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枫轻轻叹口气, 岳安皓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但是她如今用不着顾忌别人的眼光, 岳安皓作为朋友轻松惬意,谈婚论嫁就难免委屈自己。以她今天的地位荣耀, 还真用不着委屈自己。何况她对岳安皓无意。
萧玉早就给她烘好了被窝和屋子, 看她走进来, 萧玉道“岳将军走了, 他来做什么?”
屋内暖和,南枫进去后就脱了披风, 她接过萧玉递给她的手炉, 微微一笑道“他向我提亲, 被我拒绝了。”
萧玉笑道“岳将军英武不凡, 可惜侍妾太多, 配不上你。”
南枫笑了, “在你眼里,谁也配不上我,我只能照着镜子和自己成亲。他说愿意为了我遣散姬妾。唉~~”
萧玉把燕窝羹吹凉了递给南枫, “岳将军倒是心诚, 只是那些女子也无辜的很, 喜欢时拿来玩玩, 挡道了就被踢开……”
南枫喝了两口燕窝道“我也是这样对他说的,不过我看他不一定能理解。算了, 反正也不管我的事, 我没义务教他道理。”
萧玉抿嘴一笑, 收下空碗,南枫去洗漱。他又查看了一下烟道是否堵塞,在火炉里添了新的银丝炭,然后慢慢的离开。夜色晴朗,繁星点点,萧玉的心情空前的好。
岳安皓回到自己的宅子,亲兵把他的马匹带去安置。他大步走进侍妾春娘的院子,春娘惊喜的迎上来,围着他,替他脱下外衣,换上宽松的衣袍。闻着他嘴里的酒味,又叮嘱小丫头去厨房要醒酒汤。
然后轻柔道“将军,妾替你按按,放松一下肩膀。”
岳安皓金刀大马坐在红酸枝圆凳上,春娘给他按摩肩膀,她特意学过这手,也凭着这个和善解人意,在岳安皓的后院稳坐头把交椅。
连岳安皓去边关也只带她和一个叫柳儿的侍妾。其他女人就留在京里。岳安皓不耐烦和女子打交道,后院定下各人的用度就不再管。自己的产业有管家等人打理,也不会交到侍妾手里。
回来后,他让春娘暂管一下后宅,也是为了不被打扰,由于府中无女主人,岳安皓一回家就被无数莺莺燕燕包围,他连出恭都能遇见不少侍妾。春娘出手后最起码他耳朵边清净不少。
享受着春娘细致的按摩,岳安皓闭着眼睛,他忽然道“春娘,我让你回家可好?”
春娘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膝行到岳安皓面前,楚楚可怜道“将军,可是春娘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让将军不满意?请将军明示,春娘一定改!”两颗大大泪珠随即滚了下来。
岳安皓看着春娘,叹息道“你没有不好,即便让你回家我也不会亏待你,给你两千两银子一处田庄,将来你出嫁我也给你一份嫁妆,可好?”
春娘小幅度的摇着头,悲苦道“不好,将军,妾满心满眼都是将军,将军一意要妾离开,妾只能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妾不敢奢求什么,只想问将军,为什么?”她的悲伤痛苦柔情,都糅合在看着岳安皓的双眼里。
岳安皓看着桌上的灯烛,“我有意求娶一位女子,但是她不喜侍妾,我不愿她难过。”
春娘“……”靠,哪家如此善妒的小姐,还没进门就要夫家遣散姬妾,你以为能一直管住男人下半身?不自量力!
春娘凄惨的一笑“原来卑妾是不容于将来的主母。将军,您就把妾降为丫头吧,只要能见到将军,卑妾宁愿给您洗衣做饭,绝不让主母见到卑妾,还请将军满足春娘这个小小的要求!”
说着春娘就开始磕头,一下下毫不顾忌,很快额头就青肿起来,发髻也散乱了。
岳安皓长叹一声,“你起来,她还未曾答应。这些原本和你也无关。不是你做错了什么。你放心,即便让你离开,也绝不会让你衣食无依的。”
春娘眼睁睁看着岳安皓离开了自己院子。她等着岳安皓走远,扶着丫头的手站起来,眼里闪出熊熊的怒火,好容易进了岳将军的后院,百般谋划才有如今的地位,一个还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姐就要轻易夺取自己的一切,做梦!
春娘阴着脸,“都听见啦,马上将军府就没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丫头小绿小心翼翼道“姨娘准备怎么办呢?”
春娘坐在椅子上,让丫头给自己的额头上敷鸡蛋,她嘴里轻笑着,眼里毫无笑意,“把这个消息传给柳姨娘去,记住,要传的恰到好处,如今也不是内斗的时候,让柳姨娘打个头阵吧……”
后院女子或许眼界狭小,但是一旦触及自身利益,那就有着强大的洞察力和执行力。柳姨娘一得到消息,先去试探了岳安皓,发现将军果然有这意思。她马上去找跟随将军进出的亲兵,也不问别的,就问了将军回京后去了哪些人家。
这么一扒拉,铁南枫就出现在柳姨娘的视线里。要说对于南枫的观感,绝大数的女子都认为铁侍郎是个能人,也是自己崇拜的对象。只不过用于崇拜的对象是要供在高高的佛堂上的,你从堂上走下来和我们这些弱女子争抢利益,那就不能忍你了。
况且铁侍郎不管地位有多高,身为女子养男宠,其他女人私下里是挺羡慕,这拿到台面上讲,可就不好看了,岳将军的眼睛得多瞎,京里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女儿不知道多少,非得要这么一个不男不女的人?
此时洛书还在回京的路上。南枫又接待了岳安皓的侍妾柳姨娘。她本来可以不理睬,但是柳姨娘拿着岳安皓的帖子,又带着厚礼前来。南枫觉得这不见的话,怕岳安皓以为自己心存芥蒂呢。
在偏厅见到了美貌的柳姨娘,柳姨娘一见南枫就跪下行大礼,南枫也坦然受之,她一个二品大员,朋友的小妾其实根本可以不搭理,要不是看在岳安皓的面子上,柳姨娘门都不能进。
接着柳姨娘挨着小凳子的边坐下,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先是称赞一回南枫巾帼不让须眉,让普天下的女子一同扬眉吐气了一番,又说了无数仰慕的话。
南枫有些不耐烦,她同这些后院女子没有来往过,这些没营养的话实在听不进去。萧玉一搭眼就知道这柳姨娘是什么货色,他悄悄吩咐帽子去找岳安皓。
你岳安皓后宅不稳是你的事,如今让小妾见南枫这么个二品大员,你也忒不把南枫放在眼里了!
柳姨娘看南枫已经不耐,她终于转到了正题,用帕子抹着眼睛道“卑妾自然不能同大人相比,卑妾只是一个小女人,对我们将军更是充满仰慕,卑妾自知身份卑微,从不敢有非分之想。我家将军恋慕大人,妾也是极为喜欢,将来大人同我们将军成亲,就是卑妾的主母,卑妾只有尽力服侍主母的份,绝对不敢违逆主母……”
南枫挑着眉毛听到这里,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内心觉得荒唐无比,面上就带了笑,她怜悯的看了柳姨娘一眼。
打断了她的话,“柳姨娘,你叫柳儿是吧?”
柳姨娘正在倾情演出,被打断了,就卡在那里,看着南枫不由自主的点了下头。
南枫柔声道“柳儿,我喝多了茶水,出去一下,你还请自便!”
她也不等柳姨娘有什么反应,就大步离开了。留下柳姨娘独自茫然的坐在那里。
南枫看见萧玉在外面笑嘻嘻的看着她,她揉了下眉头,“还真是……安皓要不马上找个有能耐的主母,他这将军府就成漏斗了!真替他将来的妻子担心。”
萧玉笑着道“那也是岳将军自己找的,温柔乡易醉人,也是杀人不见血的刀。他出生大家,这些应该明白。”
南枫笑着摇摇头,“马上就要过年了,各处的礼都走完了吧,有没有遗漏的?”
萧玉陪着南枫一起走,“早就好了,各处年礼衣服等物都发了下去,你那时候还在造船,我就先安排了……”
两人刚到主院门口,岳安皓就匆匆而来,萧玉带笑看了岳安皓一眼,转身先走了。
南枫笑着看岳安皓,“你急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的爱妾,她在偏厅坐着呢。”
岳安皓非常羞愧,他还没对南枫死心,这一出让他简直无脸见南枫。他眼里暗含着怒意,柳姨娘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南枫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柳姨娘没有好果子吃,她有些不忍那个鲜花嫩柳一样的姑娘就此消失。南枫的眼界气度超脱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人之上,而她如今的地位也让她有底气活的洒脱。
对于这里的女子,她都是抱着很大的善意和同情心。因为她脱离了这个阶层,又知道这个社会对女子有多么不公平。她不能扭转这个男权社会,却不会用同样的眼光去看待这些女子,因为她本身也是女子。
南枫看着岳安皓红里泛青的的脸,她不能插手岳安皓的内宅,只能叮嘱了一句话,“安皓,别为难她。”
岳安皓身体一僵,继续往偏厅走去。
南枫叹息着摇摇头,吩咐管家“以后有这种小妾之流来找我就直接回了,不用管她拿着谁的帖子。”管家一连声的答应。
岳安皓裹挟着柳姨娘离开铁府,回到家就把柳姨娘关了起来。要不是南枫那句话,他很想一刀劈了柳氏!
春娘在自己院子里修剪着一盆盆景,丫头和她汇报柳姨娘的事,“……被关了起来,身边的丫头都被将军发卖了。将军发了好大的火,连亲兵都受了责备……姨娘,你要不要去安慰一下将军?”
春娘嘴角含笑,“此时出现在将军面前的人都会倒霉,我们关紧院门,不要管任何事!”
她咔嚓剪下一段枝丫,微笑道“柳儿就是个暴脾气,不过好用。她自诩聪明伶俐,有些时候天真了些,呵呵呵。”
丫头看了一眼春娘,“姨娘,那依您说,铁侍郎,铁大人会嫁给将军吗?”
春娘放下剪刀,看着窗外的风景,“铁大人是世间奇女子,岂是我们能比的! 我们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她可以不依靠任何人,自己获取。一开始我以为将军心仪哪位大家小姐,柳儿查到铁侍郎,又不管不顾的去铁侍郎府上胡闹,我想将军的念想多半要落空。其实铁侍郎假如没有那几个条件,有她做主母反而是我们的福气呢。可惜了……”
鲁小胖和赵望声得知岳安皓对南枫也有意,鲁小胖呆了好大一会儿,自言自语道“这都怎么了,眼睛都怎么长的,还是我们没有发现南枫吸引人的地方?”
赵望声道“老岳没戏,他屋里那么多女人,比唱戏都热闹,南枫能愿意才怪!我还是觉着洛书更好一些。”
鲁小胖道“岳安皓怎么想的,南枫的条件都摆在那里,他就没打听一下?哪怕先把姬妾都遣散了再说呢。”
赵望声笑呵呵道“他一回来,先是面圣,然后就冲去找南枫,恐怕还没来得及打听呢。你看他家里乱的,让一个小妾去南枫府上胡闹,这要不是南枫看他的面子,他有的受呢。”
鲁小胖摇头,“他这是乱家的征兆,好好的府里,偏要纳这么多女人进来,即便不是南枫,就是其他人家,难道希望自己女儿进门就要收拾一个烂摊子,哎~~”
赵望声冷笑了一下,“你还别说,老岳可是热门人物,一品大将军,不知道多少人家眼馋呢,姬妾之流根本就不是问题,主母进门看不顺眼就能打发了,有什么可虑的。只有你受了南枫影响,才想这么多。”
鲁小胖很不服气,“你就没听她的话?你要是没听,你怎么也不纳妾,你愿意将来自己女儿嫁给一个正妻还没娶,家里小妾就一大堆的人家?”
赵望声慢条斯理的掸一下外袍,“我不爱那一口!将来我这做老丈人的家里都没妾,那么女婿我能找个有姬妾的?”
鲁小胖哈哈一笑,“你就是嘴犟!洛书什么时候回啊?这都快过年了。”
赵望声道“快了吧,年前定能回来的,我看他急的不行。”
鲁小胖道“他还不知道岳安皓的心思呢,回来这热闹有的瞧。”
不提赵望声和鲁小胖在一边看好戏。岳安皓正在家里头大如斗,把这些女人带回来容易,当他想把她们送出去时却没这么简单了。
春娘已经闭门不出,岳安皓先从别的姬妾下手,顿时府里哭声闹声一大片,上吊的抹脖子的跳河的,看的众人眼花缭乱。别看岳安皓管着十数万大军,面对家里这些女人他又不能用对兵将的手段去对付。顿时成了京里又一大八卦。
春娘的丫头小声对秋娘道“姨娘,将军这是动真格的呀,我们怎么办?”
春娘道“且看吧,要走我也一定是最后一个!”
小丫头觉得将军愿意出遣散费已经很不错了,两千两银子一处田庄,下半辈子怎么都能舒舒服服的。
春娘冷笑道“你懂得什么,我一个镯子都要一百多两银子,我们院子里的用度一个月都要上百两,两千两银子在庄户人眼里是一笔巨大的银子,在将军府那都不够看的!出了将军府,我就是个乡下女人,难道一辈子陪着一个泥腿子过活!”
岳安皓拉着赵望声和鲁小胖喝酒,说了自己的苦恼。被他们两人一顿鄙视,“你活该,拉这么多女人进门,有这事你也只能担着!”
岳安皓叹息道“我就缺个顶门立户的女主人,两位能替我在南枫面前美言几句吗?好歹都是兄弟。”
鲁小胖马上闭嘴。赵望声冷笑一声,“老岳,不瞒你说,洛书对南枫也有意,我们作为朋友,只能两不相帮。你家里这么乱,自己不弄干净了,别说奢望南枫替你打理,就是别的女子也禁不得这委屈!”
岳安皓苦笑一声,“自作孽啊,我也算吃到苦头了!那如果我收拾干净了,你们说南枫会不会给我一个机会?”
鲁小胖忍不住道“你看上南枫什么呀?你知道她的身份就没惊讶,我可是别扭了好一阵子呢!”
岳安皓喝了一杯酒道“你们自小一起长大,猛然之间发现好友性别不对,自然别扭,我认识南枫比你们晚,她的为人性格却是了解的,她不同于世间的任何女子,我是真心想娶她为妻。”
赵望声道“老岳,不是我说你,不管你娶不娶南枫,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奉劝你一句,后院女子多了不是好事。南枫挂出的条件,其中一条就是没有姬妾,总不能因为你改了吧?你让我们美言,我们怎么说?”
岳安皓苦笑连连,散开后,他想了一路。回去把众姬妾叫到一起,“我已经决定遣散你们,不管你们愿不愿意,第一个走的拿两千两银子和一处田庄,第二个只有两千两,再下去就少一半,直到一文没有。你们也不用再闹,再闹我就捆了你们进柴房!”
说完他冷着脸坐在上首,管家把银票和地契拿上来,放在岳安皓手边。
底下的女人又开始呜咽,岳安皓眼皮也不抬“一炷香的时间,没人来领银子,明天我就叫牙婆子来,你们都跟牙婆子走吧!”
春娘仔细看了岳安皓一眼,第一个走出来。管家看了一眼岳安皓,岳安皓微微有些愕然。
春娘浅笑道“妾与将军缘分浅,就此离开将军,望将军能心想事成!”
岳安皓看了她好一会儿,对管家点了点头,管家把银票和地契交给春娘。春娘福了福身道“将军,妾屋子里的衣服被褥,能让妾带走吗?丫头小绿和妾要好,是否也能让妾带走?”
岳安皓僵硬的点点头,春娘就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余下的一看春娘都走了,争先恐后的上去领银子,慢一步就少一半!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乱的差点又打起来。
岳安皓实在无法看下去,他起身离开,扔下一众乱哄哄的女人。他看着春娘院子里在忙忙碌碌的打包,恍然想起前几天春娘那悲切的眼神。他不由得嘲笑了一下,笑的是他自己!
一群女人顷刻间散的干干净净,岳安皓也没绝情到底,最后五百两一人还是有的。她们各自回屋打包东西,不要说衣服被褥,差点连桌椅板凳都要搬走,还是管家带着兵看着才没把屋子搬空。
岳安皓把自己关在主院,差点连眼泪都笑出来。南枫定然早就料到这些,所以才不愿意要有姬妾的男子,自己是何等的自大狂妄,原以为只要动之以诚,铁南枫一定会欣然同意。
自己嘴上说着南枫不同一般女子,心里何尝没把她也看成一般女子?否则也不会如此托大,自信满满的前去表白,觉得京城无人能入南枫的眼,可如今,自己有什么能入她眼的?
前些天还匍匐在他身前,宁愿为奴为婢的春娘,今天第一个上前领银子走人。那些花样百出宁死不离开将军府的女子,今天跑的那叫一个溜。这一切都在狠狠的扇岳安皓的脸,让他无地自容,他甚至都觉得没脸再去见南枫!
扰攘了半天,管家前来汇报,“……都离开了,只剩下清凉院里关着的柳姑娘还在,将军您看呢?”
岳安皓轻笑了一下,“把她带来吧。”
柳氏披头散发的被带了上来,她满眼惊慌的看着岳安皓,又想求饶,又想表达心意,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岳安皓看着柳氏,前几天还恨不得杀了她,如今他心里毫无波动,“她们都离开了,春娘也走了。我也给你两条路,要么拿一千两银子走人,要么明天你跟着牙婆走。”
柳氏抬头看着岳安皓,愣了半晌,对着岳安皓磕了一个头,“卑妾对不起将军,惟愿将军能心想事成!”她擦了一把眼泪,拿了一千两银子也走了。
岳安皓低低的笑了起来,管家担心的看着他。岳安皓忽然道“我是不是很愚蠢?”
管家道“将军别为这些女人伤心,她们不配的。将军将她们遣散了也好,将来将军府迎来主母,主母定能好好管理将军府。”
岳安皓疲倦道“行了,摆饭吧,吵闹了半天,如今才算清净!”
岳安皓安静的吃着晚饭,如今家里果真清净了,静的他都有点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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