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就是你》13.第十三章

    我站在保健室的门外,房内的两人并未意识到有人正在偷听。全校师生几乎都集中在运动会现场,保健室又位于教学楼底层最边缘的一间房,对于选择这个时间地点幽会的人来说,安全系数极高。
    我心里怪怪的,分不清是什么感觉。天翔喜欢的人,原来是成熟美艳这一款。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身材,正如他形容的“发育不良”。
    房间内有一阵没有动静,我从门缝中往里偷窥。天翔靠着刘医生的办公桌,刘医生抱着他,披散着长发在和他接吻。
    我及时掩住嘴巴,吞下惊呼。一霎时我闭上了眼睛不敢看这个画面,转而一想可以当作看电影又睁开了眼。天翔的样子很奇怪,仿似刘医生在辛苦地吻他,而他并未任何回应。
    “发生了什么事?”刘医生移开了嘴唇,手臂妖娆地环着他的颈项。她拿掉了眼镜,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有点像美女蛇。
    “这是,最后的礼物。”天翔的声音中缺乏热烈的情感,他一动不动,任由刘医生的嘴唇在他脸上、颈间游移。
    “是因为桑诺飞?”刘医生对他的挑逗,看得我这个旁观者眼热心跳,正拼命用手当扇子对着火烫的脸蛋降温,突然听到了我的名字。
    天翔不予回答,漠然推开她,扣好腰际的衬衣扣。
    “是不是因为她?”得不到回答的刘医生抓起桌上的香水瓶,对着墙壁狠狠砸过去。呜呼哀哉,一瓶名贵香水就这样寿终就寝了。浓重的香水味立刻弥漫了整个空间,我忍不住打起了喷嚏。
    完了!心中警钟大鸣,我立刻举手做敲门状,可惜段天翔的速度比我想象中更快。我只得向站在面前打开了房门的他,挥手微笑。
    “我找医生,处理伤口。”我心虚地赶紧抬高腿,让他看膝盖处擦破皮的地方。
    他没有说话,侧开身体让我入内。不会,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用手术刀分尸?也许保健室没有手术刀?我脑子里转着各种悬疑案例,忐忑不安走进房间。
    “哈,呵呵,你就是为了这个黄毛丫头!”刘医生眼神凶恶的盯着我,美丽的脸此刻狰狞丑陋。我早就觉得她变态了,还真被我猜中了。“来得真巧。”
    “和她没关系。”天翔关上门,“我厌倦你了。”
    我用谴责加鄙视的眼光瞪视他,简直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坏男人会说的话。
    “说谎,不可能。”她扑到我身前抓住我的手扭到身后。只怪我光顾着瞪段天翔未及防备,被她抓了个正着。
    “刘医生,你冷静一点。”她的手中握着剪刀,对准了我的喉咙。倒霉啊,做梦都想不到我的高中生涯还会有被人劫持为人质的一幕。“我和他没关系,真……”
    “骗人!”她厉声尖叫,高分贝的音量刺激我的耳膜隐隐作痛。“你们天天在一起,还说没有关系?”
    “放开她。”天翔向我们走过来,刘医生挟持我退到了窗口。以我的身手,我完全能自救,可我什么都不想做。
    我生气,气段天翔给我带来这场无妄之灾。既然是他惹出的麻烦,当然是他想办法解决。
    “刘惜若,放开桑桑。”焦虑神色只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看上去仍然冷静。我更生气,原来我的安危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分量。
    我动动手脚当作挣扎,刘医生紧张兮兮的把剪刀更逼近我的咽喉。“你回到我身边,我就放开她,天翔。你说过和我在一起感觉很安心,难道你忘记了?”
    在我故意挣扎的那一刻,段天翔的眼中浮现了真正的恐惧。他是担心我的!心头莫名烦躁,这个游戏我不想继续了。
    天晓得她借鉴了哪部警匪片桥段,竟然松开了钳制人质的手。可笑她以为凭一把剪刀就能制伏我,桑诺飞可是武术冠军诶,哪有乖乖任她摆布的道理?
    我用单手反制住刘医生,夺下了剪刀。“对不起,你真的找错对象了。”
    她恨恨怒视我,苍白的面色泛起一抹潮红。“天翔是我的,我不会让给你!”
    我们说得都是中国话呀,怎么会说不通呢?我挠挠头,把刘医生扔给天翔。“交给你了,我消毒先。”我放下剪刀,打开药品柜找消□□水。
    “你消失就好了。”在我背对她的一刹那,她飞扑向我放在桌上的剪刀,察觉到异样的我立刻转身做出防卫动作,有一个人却先挡在我身前。
    剪刀扎入天翔的左臂,顿时鲜血直流。刘医生惊恐地放开手,蒙住脸退到墙角。“我不是,不是,我不是要杀你。”
    “对不起。”天翔拔出剪刀,走到她面前。“我很坏,根本不值得喜欢,尤其是你这样温柔的好女人。”他把剪刀递给她,“冲我来就行了。”
    “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刘医生不断擦眼泪,抬起的双手止不住发颤。他们相差好几岁,这段恋情的最初,她一定也经过痛苦的挣扎。段天翔这个家伙,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引诱了她。真的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他迟疑了很久,最终摇头。“抱歉,这只是玩笑。”
    听了他的回答,别说刘医生了,连我都想给他一巴掌好好教训一下。果然,刘医生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我们两清了。”段天翔淡淡说完,冷酷地转身离去。经过我身边,他低下头笑容邪魅。“看得很过瘾吧,桑诺飞?”
    我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替天翔包扎了伤口。他走后,刘医生崩溃般号啕大哭,我不得不自己动手找出止血用的绷带,接着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结合敏锐的第六感在楼梯上找到鲜血直流的段天翔。
    “你还真乱来。”忙完他的伤口,我才想到自己的膝盖。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消□□棉擦去膝盖处的砂土。“我根本不需要你帮忙。”
    他脱了半件衬衣,左上臂被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我怕止不住血,毫不吝惜地用完整整一卷绷带,反正不要我掏钱。
    “不这样,就结束不了。”天翔若无其事的口吻听得我分外不满,当下伸腿踹了他一脚。
    “差劲。”再奉送二字评语。
    他没有反驳,也不说平时用得最多的“多管闲事”,反而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你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被我说感觉像妈妈,会不会更加受不了。”他靠着天台的水泥围栏,从校服口袋里找出香烟和打火机。
    “妈妈?”我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简单说起来就是伸长舌头鼓起眼睛宛如吊死鬼模样。十七岁的儿子,想想有够恐怖。
    “啊。”他点燃香烟,应道。“一年级打架受伤,她替我包扎伤口,感觉很温柔。”他望着高高的云朵出神,缓缓说下去。“是我想象中,妈妈的气息。”
    我凝视他的侧面,神采飞扬的眉眼此刻笼罩淡淡的愁绪。平时再怎么酷,终究只比我大了一岁。“那个香水,是叫做‘鸦片’吗。”我记得刘医生对我提过,当时还说有一个人也喜欢,指得应该就是他了。
    他点点头。“妈妈喜欢的味道。”
    鸦片,一个恰当的名字,恰如其分地代表着两种迷恋:段天翔对自己的母亲,刘医生对他。即使明知这种迷恋不正确,或是不可能让人快乐,仍然无法摆脱,就像当年无法从对鸦片的依赖中挣脱的人们。
    “你对刘医生说是游戏,其实是骗她的?”我无从分辨自己究竟想听到什么答案,但如果不问明白,我想今天我会寝食难安。他否认的话,那真是一个非常差劲没有承担的男人;万一他承认了,我却还没想好该怎么看待他?
    “我情愿她恨我,也好过依依不舍。”他在水泥地上按灭烟头,“别再说这件事了,你跑了第几名?”前几天吃饭,我告诉他自己要参加女子百米。他还嘲笑我的速度堪比乌龟,肯定是倒数第一。
    “唉。”我叹气,“别提了,我铁定会被处分。”
    天翔夸张地挑起眉毛,“你参加的难道不是赛跑,是斗殴?”
    还真给他说中了,至少是我单方面殴打同学。我郁闷地抱膝,向他展示最新的伤痕,同时一五一十告诉他赛场上发生的事情,包括最后出手那一拳。
    “Well done。”他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摸摸我的头。“放心,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拜托,你以为自己是校董啊。”我嘀嘀咕咕打击他爆棚的自信,“你是自身难保的不良少年诶。”
    “我不允许,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他眯起了眼睛,仿似自言自语。“你的出现,对我和凌亦翔,很重要。”
    这个家伙,干吗要说得这么煽情!我吸吸鼻子,用玩笑的语气开口说话。“你说这话,知道给我的感觉像什么?”
    “嗯?”他不解,张开眼睛看我。
    “像老爸啦。”我抱住他的胳膊,拼命往他怀中蹭,“小心,我有恋父情结。”
    “少来恶心我。”天翔忙不迭推开我,一脸怕被细菌感染的模样。“我还是把你打包直接快递给亦翔算了。”
    “好啊好啊。”我满心期待,雀跃无比。“让我们开始甜蜜的同居生活吧。”
    “花痴!”他直接还给我的同样是二字评语。
    眺望操场,似乎运动会快结束的样子,校长在发表讲话。我和天翔离开天台,走下楼梯。
    “最后有个问题。”我八卦,我无聊,但我就是想知道。
    “什么?”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上一级楼梯的我。
    “那个,那个,你当初是用了哪一招追上刘医生的?”他的方法或许挺管用,能让我借鉴去追亦翔。
    “这个嘛,”他的笑容玩世不恭中掺杂了一点狡猾,我直觉这并非一个好问题。“我当时说,我想抱抱你。”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我被他拥入怀抱。
    “就这样?”幽暗寂静的楼道,在此刻流动着奇妙的空气,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他皱着眉低头看我,好像在拼命回想当初。“然后我又说话了,”天翔故意拖长了语调,“我还想这样亲吻你。”闪烁着粉红光泽的性感嘴唇第三次落在我的唇上。
    我晕乎乎的任由天翔亲吻我,直到他的唇移开。我们注视彼此,谁都不想先开口。
    “这个,也是玩笑?”我扮酷的功力毕竟输他一截,忍不住打破沉默。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外套,再度挺身面对我时神色平静。“这次,还是过肩摔?”
    我摇头,从他身侧走过去。“不要有第四次了,答应我。我到现在仍旧喜欢凌亦翔。”
    他并未跟上我,依然站在他吻我的楼梯上。“桑桑,凌亦翔无法喜欢上别人,是有原因的。”
    听到身后送来的话语,我转过身三步并两步跨上楼梯。“我就猜嘛,平常人谁会像他这样奇怪。”我眉飞色舞道,幸好还未得意忘形。我本来想说“变态”的,话到嘴边临时改成了“奇怪”。
    他垂下眼睫淡淡笑了,那是某一个黄昏,我曾经看到过的微笑。“你很有趣,桑桑。也许只有你,能够带给他解脱。”
    天翔坐下,习惯性的在衣袋里寻找烟和打火机。我坐到他左边,接过他的打火机替他点燃了香烟。
    “凌亦翔的妈妈是爸爸的秘书,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子对自己的上司产生了爱慕之情,很老土的剧情。”他看着指间的香烟燃烧,讥诮一笑。“我说过,她对老爸的爱情,几乎达到了疯狂的程度。”
    “啊,说过。”我点头。在游乐园天翔说起过——把凌亦翔当作做坏的玩具——那个偏执到让人想海扁一顿的母亲。
    “你知道凌亦翔为什么会在十岁那年被带到我家?”段天翔侧过脸看我,他和亦翔有相同的眼神,看上去在凝视你,实则望着不可知的遥远。
    “是他妈妈过世了吧。”
    他调转视线,嘴角嘲讽地向上牵起。“不,是忘记。”
    “忘记?”我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问了一声。
    “嗯。有一种叫做阿兹海默症的疾病,你听说过吗?”
    好专业的术语。我理所当然摇头。
    “有点类似于老年痴呆症,渐渐忘记所有的事情、人,包括自己。”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逐渐低沉,近似于呢喃。“亦翔的妈妈忘记了他,就连拼命爱着的爸爸也忘记了。”
    “可是,这么年轻也会发病?”老年痴呆症,不是要到很老很老才会发作的吗?新闻报道中常有寻找走失的老年痴呆症患者,几乎都是老年人。
    “医学上大多数患者年龄都超过六十五岁,只有不到百分之十是年轻人。”他的语气有惋惜也有同情,“这是,遗传病。”
    是遗传病啊。嗯,学到知识了。等一下,遗传病?我瞪大了眼睛,猛地抓住天翔的手。“你的意思,你是说凌亦翔也可能会这样?”
    他默认了,看看我抓着他的手。“亦翔害怕有一天像他妈妈那样忘了一切。那样的话,对与他相爱的人来说,未免太残酷了。”
    凌亦翔,不幸的童年记忆之外,他还背负了多少包袱?我心痛,仿佛看到独自承受苦难的少年忧伤的背影。在他冷淡的拒绝背后,是渴望爱却害怕受伤的心情吧。
    我的眼泪掉了下来,落在段天翔的手背上。他像被火烫到似的,飞快地缩回了手。“真正让凌亦翔恐惧的是,当大家习惯了他的遗忘之后,会慢慢把他忘记。现实很冷酷,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谁都不想浪费时间去记住。”
    “这不是浪费时间,我不会忘记他。”我站起来,用手抹干眼泪。收拢五指捏成拳头,我对天发誓:“桑诺飞,绝对不会忘记凌亦翔!”
    “你,为什么对他这样执著?”天翔也站了起来,靠着楼梯扶手。
    为什么?我转头望着天翔。他是凌亦翔的哥哥,靠血缘维系的两个人,亦翔才如此信任他。因为这是唯一不会背叛舍弃自己的人。真是矛盾的心情,不想要的血缘关系,却不得不借由它作为自己存在的证明。
    “没办法喜欢别人,这个理由我不接受。”我大声回答。果然,喜欢上一个人一定会有特别的原因。桑诺飞喜欢凌亦翔,就是为了带给他十七年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爱。“一辈子都是一个人的话,那样太可怜了。”
    他看着我的眼神,落寞伤感。天翔一步步走下楼梯,和我擦肩而过。“凌亦翔的秘密我都告诉了你,接下去靠你自己了。”他没有回头看我,径直走下楼。
    我倾听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终不可闻。段天翔,你也要找到真正喜欢的人哦!
    我跑出教学楼,在散场的学生中间寻找凌亦翔的身影。看到他了,他孤单地落在人群最后。
    我左突右闪穿越重重人群,冲向等待救赎的王子。“凌亦翔,你给我听好了。”我将散乱的头发拨到耳朵后,气势如虹宣布我的决定。
    他表情淡然,当我是障碍物一般绕道而行。以往我会挫败地停留原地自怨自艾,但明白他的苦衷后,我再也不会退缩了。
    我拦住了他。“我每一天都会对你说,桑诺飞喜欢凌亦翔,就算你fet all,我也不会放弃喜欢你。”
    他神情惊愕,漠然的面具在听了我的话以后碎裂开来。亦翔上前半步捏住了我的下巴,冷冷盯着我的眼睛。
    我决不让步,就算面对的是他卸下伪装后的冷酷。那么绝情的眼神,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我喜欢你凌亦翔,今天,不要忘记了。”我一字一句说给他听。
    他闭上了漂亮的眼睛,在长长的眼睫覆盖住乌黑明亮的瞳仁前,我似乎看到他眼里的泪光。
    风吹起,树叶落了下来,已经是秋天了。我们就这样沐浴在秋季的阳光中,直到训导主任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强行分开我和学长的亲密接触。
    嘿,说实话,我的下巴被捏得好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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