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琅和孟婧宜这个年过得还算太平, 宋宁琅在大大小小的几次战役中很是立了几次功, 又在三个月一次的比拼上赢了千户,也算往上又升了一阶。
他得的赏银不多,可却是他自己赚的,他如数捧给孟婧宜, 不无感慨的道:“钱可真难赚。”
孟婧宜笑道:“那就把你赚的银子都攒起来,留着作纪念吧。”
宋宁琅道:“你再笑话我?银子赚了就是用来花的, 给你花才是物尽其用,我不给你花, 攒起来有什么用?”
孟婧宜失笑道:“给你闺女攒嫁妆啊。”
宋宁琅怨尤的瞥了一眼她平坦的小腹,道:“我闺女还不知道打哪儿呢?这么早攒什么嫁妆?”
他凑过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
孟婧宜一推他, 嗔道:“去。”
小年那天晚上,有人半夜来敲门,急匆匆的把宋宁琅叫走了, 天大亮了他才一脸疲累的回来。
孟婧宜不知道是什么事, 担了一夜的心, 见他回来,忙打热水让他擦脸。
宋宁琅握着她的手不许她忙,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了,叹息着道:“是秦大哥家里的秦大嫂, 怀了双胎, 却胎相不好……”
孟婧宜对这个秦大哥有印象, 炕上的席子就是他编的, 人他也见过, 长得高大瘦削,话不多,是个憨厚老实的男人。
她关心的问:“怎么样?”
宋宁琅摇了摇头:“我昨儿去请了蒋先生,他说要施针,秦大哥也不是拘泥的人,毕竟大人、孩子重要,可秦大嫂死活不愿意。”
这一点,宋宁琅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做为旁观者来说,自然人的性命最重要,可对于当事人秦大嫂来说,女人的贞节和名誉最重要。
因为秦大嫂抵死不肯让外男给她施针,最终两个孩子都没保住,秦大嫂也没能活下来。
孟婧宜一脸的消沉,低头不语。
宋宁琅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强笑道:“你也别担心了,人的命,天注定,咱们已经尽人事了。”
他半天才揽着孟婧宜的腰,心有余悸的道:“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跟你说,毕竟,太惨了,怕你心里难受,可我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除死无大事。不管你遇到什么难关,自己的性命最要紧,至于别的其它的,都是狗屁,你只要知道,我只在乎你能不能好好的活着,能不能陪我白头到老,下剩的,我都不在乎。”
孟婧宜伏在他胸前,哽咽的点了点头。
茯苓隔天过来陪孟婧宜说话,同时帮着金芍准备过年的肉菜,说起秦大嫂,茯苓也是一脸的遗憾:“以前我也觉得规矩礼法最重要,就像话本上说的,什么宁死不屈,什么贞洁烈妇,什么女子不二嫁,可通过秦大嫂的事我才觉得那些都不对,什么女人被人看了手臂就该砍掉,被人看了脚要么就得嫁给那个人,要么就得去死……”
金芍叹口气道:“这世道对女人太严苛,不怪女人自己把得紧,别看那姓秦的说得好听,可真等生下孩子,他能对秦大嫂毫无芥蒂?”
茯苓叹口气:“有芥蒂又怎么样?过不下去就分开,可怎么也不能搭上自己和孩子的命,那可是两个……”
金芍笑看她一眼道:“你说得倒轻松,这世上的女人不如意的多了,有娘家有撑腰的还不敢说和离就和离呢,何况像秦大嫂,像你我这样的人。”
茯苓道:“我也看透了,成亲不成亲的还不是那么回事?做人就像奶奶这样才最好,自己要本事有本事,要银钱有银钱,男人就是锦上添花,真把自己活成男人是雪中送炭的地步,那才叫艰难呢。”
孟婧宜笑嗔道:“真是嫁了人了不得了,你倒打趣起我来了。”
金芍道:“她如今也有撑腰提气的人了么,奶奶要是敢搓磨她,她就回家找男人告状去。”
孟婧宜也笑起来,刮着脸羞茯苓。
茯苓红了脸,呸金芍道:“不过是你我都是亲近的人,我才敢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你倒是会编排我,奶奶年纪小,你不说劝着,反倒怂勇奶奶?”
她伸手打了金芍一下,道:“我也知道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理就是这么个理,要是当年三太太……”
她顿了顿,道:“哪怕忍到现在呢。”
金芍也收了笑:“人没有前后眼,要早知今日,三太太无论如何也会撑到现在的吧?”
孟婧宜指着她二人笑道:“你二人记得四个字就好:前车之鉴。”
往事已已,斯人已逝,再多感慨和唏吁都没用,活着的人别重蹈覆辙就好。
三十那天,孟婧宜和金芍一起做了一大桌子菜,也没什么讲究,就在堂屋里摆了一桌,连同金芍和江远等人都坐到一处,连喝酒带说笑,不知不觉竟也闹到三更。
还是江远道:“虽说是过年,大家都高兴,可职责所在,这院子还是要守的,你们喝,我去门口盯着。”
宋宁琅是知道他们都是燕王训练出来的,最明白本分和担当,也不勉强,亲自敬了他一杯酒,道:“外面冷,多注意。”
江远笑着应了,这才退出来。
门口不远处的阴影里停着一辆马车,江远吓得心里一咯噔,还当来了坏人了,他正暗自庆幸:得亏自己有先见之明,这要再出来得晚点儿,被人闯进去可怎么好?
脑后风响,江远忙错身躲过,刚要喝问是谁,就听长宁的声音道:“王爷让我问你一声,你记得自己的本份吗?”
江远脸一红,忙跪下道:“属下不敢忘。”
燕王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他面前问:“我看你是舒坦日子过惯了,不知道危险二字怎么写了吧?”
“王,王爷?”江远没辩解“今天过年,四爷和四奶奶过于盛情”之类的话,只低头请罪。
燕王叫他起来,问了些最近这里的情况。
长宁在一旁暗笑:能有什么好问的?幽州地面是再平静不过了,江远几个在这儿完全就是享福来了,任事儿没有,还不是想打听县主?
院子里忽然传来鞭炮的声音,夹杂着孟婧宜清脆的笑声。
宋宁琅诱哄她道:“离得那么远,且崩不着你呢,你怕什么?”
孟婧宜的笑里带着害怕:“那我也不敢,四表哥,还是你点吧,我害怕。”
“我把着你的手,回头你自己捂住耳朵,真要崩了有我替你挡着呢。”
孟婧宜迟疑的声音:“那,我试试?”
院子里又响起噼哩啪啦的声音,孟婧宜笑得像个孩子,宋宁琅邀功道:“你看我就说没事吧?来,再放个烟花,这个没声音,可以手里捏着,想怎么晃就怎么晃。”
“不会烧着手吗?”
“你呆不呆?快烧着手了,你往远处一扔不就得了?”
“你可真讨厌,四表哥,你又骂我?”
“我那是夸你呢,傻丫头。”宋宁琅愉悦的笑声便穿透了院墙,更衬得孤零零立在黑暗中的燕王凄清可怜。
孟婧宜活了两辈子,看过人放烟花,自己从来没放过,自我安慰的时候可以说那是小孩子、男孩子们玩的玩意,可其实她也想试试。
有宋宁琅护着、纵着,她今日倒是一偿所愿。
宋宁琅买了不少烟花,大都是手里拿着那种,点着了只呲呲响,并没有巨大的光亮和震耳欲聋的声音,却有无数的像细碎的星星一样的光亮。
小姑娘们都喜欢这种近在眼前的璀璨,他猜着孟婧宜也喜欢。
果不其然。
两人在院子里直玩到半夜,孟婧宜累了,扔掉手里的烟花,撒娇道:“四表哥,现在什么时辰了?”
宋宁琅拉着她的手,用热帕子给她细致的擦干净,问:“困了?”
孟婧宜点点头,打了个呵欠,偎在宋宁琅怀里,半阖了眼睛问:“要是不守夜会怎么样?”
宋宁琅笑道:“不会怎么样,你要是累了就去睡。”
“那你呢?”
宋宁琅笑道:“咱们成家了,这是过的第一个年,家有家规,总得先把规矩立起来,也好给咱们的孩子打个样儿。”
孟婧宜睁开眼睛瞪他:又胡说,孩子还没影儿呢?
宋宁琅刮刮她的鼻梁,笑道:“你羞什么?早晚都会有的。”
孟婧宜垂眸,咳了一声,逞强道:“你不睡,我也不睡,你一个人守夜多没意思?以前在家里都是一大家子团坐在一处,人多才热闹。”
宋宁琅并不觉得以往在宋家过的年给孟婧宜留的印象有多温馨,不过到底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头一次自己过年,她觉得孤单了呢。
他把孟婧宜抱在怀里,笑道:“过两年咱们这个小家也会热闹起来,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儿子娶了儿媳,孙子娶了孙媳,乌乌秧秧坐一屋子,只怕到时你要嫌家里太热闹呢。”
想到那个场景,孟婧宜温柔的笑起来,脸上满是憧憬,她揪着宋宁琅的衣襟,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的问:“四表哥,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宋宁琅笑道:“都喜欢,你还怕没的生?不管是先开花,还是先结果,早晚儿女都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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