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系, 为什么大梁会变成如今这样?”
“明明父皇还在的时候,一切都是好好的。”
在得知叔父兴安王私自离京,不告而别的消息之后,小姑娘坐在床边, 神情低落。
“唐希麟放着好端端的世子不做, 偏偏要来绑架我, 惹得兄长发火, 现在通缉令都出来了, 就好像叔父一家要造反一样……这剧情跟原著里完全不一样啊。”
“宿主,现在的局势虽然与原著大相径庭, 但形势对我们有利。”L-01安静地坐在枕头上, 电子音一如既往地冰冷无波,“原作里现在的男女主本应两情相悦,准备一起回西北封地成婚, 但如今唐希麟对你的好感已经满值,断无变心的可能。”
少女的眼眸在这一秒陡然睁大:“不可能……”
“事实如此, 根据检测,男主的主线攻略已经彻底完成, 就在您被绑架的那晚。”
花绵茫然地看着它,心里完全懵了——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 为什么唐希麟的好感会这么高?
小系……是不是弄错了?
“请不要露出这种怀疑的表情, 我们L型号系统的好感度量仪从来没有失误过。”
“顺便一提, 顾青还有5点好感度才到100, 请好好加油。只要你做完男配支线和救国支线,就可以顺利脱离本世界了。”白色毛球扇了扇小翅膀,黑色的豆豆眼没有任何光泽。
“我还以为……他是一时兴起呢。”花绵想起不久前那个夜晚,对方一脸认真地说要带她私奔,心里顿时复杂难言,“我明明很少跟他见面啊。”
“男主的好感度与技能【入梦】有关。”L-01淡淡地解释道,“宿主十年前与他相遇,从那一刻开始对方就会不停地重复与您有关的梦境,几千个日夜交替,以为自己情根深种也不稀奇。”
花绵愣了。
“入梦的话——为什么,我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是说,这个技能是双方的梦境交汇吗?
“啊,原因很简单,”系统的语气漫不经心,“这个技能的效果是因人而异的,这次的男主很特别……宿主被他的梦境排斥了。”
“什么意思?”
“就是说,虽然他每晚都会梦见宿主,但那只是他的幻想。警惕心太强,而且对当年初遇印象太深刻,这些都很大程度地削弱了入梦的威力,所以最后演变成了那个男人单方面的幻想。”
花绵不想怀疑L-01,但她仍然对这一解释持保留态度。
【技能这种东西……还有威力减弱一说吗?】
但是她又无法从记忆里找到证据,只能欲言又止地看着L-01,最后沉默。
“宿主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啊……”白色毛球难得带上了一点情感色彩地说道,“在这个世界,只有我才是真正跟你站在一个阵营的吧?”
“不相信我就是在怀疑你自己哦,宿主。”
经历了五个世界,被清空或者模糊了前四个世界的记忆,花绵一直觉得自己好像踏在云端,总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我不知道啊,小系。”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低沉而柔和,“感觉忘了很多东西,偶尔醒来的时候会想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人,有时候爸爸妈妈的身影都是模糊的……”
“但是,我还记得最重要的一件事。”大梁十六年来的宫廷生活,几乎将她驯化成一个土生土长的皇族公主,但是幸好,有一样东西她绝不会忘。
“完成任务就可以回家了吧?呐,这一点小系是不会骗我的吧?”
L-01看着那双充满希冀的眸子,清澈无邪,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是的,不会骗你。”机械般的声音平稳极了。
“那就够了,”小姑娘展颜一笑,“我会加油的。”
美丽而梦幻的笑靥,含着全然的信任和坚定的信念,就算是L-01也不得不承认这种耀眼的光芒拥有十分强大的感染力。
【确实没有骗你,宿主。】
【但是……】
“总之,我现在还是专心地做好支线任务吧!”花绵难得主动提起做任务的事,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不用花心思在唐希麟身上,让她彻底松了口气。
可是麻烦永远都不会消失,第二天,她就接到了一个差点让她摔倒的消息。
康宁帝,她的皇兄,大梁的帝王,打算募兵五十万,亲征鞑靼。
而太监总管王立,也被授予了督军的职责,一道前行。
这个爆炸性的提议在早朝掀起了轰然大波,以至于群臣吵得像菜市小贩一样。
发动战争,而且还是御驾亲征,这可是个大工程。虽然先帝年轻时也干过这种事,而且还打败了蛮夷的首领,大败敌方,但唐宣德想效仿他父亲的话……几乎不可能。
不说其他,第一个跳出来大骂的就是户部尚书。
这位相当于财务部长的存在,当然不是挑皇帝的刺,而是直接怼上了王立这个提议的太监,就差没指着人鼻子骂“奸佞亡国”了,毕竟打起仗来第一个难题就是“钱”。
国库这几天给许多不幸撞上天灾的地方拨了赈灾的钱粮,现在正愁入不敷出呢,哪里还有余粮养兵?
但是,情势不由人。
首先,是朝堂上作为文官领袖的顾青,态度暧昧不明,似乎支持皇帝出兵但又着重声明太监无权带兵。
随后,鞑子集兵攻打安凉的消息也传了回来,驻守的辛老将军据说还遭到敌人暗杀,现在只能躺在床上指挥。
再接着,西北兴安王发给唐宣德一封义正言辞的檄文,痛斥他失德无状,罔顾亲情,以致上天惩罚,南方大涝,中原大旱,百姓生灵涂炭……这些都是新帝不仁不义的证明。更气人的是,他不仅拒不承认皇帝的追捕令,还表示西北现有胡族侵扰,他回去封地是为了保卫大梁,不辞而别也是防止泄露军机,所以不可能交出作为战线前锋的亲儿子。
这倒打一耙的檄文就像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唐宣德脸上,以至于他差点气昏过去。
“好啊,朕这位好叔父,以为父皇不在就可以倚老卖老威胁于朕了?”
“守卫西北?朕有那么多武将,需这老东西来做主?”
多重刺激的情况下,唐宣德脑子一热,直接拍定了带兵北上的事。
五十万大军本就有绝对的数量优势,到时候先解决东北的鞑子,接着分兵西北,他不仅要夺了兴安王的爵,更要把他的爪子一根根全都拔下来,和他那个轻浮狂狼的儿子一起带回京城,关入大牢判处极刑。
而兴安王疑似反叛的消息,也把朝堂的混水搅得更乱。
有不少聪明人已经看出大梁的危机四伏,也发觉朝中现在微妙地分成了两个派系,一个亲皇派,以武将集团和宦官集团为主;另一个则是首辅派,文官们一如既往地簇拥着党魁顾青。
而皇帝,就是那个微妙的平衡点。
提着裙子不顾身后婢女的呼喊,急奔在宫廷走廊上朝着勤政殿而去的花绵,无比清醒地意识到——
如果不阻止皇兄出兵的决定的话,这个平衡点,就要偏斜了。
甚至会连带着大梁整个国家,倾斜向毁灭的深渊。
#
已经熄灭的火盆里,焦黑的纸张皱巴巴地缩成一团。
“公主殿下,皇上现在跟顾大人在里间商量正事呢,劳您稍等片刻。”迎接花绵的小太监肤白秀气,说话时更是悦耳动听。
可是花绵却没有回他,而是把手伸到了炭盆里,拎起一张未曾烧完的薄纸,上面还残留着依稀可辨的字迹。
“殿下,您小心烫手!”虽然火已经灭了,但余温还在,小太监着急地想要阻止她。
“这个……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要烧掉吗?”少女侧着头问他。
如果不仔细分辨,很难听出她声音里细微的颤抖。
小太监自然没有发觉,而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这些是皇上吩咐奴才们清理的,最近奏折太多,便拣了一些没用的纸张烧了,好腾出空位……”
“没用的纸张……吗?”她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残章,声音轻忽,“原来,皇兄是这么认为的啊……”
她所谓的献策,在对方眼里,永远只是小孩子的玩闹,对吗?
南方的水涝,如果不加固堤坝,引水入海,很快就会淹没平原,摧毁农田。
中原的大旱,如果不迁移民众,开放粮仓,很可能会引发饥荒,官逼民反。
而北方的战争,应当能拖则拖,只守不攻,以逸待劳。
因为打仗这种事,就算真的要动手,也必须先解决内患,否则就是自取灭亡。
花绵低着头,凝视着手里已经变成炭黑色的纸片,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好。
“你先下去吧,”她抬头瞥了眼身侧侍候的小太监,“有事我会叫你的。”
不知为什么,公主殿下这轻轻一眼,虽然惊艳得要命,但更多的是庄严和威慑,让小太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遵、遵命!”
这份威势……不愧是皇室唯一的公主!被那个眼神完全征服的小太监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丝毫不敢怠慢地行礼离开。
花绵独自站在殿中,细嫩如葱的手指把没有烧尽的几张破纸悉数拈起,慢慢放进了腰间的香囊里。
应该清醒了。
她改变不了皇兄,也做不了大梁的救世主。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就算贵为公主,又做得到什么?
她走出了勤政殿,望着外面湛蓝晴朗的天空,眼帘中的景象却像蒙上了一层薄雾。
不知过了多久,凭栏眺望的公主疲惫地眨了眨眼,正准备回宫,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沉稳而柔和的声音:
“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花绵回头看去,见到那抹熟悉的青衫,微微愣住。
紧接着,心头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委屈。
“先生……”
“发生什么了?”
男人一袭青色常服,冷峻清绝的身形仿若九重天上人,携清风之姿,邀明月之态,缓步走来。
少女想要压抑住内心那份脆弱的情感,可是一见到他那双墨色的眼眸,就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朝他奔去。
顾青的瞳孔极快地缩了一下,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了扑入怀中的娇软身躯——
“殿下,您……”
花绵的手指用力地抓紧了他的衣襟,全身都在微微地发抖,竭力忍耐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情绪。
“对不起,先生,我不该这么失礼的……对不起……”她的声音抖得很厉害,其中还掺杂着令人心碎的哭腔。
为什么,身体会不自觉地向他靠近?
为什么,就是松不了手?
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这样的自己……实在太丢脸了……
可是没办法啊,所有的难过、疲倦、无力,在跟他对视的时候,就像决堤的洪水,在刹那间淹没了思绪。
已经无法思考了——
如果有人可以依赖就好了。
而偏偏,他身上清淡的松竹香气,是如此地令人安心。
在这一刻,她甚至觉得,先生一定是世界上最可靠的存在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青年垂眸看着怀中的小姑娘,眉眼仿佛被长风吹开了山岚,被春雨融化了冰雪,惊诧之余,只剩温柔。
“想哭就哭吧。” 他轻声一叹,把人整个揽入怀里。
“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您的。”
“无论殿下想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地面上,两人的身影渐渐交融在一起。
【真是辛苦了,殿下。】
【不过,再稍微忍耐一下吧?】
【青……很快就能接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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