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宝玉知道王氏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用后世的话来说,明亲王一家简直是妥妥的根正苗红保皇党,一切听从陛下指挥, 听从一切陛下指挥。
而明亲王世子,去年还是郡王世子——宝玉也有印象,那不就是大前年写万言书的那个宗室子弟水星么?性子有点直,有点小热血, 完全是正常年轻人的模样,足可见他原生家庭还是有足够多的爱才能让他活的恣意潇洒, 保持赤子之心的。
并且, 这个名字也很好记啊,距离太阳最近的行星。
……
宝玉觉得明亲王的家风不错, 不过毕竟如今的荣国府亦可称得上在大明有相当分量了, 这样的两府联姻, 会不会在朝中造成什么不太好的影响?
虽然明亲王今朝敢来与自己巧遇说这个,大差不离肯定是问陛下讨过意见了,并且十六肯定是不在意的, 但是这事儿还得由自己的口说明白了与十六知会一声。
次日十六去东宫视察太子太师等教学情况的时候, 宝玉瞅空说了这事儿,果然十六浑然不在意地挥挥手:这事儿十一哥同我说过了,你们府里就尽管放心答应吧, 回头朕给添妆。”
【果然, 什么君心莫测、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之类的, 在十六身上这么多年都从未出现过呢。】宝玉洒脱笑笑, 把原本就不怎么提着的心完全按回去,然后开始八卦:“臣就是好奇,明亲王怎么替世子相中了舍妹的。”
“这个朕倒是知道,十一哥同我嘀咕了好几次,说只可惜你和林氏的女儿实在是太小了,唉,朕和皇后也这么觉得,要不然咱们就可以做儿女亲家啦。”十六讲了一半,顿生遗憾,看左膀右臂朝天十分大不敬冷笑一声之后摸了摸鼻子继续道,“你也别觉得朕和朕十一哥总打你那双宝贝女儿的主意,实在是因为有你和林氏这样的父母,教出萌哥儿芽哥儿这样的好男儿,必定叫人更加期待你们教养出来的千金呀。我那侄儿性子有点憨,没什么别的喜好,唯就爱琴棋书画,自负学富五车,要说怎么会这么乐意这桩婚事,大约是他们父子俩都被你早年的将进酒给征服了吧?”
宝玉无奈:十六这娶妻模式明显属于‘瞧着岳父找老婆’啊——当然还算是勉强附和当下国情的;重点是明亲王父子这儿更不靠谱,居然是‘瞧着二舅哥找老婆’,谁和他们说我文采好就代表我妹妹文采亦是斐然的?妍春明明更喜欢舞刀弄棒和算账啊……
当然,这大实话还是要委婉说一说的,不然婚事真的谈成了,明亲王世子日后觉得妍春同他想得不一样怎么办?
十六瞬间听懂了宝玉的意思,然后哈哈一笑:“早年萌哥儿给太子伴读的时候偶有说起他五姑姑,朕知道你那个五妹妹大概是什么性子的人,昨个儿我就同我十一哥说了,他们夫妇俩听完之后觉得求之不得呢,因为我那侄儿太痴,看到心头好花钱没个数,也正需要一个会持家、能管住他的媳妇儿。”
话已至此,宝玉知道这件亲事男方家是已经考察许久并且十分满意了:“那么臣回去和臣的父母商量一下。”
“行啊,朕等着喝喜酒哟。”
……
王氏再打消一切疑虑之后其实是十万分愿意的,就是贾政偶有嘀咕,但是他也没办法违心说他看中的某户清贵的读书人家的孩子比明亲王世子要更好。
最后贾政拖了一旬,也点了头,王氏私底下同宝玉嘀咕:“你父亲琢磨半天才想明白,咱们家要是把明亲王府的提亲都给拒了,回头谁敢上门来给妍春说亲事?”
宝玉笑笑:“明亲王府不是跋扈的,两姓之好本就该欢欢喜喜,双方满意,不会因为合不成而翻脸的。”
王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不懂,哪有人婚事不成当场翻脸的?那不是叫人说嘴么?最怕的就是当场笑眯眯你好我好的,回头人家还是记恨了,暗处给你使绊子。要知道,明亲王毕竟是万岁爷的亲哥哥哩!”
【该怎么和亲妈解释一下咱们府其实不用这么畏惧一个只任职宗人令的亲王殿下呢……】宝玉想了想,还是不要和王氏解释这些了,直接换了个话题:“倒是妍春的嫁妆,是不是该再添点?”毕竟原本准备的嫁妆放到亲王世子妃身份上,就有些不够看了。
“很是很是,你说,让环哥儿再弄点儿宝石玛瑙来,怎么样?”这么多年,王氏冷眼也看明白了,这个庶子还是个知恩图报的,和他姐姐一样,没长歪,加上如今还想叫他办事,称呼也变得亲热起来。
宝玉:你高兴就好……
妍春的婚事终于尘埃落定,三书六礼的程序继续开始走起来。
跟着,宝玉突然发现妻子又在开始张罗长子的婚事了。
同样忙着张罗儿媳妇的还有出了孝的贾琏夫妇、从湖南岳阳赶回京城的李纨、薛姨妈和她儿媳妇孟氏……
仿佛一念之间,原先的小萝卜头们都纷纷长大,扎堆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宝玉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开始蓄须了?
寿昌二十年平平稳稳地过去了,要说有什么最大的变化,就是暗卫转为锦衣卫之后,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们突然开始忧心他们是不是要失业了——因为锦衣卫查案的速度真的是一绝啊,大理寺那边不少陈案悬案无头案都被破解开了,并且这群精力旺盛的年轻卫所士兵们还见天儿地喜欢便衣出行,活动范围不止京城直隶而已!
一时间,在李文渊带领之下的御史台顿时因为工作危机而焕发出无限的工作热情,以更加积极饱满的精神态度履行他们的职责,大明官场风气在锦衣卫与御史台的共同努力之下逐渐清明。
寿昌二十一年春,除了妍春出嫁之外,另有一桩喜事——芽哥儿顺利考出生员,虽然不是前几名的廪生名额,但是好歹也算是开蒙八年的一个交代了。
他亲哥贾萌叨叨‘果然祖父用不考出功名就不借人力物力给芽哥儿做实验的法子是真有效’。
芽哥儿笑呵呵地同祖父父亲兄长说:“我没给您们丢人吧?”
宝玉倒是很无所谓别人怎么评价自己儿子,不过萌哥儿这个严厉的兄长一瞪眼:“别总觉得学习与考试是为了长辈们做的,这是为了你自己好,你问问祖父,即便你以后一心想要去工部谋差事,要是没有功名,就只能先从小吏开始做。”
贾政干咳几声(不是的其实还有恩荫),但是还是承认科举出身这一点在日后仕途升迁之中的重要性。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妍春出嫁之后,王氏心里空落落了好一阵子,好在不多时,李纨和黛玉都在为他们的幼子/长子相看姑娘、筹备婚事,这俩妯娌居然有志一同地时不时拿着单子去给王氏过目,顺便讨一讨主意。
却原来,这是李纨给黛玉出的主意,也是她同王氏这么多年婆媳朝夕相对相处之下的经验与窍门——哪怕王氏的主意并不是最好的,但是让婆母参与进来了之后,她便多了些操心的事情,少了几分无事生非的挑刺。
黛玉抿嘴一笑,接受了李纨的示好。
李纨给贾茗挑的是娘家侄女,黛玉却没打算直接就定下人选,而是和宝玉一起细细问了萌哥儿对未来妻子有什么期许。
萌哥儿这个人,小时候还是萌萌哒,后来被留在京中尤其年纪小小就孤身入宫中,再后来还要照顾弟弟,遂有点儿沉稳过头了,现如今谈论起婚事却理智得可怕,淡然地说,只要端庄大方孝敬长辈即可。
黛玉听完之后有些忧心,大约是因为她这一辈子嫁给了表哥,日子过得实在是顺心,遂也希望日后儿子女儿们的婚事能够顺顺利利和和美美的。
宝玉却觉得妻子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咱们教养出来的儿子是什么品性你还不放心?萌哥儿不是那种一心只儿女情长的人,即便媳妇不合他心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就放心按照他的要求找吧。”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戳中了黛玉的哪一根肺管子,宝玉居然被妻子甩了一晚上的脸子。
后来,他想了想,也许是因为自己说得太自然而然的,不自觉地开始以封建社会男人的心态去想这件事,总想着反正萌哥儿是男人,即便娶的妻子合不来,吃亏的也不是自己儿子,或者少在后宅呆着便是了,这样的潜意识想法叫黛玉觉得不快了。
【好险好险,差点被封建思想潜移默化了而不自知,果然是因为京城中人多事儿多规矩多,叫人时时刻刻绷紧了法度这根弦,竟不知什么时候,我也差点被改变了。】
好在发现的并不晚,黛玉小小地生了一场气之后,宝玉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勇于承认错误,还把大儿子小儿子约到花田庄子上跑跑马并吃了一回酒,来了一场男人之间的谈心。
而后,萌哥儿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同他娘说,找媳妇的要求再添上一条,希望对方是浓眉大眼的,最好别太瘦。
最后,赶在腊月之前,黛玉为萌哥儿相中了鸿胪寺卿冒炎章的孙女,冒雅漾。
次年五月,萌哥儿抱得美人归,在迎亲的途中,收获帕子、珠花、鲜花无数,更让围观女娘们芳心碎了一地——因为新郎官实在是太俊俏了。
有年长的妇人们冷眼看着年轻的姑娘小媳妇面颊绯红,却以一种‘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的态度颇为自得地感慨到:“这一位相貌虽然好,但是终究不如当年打马游街的武状元宝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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