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宋宁琅呼朋引伴, 正在幽州最大的杏花楼里喝酒。
他少有这样放诞不羁的时候,一时众人都闹不明白他是为了什么。不过在座有好几个都是有家小的人, 多少能猜出他是跟孟婧宜闹别扭了。
他们是知道这夫妻间的事, 外人劝不得, 得宋宁琅自己想明白了才成,所以他说什么,他们就跟着附和, 并不多言。
有些小年轻的什么都不懂, 听说宋宁琅请喝花酒, 一个个兴奋得和尥蹶子的小毛驴似的,有缰绳都勒不住。有那居心不良的巴不得挑拨他们夫妻不和,看热闹不嫌事大,怂恿着他叫姬子出来陪酒。
宋宁琅啪一拍桌子,一条腿踩在圆鼓凳上,对老鸨道:“去, 把你们杏花楼里最漂亮的姑娘都叫来。”
老鸨笑眯眯的道:“大爷来我们杏花楼算是来对了,不是我夸口, 整个幽州城最漂亮的姑娘都在我们杏花楼, 大爷稍待, 我这就去叫姑娘们来。”
没多大会儿,袅袅娜娜走出来十多个身形妙的姑娘。
宋宁琅一个个看过去,一脚踢翻了圆鼓凳, 对老鸨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以为我没钱?我告诉你, 老子有的是钱。”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几个银锭来。白花花的银子, 看着都灼人眼,可惜这老鸨看都不看那银锭,只讥笑的道:“爷这话从何说起呢?”
宋宁琅一指:“就你挑的这几个姑娘,各个丑得和什么似的,你敢是糊弄我?”
老鸨甩着香帕,打在宋宁琅肩上,腰一扭,嗔道:“唉哟,爷啊,您这话可不是昧着心眼子说瞎话嘛。”
她拉过一个姑娘来往宋宁琅跟前一推:“您瞧瞧,杏花可是我们杏花楼里的头牌,瞧这脸收,瞧这眉眼,再瞧这皮肤,滑嫩得和羊脂玉一样。再看这胸,鼓鼓囊囊,又香又软,再看这腰,杨柳细腰,柔韧之极……您居然说她丑?”
有人起哄道:“妈妈你就别自卖自夸了,你的闺女,你当然觉得好,可跟宋四嫂比起来吧,你这些闺女们给宋四嫂提鞋都不配。”
宋宁琅猛的回头,朝着人后头的黑瘦小子道:“张小三,你刚才说什么?有胆子你再说一遍?”
张小三就是刚才明着夸孟婧宜,实则拿她和青楼里的女表子们相类比的那人。
吕度上前就给了张小三一脚,喝斥道:“滚出去,灌几盅黄汤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什么话都胡沁,找死是吧?”
张小三被踹得一个踉跄,脑门直接磕到门框上,登时就起了一个带血的大包,他不服宋宁琅,对吕度却极为忌惮,当时敢怒不敢言,还得陪笑:“是,吕大哥说得是,我喝多了酒,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了。宋四哥,对不起啊,我知道错了,要是你不嫌弃,再打兄弟几拳?”
宋宁琅懒得搭理他,只不屑的瞅了他一眼,回头又看向老鸨,道:“我说丑就是丑,再换几个来。”
老鸨不动,笑着道:“几位爷,妈妈年纪大,吃的咸盐比各位吃得米饭都多,说句不当讲的话,你们都是刀口上舔血卖命的人,挣几两银子不容易,都有家有小的,哪儿如把银子花到正道儿上?当然,各位爷想到妈妈这儿寻个乐子,妈妈欢迎,但要说把血汗钱都花到女人肚皮身上,可就忒以的不值了。”
老鸨这话不能算是歹话,也算是个劝谏的意思,但她这态度未免太高傲了些,对宋宁琅等人完全是轻蔑不屑的意思。
宋宁琅冷笑一声,抽出刀来往桌上一劈,登时就把圆桌劈成两半,他挑着眉问老鸨:“妈妈什么意思吧?别说我有钱,就是我没钱,妈妈答不答应?”
他这一动作,吕度一使眼色,跟着来的十几号人都把刀抽了出来。
这妈妈一看就有些瞪眼。
虽说这杏花楼有背景,但好汉不吃眼前亏,接谁不是接?又不是她亲自上阵,何况要是这些人瞧得上,她还愿意亲自接呢,虽说这些人都是兵营里的穷酸玩意,可架不住他们年轻啊?
年轻就是本钱。
打住,老鸨也知道自己想多了,忙换了脸色道:“这位爷,这话是怎么说?杏花楼开门迎客,赚的就是银子,哪有银子送上门却不赚的道理?您嫌这几位姑娘丑,那妈妈再给您换去?赶紧把刀放下,放下,看吓了其它客人。”
见她识趣,宋宁琅也就收了刀,拉了个圆鼓凳坐下,挥手让她赶紧的。
吕度也命人收了家伙。
老鸨不敢怠慢,这回再带出来的只有五个,她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孔来,道:“各位爷,这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四位姑娘了,春兰、冬梅、秋菊、夏竹,要是您还不满意,那妈妈也只好说声抱歉。”
宋宁琅没说话,只瞪大眼睛盯着这四个姑娘。
吕度看他不说话,神态里似有满意之意,便拱手向这老鸨道:“有劳妈妈,那就这四位姑娘吧。”
宋宁琅却道:“这四个我都要了,剩下的兄弟们自己挑,今天的帐全算到我头上。”
吕度看宋宁琅是真喝多了,本来找他的时候就一身的酒味,又在酒馆里灌了大半斤白酒,眼睛都红透了。
劝是劝不动的,他既然要撒着欢的痛快一回,那就随他吧。
吕度拍拍他的肩,开玩笑道:“我说宋四,你可悠着点儿,差不多得了啊。”
宋宁琅看向他,点头道:“我知道。”
他这神态太过严肃认真,吕度叹了口气,转身招呼着众兄弟:“既然宋四兄弟请客,兄弟们就好好乐乐吧。”
众人各自挑了个姑娘,或是听曲,或是喝酒,或是做别的,一哄都散了。
春兰四个便如风一般围住宋宁琅,娇声呼喝,又是敬茶又是喂酒。
宋宁琅一手挥开,指着对面道:“都坐,好好坐着。”
那模样分明在说:“谁要不好好坐着,他的刀不是吃素的。”
春兰四个姑娘阅人无数,知道宋宁琅是喝醉了,也不拗着,娇声坐了,口中称呼着“大爷有何吩咐”?
宋宁琅问:“你们说,如果有比我更有钱,更有权势的,你们选谁?”
春兰先道:“自然是选爷,瞧爷又年轻,长得又俏,奴家不选爷选谁?”
宋宁琅呵笑了一声,又问夏竹:“你说。”
夏竹翘着红指甲,吃吃笑道:“爷可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比爷还有钱有权,奴家为什么还选爷?”
这可真是大实话,宋宁琅倒没生气,把一锭银子抛给她,道:“你答得不错,赏你了。”
银子虽不多,可众姐妹中,夏竹第一个讨得了彩头,自然得意。
众人都觉得挺意外。
宋宁琅又问:“你们说说,这女人都有什么可取之处?”
春兰又抢着道:“女人长得美,算不算可取之处?”
宋宁琅道:“算。”
夏竹也道:“女人能吃苦,家里家外一把抓算不算?”
宋宁琅道:“也算。”
秋菊道:“女人能生儿育女,算不算?”
宋宁琅道:“算。”
冬梅想了想道:“女人又聪明又伶俐,算不算?”
宋宁琅笑了笑,道:“算,还有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春兰道:“女人不贪慕虚荣,算不算?”她也瞧出来了,这位可不是在女人身上寻开心来的,而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了,他问的也不是什么青楼里的女表子,怕是相好的,而且是良家,自然怎么好怎么说。
宋宁琅点头:“算。”
夏竹沉吟着道:“女人不嫌贫爱富,会过日子,算不算?”
宋宁琅道:“算。”
秋菊噗哧笑了,道:“女人贤惠,不吃醋算不算?”
冬梅也道:“女人对男人知冷知热,算不算?”
宋宁琅道:“算,都算。”他把身上的银子都抛完了,这四个姑娘也词穷了,他也不难为她们,又问:“那我又怎么才算有可取之处。”
春兰道:“你有钱就算。”
宋宁琅拍拍自己的口袋:“我没钱。”
春兰面露失望:没钱你还一掷千金。
夏竹道:“你有官职有权势就算。”
宋宁琅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是。”
夏竹面露鄙夷:那你刚才耍什么横?
秋菊道:“你长得俊俏,也算。”
宋宁琅呵呵了两声,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我俊俏的少年郎不是没有。”
秋菊摊手:算你有自知之明,那就没办法了。
冬梅笑道:“你床上活儿好也算。”
众女哈哈大笑。
宋宁琅也哈哈大笑,他一伸手,把桌上的银锭全收了起来。
众女急了:“不是你赏我们的吗?还待吃了吐,吐了吃的?堂堂大男人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宁宁琅耍无赖道:“我后悔了,有银子不给我媳妇花,给你们花什么花?我又不疯又不傻。”
说着将银子一卷,开了窗,径直从二楼跳了下去。
四女也不生气,两人各据一窗,朝着下面差点儿摔了个狗啃翔的宋宁琅大声道:“男人有权有势都算不得什么,你全心全意疼你媳妇才算你的可取之处。女人长得美也不算什么,肯真心实意的跟你过日子才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要你稀罕,哪怕她是无盐女,也是西施。”
宋宁琅朝上一拱手,道:“多谢赐教,后会无期。”
众女娇笑,将身上的香囊、荷包朝他头上丢去,骂道:“不能让你白来一趟,姑奶奶们开心,赏你了。”
砸得宋宁琅抱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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