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囚徒》101.缘始

    喵喵喵喵喵, 你被正义的封印命中了!
    阿奇勒皱了皱眉,没有计较他的冒犯, 继续道:“你已经不是该继续不知轻重地和暗精灵奴隶厮混在一起的年纪了。我最近在考虑你的婚事,你自己有没有想法?”
    “没什么想法。你决定就好了。”贝非勒斯略微顿了一下, 平淡地回道。他没什么喜欢的人,也从没打算过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反抗被安排的婚姻。结婚对他而言和继承华特尔家族一样, 只不过是他顺理成章应该去做的事情,他不做这些事, 好像也没什么好做的。
    他没什么自己想做的事,也懒得去想, 阿奇勒愿意安排这些事他反而乐得轻松。
    阿奇勒拿出准备好的资料册递给贝非勒斯, 贝非勒斯接过后粗略地翻了翻, 直接掠过了众多在精灵中外表只称得上中上的,最后看到一个相对最英俊的, 也懒得再往后翻,直接将这一页递给阿奇勒:“就他吧。”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的名字。他只是恰好看到了对方照片里的手,修长有力,有些像梵那因的手, 所以他感觉他不会太讨厌这个人。
    精灵的外貌和力量有关系,普遍而言, 力量越强大外貌和气质也会越出众。所以阿奇勒也对孙子所挑中的人选很满意——对方是特纳家族的长孙, 目前在军队中服役, 是一名前途无量的军官, 而且特纳家族的人配未来的精灵王也算相称。
    确切地说, 在这资料册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勉强和贝非勒斯相称。
    但阿奇勒还是自认已经放宽了条件、多放了两倍的候选人在里面,只为了保证孙子能挑到一个称心如意的未来伴侣——不管怎么说,至少资料册中的都是光精灵。贝非勒斯和他那个暗精灵奴隶厮混恩爱的传闻已经让他隐隐感到了不安。
    如果他的孙子是一个一向放荡不羁、风流无度的人,或许他还会更放心些。但是贝非勒斯在各个方面的反应都很平淡,从未表现过过多的好恶,所以即使他也没对那个暗精灵表现过特别的喜爱,但这样十年如一日仅此一人随侍左右的“独宠”已经足以令阿奇勒不安了。
    毫无疑问,贝非勒斯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所以他可以接受孙子在其他方面有所放纵或出格,但绝不能忍受他和一个暗精灵奴隶一直在一起。
    幸好贝非勒斯今天的表现让他感到了略微的安心。
    从阿奇勒的宫殿出来后,贝非勒斯坐上马车回家。他靠在洁白的马车车壁上,微微闭上眼睛,按了按额头。虽然他在祖父面前一直表现得很平静,但是事实上这趟拜访确实让他更心烦了。
    因而回到家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把剪裁得当的白色长宽宫廷外套粗鲁地揪下来扔在沙发上,然后对刚伸出手原本打算帮他脱衣服的暗精灵仰起头,倨傲又蛮不讲理地要求道:“吻我。”
    梵那因微微愣了一下,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看向面前年轻的光精灵。
    贝非勒斯不喜欢接吻,即使是在两人亲热的时候也常常拒绝他的索吻,所以今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贝非勒斯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他皱了皱眉,直接走到暗精灵面前,攀住对方的肩膀,仰头吻住了对方……
    其实贝非勒斯不愿意接受梵那因的亲吻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纯情的理想化的坚持,而单纯是因为他不喜欢呼吸困难的感觉。最初他刚和梵那因发展出亲密关系的时候也尝试过几回,暗精灵总会吻到他将近窒息时才会放开。
    他没和其他人试过这种程度的亲密,所以也不知道接吻都是这样的感觉,但是梵那因亲吻时过于强硬的掠夺姿态弄得他不舒服,他就不愿意再让对方吻。
    可是此时他却迫切地想和对方亲热,想再体验一下那种感觉。
    梵那因一直没有放开他,他试探着把光精灵抱起来,见贝非勒斯没有抵抗的意思后就一路把对方抱回了卧室,放到床上压上去继续亲吻。
    贝非勒斯一向也不赞同白日宣淫,他认为日光非常难得,白天就该干白天的事,应该抓紧时间做正经事才行。所以他今天的纵容和配合让梵那因越发感觉到不寻常。
    他一手搂着光精灵的腰,一手爱抚着对方淡金色的月光般的蜷曲长发,亲吻了很长时间才放开。他在对方嘴角又轻轻啄吻几下后撑起身子,俯视着下方闭着眼睛喘息的主人:“殿下,您今天不开心?议会上有人惹您生气了?”
    他轻声询问着,像一个最体贴善于讨主人欢心的暗精灵奴隶一样。
    大多数精灵的确也是这么看待他的——明明不过是一个最卑微的暗精灵奴隶,但凭借突出的色相和特别能讨人欢心的本事就受到了贝非勒斯十年不变的眷顾,能一直随侍贝非勒斯殿下左右,独占殿下的宠爱。甚至于现在在贝非勒斯的府上拥有了相当于管家,更过分且确切一点,应该说是相当于贝非勒斯的情人般的地位和身份。
    贝非勒斯身边出身良好的光精灵侍卫也不敢对他不敬,更不要说府上其他仆役——他们畏惧他因贝非勒斯的偏宠所产生的权威,畏惧他那传说中受诅咒的暗色外表和银白色的头发,也畏惧他总是平淡冷漠的、波澜不兴的毫无人气的表情。
    这个暗精灵穿着精致得体的名贵衣物住在贝非勒斯的宫殿里,和王子殿下同吃同住,像是另一个高贵而不可侵犯的王子。但是内心深处那些光精灵依然看不起他,因为在他们看来梵那因如今所拥有的令人艳羡的一切都是贝非勒斯所赐予的,不过是靠以色侍人换来的,一旦有一天贝非勒斯的恩宠不在了,暗精灵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他依然是最低微的暗精灵奴隶。
    但对这些事情贝非勒斯大多不知情,或者说知情也不在意。
    听见梵那因的询问后贝非勒斯睁开淡金色的眼睛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就没哪天的议会让我开心过。”梵那因很少会过问他政务上的事,一向只照顾他的生活,不过他的心情应该算作他的生活,对方会问也不奇怪。
    想到这里,他的余光突然瞥见自己被蹂/躏得褶皱凌乱的白色刺绣衬衣,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
    梵那因暗红色的眼睛暗了暗。他了解贝非勒斯,知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议会。但他什么也没再提,只是像往常一样没等对方开口就侍候贝非勒斯换好衣服,再抱着他走出卧室。
    贝非勒斯是真的懒,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连走都不愿意走,只想在暗精灵怀里赖着。
    午饭过后贝非勒斯按照习惯要午睡片刻。梵那因把他抱回到床上,又像往常一样搂着他缠绵温柔地吻了许久,直到看着光精灵在自己怀抱中陷入了熟睡他才坐直了身子,看向随意地窝在柔软的羽毛被里睡得正香的主人。
    贝非勒斯淡金色的睫毛在睡梦中依然轻微地扇动着,他粉红色的唇微微张开,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柔软的舌,或许是因为方才的亲吻,或许是因为卧室内的温度太高,他的脸上浮着两块不自然的晕红,反而给他添了几分稚气。
    梵那因眸色暗了暗,锢住他的双手俯下身去吻他的唇,丝毫不在意主人在睡梦中本能的轻微地抗议,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随心所欲地掠夺着。
    贝非勒斯小声呜咽着,突然梦呓了一句:“梵,别闹……唔……”
    梵那因突然停了下来,只喘着气看着对方,盯住光精灵的样子如同盯着美味诱人的猎物的猛兽。片刻后他才从贝非勒斯身上翻转下来,缓缓躺靠在一旁,把人搂在怀里,平复着彼此的呼吸。
    贝非勒斯不老实地动了动身子,很快就又睡安稳了。
    梵那因把他放下,给他盖好了被子,而后下地,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来到了与卧室相连的,空无一人的小书房。
    他在虚空中画了几下,暗红色的雾从他指尖散开,很快,空气中开始出现一幕幕图像。
    从王子殿下早上离开家去议院开始,贝非勒斯上午的全部行程和所见所闻所行所为都清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由于认定自己已经精神失常,所以颜脱觉得自己“认为”能感觉到对方实体也没有什么难以解释的。
    颜脱意识到不对是在“幻想爱人”开始说话,同自己交流开始的。
    以前他们也有很多交流,但都是通过小字条,内容也都和日常有关,比如“今天想吃什么”“有没有想玩的游戏,我去给你找游戏卡”“快点回来,否则我就去抱你回来了”。颜脱理智上都认为这些是第二人格以幻想出的爱人的口吻写给自己的,但是每次收到的时候还是很开心。
    但是自从时缄开始说话起,事情变得不同了。
    颜脱起初认为自己和幻想爱人的对话一定其实都是自己的自言自语,只不过自己想象成了是和对方在交流。自己能想象出,甚至现实中“听到”对方和自己说话了,说明自己的“病”又加重了,可能再继续发展下去,某天他都有可能会看到对方的样子。
    不过按道理,对方的样子也一定会是自己想象出来的自己最喜欢的样子。颜脱想了一遍发现自己没什么喜欢的偶像明星,没有现实的参考,所以他开始暗暗担心时缄露面之后会长一张齐天大圣的脸——那毕竟是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唯一真情实感喜欢过的偶像,不过和大圣谈恋爱还整天这么腻歪着亲热他想了想还是觉得接受不了。
    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因为他发现时缄会说一些他自己绝对想不到的话。
    比如有一次两人欢爱之后,时缄从背后抱着他,突然轻声道:“宝贝,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颜脱迷迷糊糊中回他:“怎么是你的了?”
    “你被时间困住了。”对方轻轻笑着,很开心的样子,吻着他的肩头,”你被我困住了。“
    颜脱突然无端地打了个激灵,从困意中清醒了过来。
    他初中的时候就学过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唯物主义认为,物质决定意识,意识是物质的反作用。
    所以如果”时缄“只是他自己出于自我保护机能臆想出的,为了避免自己在无边孤独中彻底崩溃的”幻想爱人“,那么时缄的所作所为所思所说都不会超出自己的认知和想象范围——他是他“想象”出来的,就不该说自己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话。
    比如以他自己对爱人的定位和设想,时缄是不该说出这种话的。
    因为他从来没想过也很难想到“时间”会是某种有意识的东西。
    就算他如今被困在一个静止的时刻内,他也一直在找各种外因,从其他方面寻求突破口,从来没有设想过这会是“时间”的主观行为——是“时间”有意识地把他困在了这里。
    一次两次可能还不在意,毕竟这本身就是一个失常的世界。而且颜脱也不敢保证自己就很了解自己,也不敢肯定自己就一定没有那种猜想或念头。就像他以前没谈过恋爱,也不觉得自己会喜欢男人,但事实上时缄一开始就以一个索取掠夺的占据主动的雄性姿态出现,他却适应良好,还很喜欢对方,说不定他潜意识里就喜欢时缄这样的,只不过他自己一直没有发觉。
    但是两人毕竟一直如此亲密地在一起,次数多了自己那些自欺欺人的解释和为对方的开脱就变得越发苍白无力,越发站不住脚——颜脱渐渐从爱人的话中窥见了可怖的、令他毛骨悚然的真相:对方是独立的、真实存在的意识,并不是他为自我保护而产生的幻想。
    而自己现今的处境和对方紧密相关,颜脱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时缄造成的,而对方甚至有能力放自己离开,让自己回归正常的时间和正常的世界。
    只是对方并不愿意这么做。
    在意识到这一切后,颜脱做了许多尝试。
    他恳求他,他使尽浑身解数、用时缄最喜欢的方式讨好他;他崩溃哭泣、他破口大骂,甚至对对方拳脚相加。
    但是时缄永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没有同情心和同理心的旁观者,丝毫无法理解他的处境和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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