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情场君莫笑》2.壹

    他是师父带大的,对他而言,师父就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因为有师父在他的身边,所以尽管他们的生活总是在流浪,尽管他没有任何的同龄朋友,他还是觉得安心.
    记忆以来,每当他不安时,一定会有一双温暖的手紧紧地牵著自己,而当他想哭时,师父会温柔地将自己拥入怀中,轻拍他的背,软言哄著他,虽然师父并不喜欢见到他哭泣.
    他知道,师父最大的心愿,就是见到他能够坚强地不受到一切侵扰.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刻意,他懂师父的期望,可他偏偏做不到,因为他了解,无论师父对他有多麽失望,当他软弱时,师父永远不忍放他独自一人.
    或许,就是师父对他的这一份纵容,让他开始有恃无恐,甚至得寸进尺......
    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坚强,然而每每沉溺在师父温暖的怀中时,他总告诉自己,再一下就好,再一下就好......
    逐渐地,他开始明白,他已离不开这份温暖了.
    对他而言,师父就是他的一切......
    记得有一回,他又不知为何原因而哭泣时,师父无奈地拥他入怀,他听见了师父似轻叹的声音.
    「昀儿,我是否太宠你了？」
    他不得不承认,可又不想承认,只因为怕失去这份温暖.
    他感觉到师父纤长温暖的指轻抚上他的脸,为他拭去了泪痕,即使责备,师父总是宠著顺著自己.
    师父淡淡的叹息声又响起了......
    「昀儿,为师希望你有一天可以很平静地接受这个世界,不然,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你会恨为师也说不定.」
    他疑惑地抬起头来,却不经意对上了师父的眼,在那长长的眼睫毛下,有复杂地教他说不出的情绪.
    他想问,可师父却无奈地笑了笑,将手抚上他的眼,要他别看了.
    师父的话,他不懂,师父似乎也不打算让他懂.
    可他相信,他一辈子都无法狠下心去恨师父的......
    这是年龄尚幼的他,唯一能够肯定的一件事.
    後来,他们又继续流浪,师父仍是宠著自己,一面告诫自己要坚强,一面放纵自己哭泣流泪.
    就这样,到了他十六岁那一年......
    缓缓睁开了眼睛,印入眼帘的,是有些陌生却又千篇一律的天花板.
    没有看向身旁,可直觉却让他知道,身边那一份熟悉的温暖并不在.
    今天似乎又下雪了......
    还不是很清醒的脑子快速地下达了这样的结论.
    揉了下眼,他直起了上半身,瞬间,冰冷冷的空气包围了他,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转过头,身旁空了好大了一片空间,他眨了眨眼,有些迟疑地伸手轻触那空间下的被褥.
    没有意外,是冷的......
    失落地看著自己的手,那份冰冷让他有了片刻的失神.
    他......又离开多久了？
    回神时,他赶紧跳下了床,抄起了一件单衣往外边走去,一如已往的每一次.
    在冰寒的冬晨里,虽然被褥的温暖让他不舍离开,然而,另一份熟悉的温暖,却更教他深深眷恋......
    走出了这间投宿客栈的房门,他发现自己因为在不远的凭栏处见著了自己想见的人,而松了一口气.
    他太依赖那份温暖,依赖到了几近恐惧的地步.
    永远无法忘记第一次醒来发现身旁的冰冷时,那份寒入骨髓的惧意.
    无法否认他感到惧怕,深深惧怕著一朝梦醒,那份温暖已永远离自己而去的恶梦......
    只有在那人的身边,就算在寒风中也远胜过厚暖的被褥.
    他要求过,告诉过那人,他不喜欢醒来时独自一人的滋味,疼宠自己的他总笑著说好,却每每在下雪的日子,让他一再地尝这滋味.
    他知道,这份依赖已远超过正常该有的情形,可他不想改变现下.
    走到了那人身边,他轻轻地将手中的单衣披上了那单薄的身子.
    「凌晨下了雪,你穿这样单薄会著凉的......」
    地上还有著薄薄的积雪,虽然现在未下雪,但他知道,眼前的人儿总是会在下雪的日子离开房,倚著栏静静地看著絮般的白雪飘飘,直至雪停.
    在自己幼时,他并没有这样的习惯,自己并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时,又是为什麽养成这习惯的.
    他的一切,他总是不愿告诉自己......
    久了,他也不想问了,只要这人还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只要在他身边,一切......已别无所求......
    那人瞧了一眼身上的单衣,再看了看自己,熟悉的浅笑又浮上了那俊秀的脸庞.
    「昀儿,曾几何时......你已不再喊我一声”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