果陆然和江暖一边,陆然必定会手下无情。
于是陆然和赵楠楠一边,而江暖和穆生一边。
穆生是带脑子打牌的类型,一路抵抗着陆然的脑力碾压,几轮下来非常尽兴,谁知道敲门声响了。
穆生一看时间,立刻惊了:“是领队来查寝了!赶紧!”
扑克牌被稀里哗啦塞进了被子里,留下酸奶和薯片的假象。
陆然开了门,唤了一声:“爸。”
陆劲风点了点头,进来给每个人发了会议通知,然后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江暖和赵楠楠。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我们……我们第一次进入四强心里紧张,就来找有经验的人寻求安慰。”江暖指了指陆然。
陆劲风点了点头,刚要走出去又折了回来,看着赵楠楠和江暖说:“你们两个女孩儿这样坐在男生的床上,合适么?”
“我们马上下来!”江暖和赵楠楠立刻爬了下来。
谁知道下一秒,陆劲风就把被子猛地一掀,不愧是击剑运动员出身,那气势恢弘啊!
扑克牌飞了出来,赵楠楠立刻拽住了江暖的手,他们仨心里想的都是“完蛋了”。
只有陆然很淡定地低下身来捡扑克。
“这就是你们找安慰的方法?”
“我们打牌也是为了转移对紧张的注意力。”陆然回答。
“你还好意思说!陆然、穆生、还有江暖你们三个都是归江教练管的对吧?等比赛结束了,全部上操场给我跑一万米!”
说完,陆劲风就黑着脸走了。
陆然把牌理好了,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说了句:“继续吧。”
“还继续?比完赛要跑一万米呢!”
“不继续也要跑一万米,当然是继续划得来。”穆生立刻就get到了陆然的重点。
四个人一直玩到了九点半才回去。
托这场斗地主的鸿福,原本会紧张到绵羊都数不清的江暖,晚上安然地入睡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赵楠楠还告诉她说。
“你昨晚上说梦话了。”
“我说什么了?”江暖一边刷牙一边问。
“你说‘陆然你敢炸我,分手’!”
“真的啊,我霸气。”
“你还说,‘陆然你再骗我拆牌,我就切掉你’!”
江暖被牙膏沫子给呛着了。
“不……不会吧……”
“嗯,好几遍呢。”赵楠楠点头说。
“那个楠楠,我和你大个商量呗,我说的梦话你别跟陆然说啊!”江暖作出哀求的表情来。
“可以啊。比赛完了请吃涮羊肉啊!”
“大热天你吃涮羊肉?”
“那就烤鸭!全鸭宴那种!”
“行行行!”
到了比赛现场,江暖看着明亮的灯光,蓝色的画着线一尘不染的剑道,还有紧张调度中的工作人员。
今天已经是准决赛了,江暖在参加比赛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今天女子佩剑这个组别的比赛,同时进行的有两场,她对阵何韵,以及张锦阳对阵乔毓凌。
在更衣室里,就听见乔毓凌在和张锦阳说话了。
“小太阳,你昨天晚上有没有想我啊?”
“没有。”张锦阳很冷淡地回答。
“你这就不对了,我这么厉害的对手,你应该日思夜想怎噩梦赢过我才对啊。”乔毓凌其实没什么要整理的了,直接坐在椅子上看着张锦阳。
“想你我会在睡梦里吐出来。”
“可是我昨晚又想你诶。比如我怎么侧挡然后反手还击,怎么从下方挑刺你,然后你气到跳脚。”乔毓凌一只脚踩在长椅边上,系鞋带。
张锦阳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让人有一种她随时要暴打乔毓凌的感觉。
“你不闭嘴不会有人以为你是哑巴。”
江暖低着头,这时候乔毓凌又走到了她的身边,单手撑在她的柜子旁:“暖暖呢?有没有想我啊?”
“没有……”江暖觉得乔毓凌现在调侃这个调戏那个,感觉好奇怪。
特别是那声“暖暖”,听着像是简明给她打电话的调调。
“那暖暖昨晚上想什么啦?”乔毓凌靠在了江暖的柜子边,侧着脸,嘴角向上翘着。
“没想什么……”
“何韵你都没想啊?”
这时候何韵正好在两排之外关上柜门,拎着剑走过来,直接点在乔毓凌的肩膀上:“差不多点啊,你这是在欺负新人。”
张锦阳也过来,直接拎着乔毓凌的后衣领把她拽走了。
“这家伙别看平常一副气吞山河泰山崩于面也不倒的感觉,但也会紧张。她一紧张就话唠,招惹所有她能招惹的人。”
“你们这是在毁灭我的光辉形象。”乔毓凌向后摘掉了张锦阳的手。
张锦阳直接留下一句“你是多不要face觉得自己很有形象的”,乔毓凌立刻肩并着肩和张锦阳走出去了,一边走还在就“形象”问题和张锦阳展开探讨,一点都看不出她们即将彼此厮杀的样子。
这时候何韵开口道:“我知道你为了迎战我做了不少准备。但我想告诉你的就是,无论庄云教过你什么,我就是我,别人无法复制。我,和你想象中的绝对不同。”
说完,何韵就从江暖的面前走过去了。
那一刻,江暖忽然羡慕起何韵了。
她真的很自信,而且也有自信的资本。
两人通过检录,江暖在赛前听着父亲最后的嘱托。
“小心她在后撤途中的防守还击,千万小心小心再小心!一个步伐的间隙,一次进攻和防守之间的时间差,都会是何韵逆转局势的时候,在你击中她之前,绝对不能松懈。明白吗?”
“嗯,我明白。”江暖的目光沉了下来。
在她比赛的同时,她知道陆然也有比赛。
今天,他没能在这里看着她,但是她也要打出让他记忆深刻的一局来。
谭旖来到她的面前,扬了扬下巴:“我去给你拍张锦阳对阵乔毓凌。你可别在这里就止步了,我会揍你。还有……你的同学朋友来了。”
江暖顺着谭旖的手望上去,发现在观众席上被拉出了一大条醒目的横幅。
陆然江暖战无不胜 所向披靡
然后她发现,在横幅的后面几乎是整个班的同学,还有年级里其他同学。
饶灿和程豆豆都在对她挥手。
让江暖想不到的是,就连张主任和聂老师都来了。
这是高二最后一个暑假,这么多同学一起出来,肯定是张主任首肯聂老师组织的。
江暖的眼眶顿时热了起来。
她呼出一口气来,这么多同学都来了,她如果不表现出自己所有的实力,就太丢脸了。
她用力握住自己的剑尖,感受着它的锐利和弹性,然后呼出一口气。
何韵就在她的对面,她还没有压下护面,而是用一种平静的目光看着江暖。
但是历经了这么多场比赛,江暖太明白这种平静目光的力度了。
它代表坚韧,代表沉默中的爆发,代表对那个瞬间的掌控。
何韵很强大。
江暖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仿佛放缓了流淌的速度,她摆出了姿势,空气里带着一种热度,要蒸发所有的水分,喉咙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没有任何虚晃,她们第一剑快到视线无法跟随,交锋那一刻迅速分开,又是让人目光都烧着的连续击打,当她逼向何韵的瞬间,何韵顺势下压江暖的剑,眼看着就要迅捷的转移还击,但是江暖全身的细胞像是撞击在一起,她的手腕反向向前一挡瓦解了何韵的转移还击。
望着他们的观众们瞪圆了眼睛,连呼吸都不敢。
两人刚稍微拉开距离,何韵猛地一个交叉步接跃步劈杀江暖,神经无比集中的江暖瞬间感觉到了那是一记虚晃,靠剑之后迅速脱离,直刺何韵。
两人的交锋仅仅维持了一秒半,却像是一场世纪交战。
从来没有现场看过击剑比赛的张主任忍不住发出“唔——”的声音,和聂老师手握着手。
“谁得分了?”
看了好几场比赛的饶灿解释说:“应该是江暖先击中了何韵,然后何韵后击中了江暖。根据进攻的主动性和亮灯的时间,是江暖得分。”
果然,裁判宣布了江暖的得分。
何韵笑了笑,转动了一下手腕:“看来庄云的临阵磨枪,确实不亮也光。”
她转身,看了一眼看台上的庄云。
而江暖知道,下一剑,何韵一定会把阵势夺回来。
即便隔着护面,江暖也能感觉到何韵冷下来的目光,让江暖瞬间想到了自己跌落的那个结冰的池塘,越沉越深,怎么挣扎也无法起身。
何韵晃着剑接近江暖,江暖立刻压下她的剑,瞬间加速逼近,但是何韵却忽然后撤从侧面强势挡开江暖的攻击接着一个跃步要击打江暖的肩膀,江暖反应迅速地抬剑防守,但是何韵却忽然再次后退,接着猛地向前打下江暖的剑顺势刺中了她的胸口。
这一剑力度很大,整个剑身都弯成夸张的弧度,江暖有一种失重一般的感觉,耳边仿佛响起了水流的声音。
看台上的聂老师快要哭出来:“张主任你轻点儿……我骨头都快裂了!”
“哎……我这不是紧张么?你看看那个何韵,刺中了江暖就算了,用力得剑都快要断了似得!”
“她是在威慑江暖。”饶灿的心里也紧张的要命。
那一剑击中的不仅仅是江暖,还有他们这些观众。
胸骨又一种疼痛感,虽然何韵的剑不可能真的伤到她,但是这一剑,何韵的反应能力真的比庄云展现出来的还要夸张。
她的后退,就是进攻的序幕。
江暖呼出一口气来。
接下来,何韵再次被江暖逼到后退,眼见着就要退到边线上,江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何韵肯定要在这个阶段反击,她正要向下压剑,江暖直接从侧面蹭着她的剑撤回自己的剑,还没完全收回江暖立刻斜劈她的身侧。
何韵被江暖如此快速的判断和反应惊起一身冷汗,但是她却反手挡下了这一剑,她的一只脚已经踏出了边线!
江暖正要连续跃步逼她完全出去的时候,她却忽然连续两次向侧面击打江暖的剑,破坏了她的击剑线,紧接着是快到如同暴雨梨花的反击。
江暖应接不暇,观众们看得大气不敢出一口,每一剑都是生死边缘,但是何韵却憋着一口气,江暖已经退出了四分之三的剑道,还在持续后退。
就在江暖寻找机会的同时,何韵一记斜带正手劈,不但击中了江暖,还让江暖退出了边线。
“何韵状态很好。”简明看向身边的庄云,“看来能不能继续追在你后面昭告天下她是你女朋友这件事,对她是很重要的。”
“……你多担心一下江暖吧。”庄云憋着一口气,今天的何韵确实就像浴血二战的阿修罗。
每一个选手,都有心中的坚持,而他们的面前都有一道鸿沟。
有的人一鼓作气,疯狂地跃过去了。
而有的人,跌落下去了。
又是一轮对峙,何韵毫不留情地冲击而来,两人都互相要挡下对方的攻击,江暖试图沿着何韵的剑身接近她,而何韵却直接了当狠辣出击,在电光火石的瞬间点中了江暖的肩膀。
同学们一阵抽吸声。
如此激烈而疯狂又结合了那么多技术的较量,全部都浓缩在了这样不到一秒的刹那。
何韵转动了自己的手腕,一路领先,她强势将比分一路带到了8比2。
江暖感觉到了疲惫,心里面有什么沉沉地压了下来。
她得上去,必须得上去。
那一瞬间,落入水底冻到刺骨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
她以为她忘记了,她以为那些都已经远去,却在这一刻如此清晰地重现。
她是那么地害怕恐惧不知所措,她的挣扎就像是冰冷的自嘲。
江暖低着头,那一刻她无法呼吸。
快点起来!快点起来!
江暖转过身去,深深吸一口气。
她想起了那双扣住自己的腰奋力向上托的手。
绝对的力度感以及不可逆转的笃定。
“重要的是,顺势而为。”
陆然那天的话在江暖的脑海中响起,仿佛他就在她的身边,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
江暖咬紧了牙槽,抬手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耳边,然后脚尖和脚掌移动着寻找着最适合自己的重心。
“小暖也紧张了,对吧?”程豆豆晃了晃饶灿。
“这个时候我们要相信小暖。就算何韵是去年的亚军,但是能够打进四强的小暖绝对不会就这样输给她的!”
庄云单手撑着膝盖,眉心蹙起。
“弹簧被压到底,只要给一点点空隙,就会反弹一切。”简明淡淡地说。
“你还觉得江暖能反转?何韵今天的状态太好了。”庄云的手指扣紧膝盖。
仍旧是一出剑就互相之对方于死地的相互进击,江暖的剑被何韵压向自己,被击中仿佛是不可逆转的结局,但就看见江暖一个后退,剑身如同解锁一般反过来将剑压迫回去,紧接着脚下的停顿加速在这瞬间完成,而何韵还在调整重心,剑尖已经扫过了她的咽喉!
灯亮了!江暖得分!
“8 比3了!8比3了!江暖加油!”同学们喊了起来。
何韵惊起了一身冷汗。
江暖并没有觉得惊喜,而是抬了抬手臂,她沉稳地回到了原位,观众们再度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剑简直神乎其技,她几个跃步,第一剑打压何韵,何韵立刻反击却被江暖的第二剑再度下压,而且压的非常狠,经验让何韵向后拱起自己的背部避免被江暖刺中腹部,但是没想到江暖直接劈在了她的肩膀上。
何韵顿了一下,江暖很淡定地稳住了重心,退回去等候裁判。
8比4,何韵的优势还是巨大的,但是她的心底深处有一种惶恐慢慢地从缝隙里渗透出来。
面对不同的对手,需要不同的状态。
江暖呼出一口气来,那种溺水的冰冷窒息感觉正在消散,她对自己说还要再放肆一点,再打开一点。
江暖甩了一下自己的剑,银色的剑光闪烁,何韵的眼睛眯了起来。
接下来的交锋如同针尖上的舞蹈,江暖的横劈,何韵的抵挡,硝烟四起,瞬息的胜负却是数招的较量。
快到观众们根本无法分辨,只能根据亮灯来判断谁可能先击中了谁。
10比7,何韵之前的压倒性优势如今只能算是暂时领先了。
江暖有一种感觉,她的手已经出了冰冷的水面,触摸上了岸边,但是还差一股力气才能出去。
江暖握紧手指又松开,转过身去,与何韵对视。
她丝毫不忌惮何韵的反击,风驰电掣地进攻对方,三剑用了一秒就全部打完,第一剑看似劈甩何韵的肩膀但实则是打压在何韵的剑身上,她刚要抬剑第二剑又压了下来,第三剑仍旧是同样的角度却因为太快了何韵只能用同样的方式抵挡,触剑的瞬间何韵发现这一剑雷声大雨点小,直接转移还击。
10比8,何韵咬住了牙槽。
江暖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探出了水面,终于吸了一口气,奋力地扣住了岸边。
顺势而为。
陆然的声音清晰地留在她的耳边。
一个人的存在感大概就是这样吧,生死交加,想到的还是他。
两人的比分不断交错着上升,每一次交锋结束的都特别快,仿佛都刻意不给对方留下余地。
当比分来到14比13的时候,江暖本来以为自己会紧张到心脏裂开,但是心底却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想到的不是何韵还有一剑就要赢自己了,而是还有两剑,两剑而已,自己就要赢她了!
想想他们之间,比分差距最大的时候是6分啊!
何韵的喉咙有些紧,在这么多的对手里,她不得不佩服江暖。
无论是张锦阳,还是乔毓凌或者韩宁,她们都没有在重大比赛里让她领先那么多,更不用说反过来一步一步越咬越紧。
江暖面对着何韵,她对自己说这一次必须要上岸!
两人的交锋仿佛要刺破某个界限,何韵压制了江暖两步,紧接着就被江暖一个交叉步和跃步的组合给反制,江暖不断逼近,用的步伐看似没有变化,但是节奏却忽快忽慢,慢下来的时候何韵想要反击但是立刻会被她加快的步伐挡回去,一下子被压迫到后撤到脚跟就快踩到边线。
何韵瞬间抓住了机会,一剑挑向江暖,江暖却侧身反手挡住隔开,眼见着她露出自己手臂的有效位置,何韵立刻攻击上去,但是江暖却提前命中了她另一侧的肩膀!
原来……那是江暖故意引诱她把剑刺向自己的手臂这样就无从防守另外一边的肩膀了。
这完全就是比较谁的动作更快,而江暖做到了。
14比14,逼平。
看台上的张主任以及聂老师都激动了起来,程豆豆把脑袋埋进饶灿的怀里:“怎么办!怎么办!最后一剑了!不敢看!”
庄云呼出一口气来,“没想到江暖真的能把何韵逼到绝境。”
“击剑本来就是这样,前面占尽天时地利,却不如状态来临时的那阵东风。”简明侧着脸笑了笑,“现在江暖已经捕捉到了自己的那阵东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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