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人》122.第 122 章

    医院走廊, 云一笑几人赶来的时候, 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冷着脸没有说话，默默地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仿佛过了百年一般，那闪着红灯的大门总算是打开了, 云卫华是最先冲上去的，“医生，我娘, 她怎么样？”
    只是，所有人期待的那句话, 并没有从医生的口中说出来，对方反而是一脸遗憾地开口,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
    短短一句话, 饶是一颗心坚强如铁的云一笑, 都忍不住，晃了一下身体。
    “怎么会这样，她每年都有检查身体，就在你们医院的，医生都没说她有问题的。”云添喜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更别说是云卫华, 在他的心里, 娘实际上是比爹更强大的存在, 哪怕是在最艰难的时候，她都可以咬紧牙关，带着他们兄妹几个，安然度过。
    这一定是在做梦，云卫华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结果，疼痛传来：“医生，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我娘还好好的是不是？”
    “对不起。”
    医生并不是神，在这个时候，除了说着三个字，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是真的尽力了。
    “不可能的，我娘不可能就这么倒下的。”
    云卫华两手紧紧地抓着医生的手臂，一脸痛苦地说道。
    “请冷静一下些。”
    医生也很无奈，生命就是那么脆弱。
    “龙龙，扶我上前。”云一笑深吸一口气，对着一边的儿子说道。
    “妈妈。”
    这一声，满是担心。
    “放心，没事的。”云一笑摇头。
    温龙龙感觉到她冰凉的手，就明白，妈妈并不是她表现的那般镇定，慢慢走上前，“医生，那我奶奶现在？”
    “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你们得有心理准备。”
    “我不信！”云卫华大吼一声，冲进了手术室。
    半个小时后，云添喜看着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的老婆子，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笑笑，给你爸爸他们打电话，若是可以，你想想办法，让你奶奶见他们一面后再走。”
    “好。”
    云一笑点头，看着一直跪在病床前的二叔，现在不是追究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奶奶走得安心，“我来安排。”
    回到家，云一笑先给不对去了电话，把这事告诉温瑜和白杨，二叔不靠谱，四个老人在医院里，她一点也不放心。
    随后，才给在县城里的小姑打电话。
    电话那头，云玉华听到大侄女的声音，语气很轻快，“笑笑，快生了吧？”
    “没，还有些日子。”
    云一笑的声音有些低沉，“小姑，奶奶快不行了，想见你们最后一面，你收拾一下，我来接你们。”
    云玉华笑着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笑笑，不能拿奶奶开玩笑的，这不好笑。”
    “我说真的。”
    “我不信！”
    云玉华突然大声地吼道，把正在客厅里玩的父子三人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她脸色惨白，“我前两天才跟她通过电话的。”
    “小姑。”
    云玉华知道，笑笑不可能拿这事开玩笑，可是，这样的噩耗让她怎么接受，抱着电话筒直接就哭了起来，“你收拾一下，记得告诉我爸爸他们。”
    杨国平跑过去，把蹲在地上痛哭的云玉华扶起来，拿过电话筒，放在耳边， “笑笑。”
    那边，云一笑还能听见小姑伤心欲绝的哭声，“小姑夫。”
    “你说，我听着呢。”
    “麻烦你同志我爸妈他们，让他们尽快赶到县城，我去接你们。”云一笑开口说道。
    “好。”
    杨国平也有些接受不了，在他心里，自家丈母娘那是非常彪悍的存在，怎么会说走就走。
    只是想想她的年龄，还有那个时候，一个拖着五个孩子，所吃过的苦，估计对身体终究还是有影响的，又觉得没那么意外。
    挂了电话，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玉华，一边的两个孩子也跟着哭起来，杨国平只得一个一个地安慰，好在这个时候他娘回来了，“怎么回事？”
    “他们外婆不行了，娘，你看着他们，我去告诉大哥他们。”
    杨国平的娘一愣，随后点头，“去吧。”
    云峰村，杨国平到的时候，云中华他们正在吃中午饭，看着三个没几天又要离开的孩子，一个劲地给他们夹菜，原本高大壮实的孩子，经过一个暑假，不仅黑了，还瘦了，让他们心里难受得紧。
    “国平，吃了没有？”
    看见他，云中华笑着问道，刘小月已经起身，准备给他那碗筷。
    “大哥，笑笑刚才来电话，说娘快不行了，让你们收拾一下，跟我去县城，她一会儿来接。”杨国平直接把事情说出来。
    云中华兄弟三人同时黑了脸，“国平，你再说，我揍你啊！”
    敢诅咒他娘。
    杨国平沉默地看着三人。
    一大桌子人的心在看着他的表亲时，慢慢地往下沉，然后，所有人都看向云壮他们兄弟三人。
    “不可能的，奶奶的身体好得很。”
    云壮直接反驳，另外两个兄弟跟着点头。
    “你们快些收拾一些，我还要去通知大姐。”
    另一边，云一笑带着儿子直接去找秦首长，“要用飞机？”
    “嗯。”
    云一笑点头。
    “理由。”
    云一笑把自家奶奶的事情说了出来。
    “私事？”秦首长皱眉，他倒不是不愿意帮忙，只是，这事并不好办，一个不好，以权谋私的帽子就扣下了。
    “我知道有些为难，不过，还是想秦首长跟上面的首长打个报告。”
    云一笑开口说道。
    “好吧。”
    原本并不怎么抱希望的秦首长，看着上面的人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批准了，第一次意识到，这一家子看着不显山不先水，背景还挺厚的，要知道这事，就是他们秦家也不一定能做到的。
    送走两人，秦首长感叹了一句，前浪推后浪啊！
    “切！”秦天嗤笑，“你似乎忘记了，伟人临死之前，可是特意见了她的。”
    “你是说？”
    秦首长眼睛一亮，想得就更多了。
    “人家那是低调，所以，大部分人都忘记了，这位曾经深得伟人的心。”秦天没说的是，这女人捡便宜的功夫一向一溜，别说伟人，估计，因为上次美国的事情，领导人对她也非常的欣赏。
    这女人以后的前途，绝对不会比那些背景深厚的红色子弟差的。
    “笑笑，我去吧。”
    温瑜开口说道，她现在这么大的肚子，他怎么能放心。
    “嗯。”
    云一笑没有逞强。
    “龙龙，看着你妈妈。”温瑜离开前，对着温龙龙说道。
    “放心。”
    温龙龙保证。
    白杨抱着温宝宝，心里闷得慌，明明早上还在给他加鸡蛋，笑着说他找媳妇事情的祖奶奶，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要去了。
    另一边，县领导接到消息，说是有飞机专门来接云家人去京城，让他们找个空旷可以停靠的地方，并且带着云家人在那里等着的时候，那些领导心里那叫一个羡慕。
    只是，找好地方，等在那里的云家人，却是巴不得这飞机一辈子都不要出现，那就说明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们的娘还好好的。
    该来的还是来了，看着飞机慢慢降落，温瑜从里面走出来，不管是云爱华和云玉华姐妹两人，还是刘小月妯娌三个都已经哭得满脸的眼泪。
    “小瑜，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奶奶怎么会？”云中华红着眼眶，声音都在颤抖，这太突然了，他们怎么也接受不了。
    “先上飞机吧。”
    温瑜开口说道，实际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不过，也能猜到一二，多半是和二叔有关的。
    云家人不少，大大小小加起来二十好几口，下了飞机，急匆匆地赶到医院，看到病房里躺着的赵银花，云爱华和云玉华一下子就崩溃了。
    “娘！”
    哭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听得人鼻子发酸。
    三朵和七七被军营里的战士送来的时候，听到满屋子的哭声，也忍不住默默掉眼泪。
    赵银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看着一屋子的人，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都来了！”
    “娘！”
    云玉华抓着她的手，眼眶已经红肿。
    “玉华，不哭啊。”赵银花看着小女儿那伤心的模样，心里有些难受，“过来，扶我起来。”
    “嗯。”
    云玉华上前，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一句话，让云一笑都差点忍不住流出眼泪来，“老大。”
    “娘。”
    云中华叫道。
    赵银花一个个地交代，兄弟姐妹中直接就跳过自家的老二，等到说完以后，才对着云卫华招手。
    “老二，过来。”
    “娘。”
    云卫华开口叫道。
    “娘对你就两个要求，你要是做不到，我死都不会瞑目的。”比起对其他孩子的慈爱，面对二儿子，她就严厉得多。
    “第一，从今天起，云二凤不但不是我们云家的孩子，也不是你的闺女，无论她是好还是坏都和你没关系，你好好带着三朵和七七过日子，答应我。”
    “娘，我答应你。”云卫华哭着点头，这个时候，他的眼泪比云玉华都还多。
    “还有就是，从部队退下来后，就直接回云峰村，守着我和你爹，哪里也不许去。”赵银花开口说道。
    云卫华一愣，再一次点头，“好。”
    这话，就是娘不说，他也会这么做的。
    “老头子。”说完，赵银花看向云添喜，“等我下葬以后，你就带着我的遗像跟老二去部队，替我看着他，这些孩子中，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了。”
    “娘。”
    云卫华听到这话，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失控，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有些痛不欲生了。
    “放心。”
    云添喜点头，“我会看着他的。”他能理解老婆子的心情。
    “老二啊，你别难过，也别觉得愧疚，我这事和你五官，这事老天爷的意思，就算没有你的事情，我的命也到头了。”赵银花笑着说道，看着一溜的晚辈，“你们都要好好的，那样，我才能安心。”
    “娘，我不是人啊！”
    云卫华哭着说道。
    “胡说，你不是人，那我是什么？”赵银花说完，“好好活着，不要枉费娘那么辛苦把你拉扯大，我还等着你从部队退下来以后，逢年过节给我烧香扫坟呢。”
    说到这里，看向云中华他们兄妹几个，“我不要求你们在知道事情经过后，依旧能和老二相亲相爱，但算是娘求你们，你们可以不理老二，但绝对不能兄弟反目成仇，那样，娘在地下看着，也会不安的。”
    云中华兄妹几个点头。
    “笑笑，过来。”
    孙子辈的，赵银花最舍不得的就是云一笑，抓着她的手，“以后多为自己考虑，你已经是嫁了人的，知道吗？云家的事情，云刚，云壮，还有云勇都出息了，他们能解决的。”
    “嗯。”
    云一笑吸了吸鼻子，点头，“奶奶，对不起。”
    要是她不将这事告诉爷爷奶奶，自己像以前那样，直接处理了，奶奶可能还能活很久。
    “不怪你的。”
    赵银花心里清楚得很，“奶奶已经很满足了，只是有些遗憾，不能看着你的孩子出生了。”
    “没事，到时候我抱着她去见您。”
    云一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好。”
    然后，又看向温瑜，“小瑜，好好对笑笑。”
    “小杨啊，找了媳妇，记得带来给祖奶奶看看。”
    温瑜和白杨点头。
    最后，视线停留在温龙龙和温宝宝身上，“龙龙啊，祖奶奶的牡丹花，就教给你了，记得浇水施肥捉虫啊。”
    “嗯。”
    温龙龙点头，“我不会忘记的。”
    “宝宝，要健康地长大。”摸着温宝宝的脑袋，说完这句话，手就从他的脑袋上划落，“滴滴”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抬头，赵银花已经闭上了眼睛。
    “娘！”
    听到这声音，路过的护士叹气，这样的事情，哪怕在医院里待了好几年，她依旧还没有适应。
    再伤心难过，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要办的，当天晚上，云家所有人就带着赵银花回到了云峰村，第二天，天还没亮，云前进就看见披麻戴孝的云中华，吓了一跳。
    “中华，三婶真的？”
    “嗯！”云中华点头，“丧事的事情，我想请你帮忙。”
    “好。”
    云前进点头。
    云峰村人的团结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灵堂，棺木等等，一天之内，都准备完毕。
    因为天气热，下葬就选在第二天，之后在做道场。
    出殡的那一天，来了许多人，不仅仅是县里的领导，省里的，甚至是京城的花圈都送了过来，参加葬礼的人一个个感叹，只是，跪在坟前的云家人，一个个却是哭得死去活来。
    头七过后，云家人一个个都瘦得快要脱形了。
    “老二，到底怎么回事？”
    云中华沉着脸说道。
    云一笑沉默地坐在一边，看着一头白发的云卫华，心里很不是滋味。
    云卫华没有隐瞒，将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听到最后，云安华举起拳头直接冲上去，眼看就要打到他了，却在半空中停下，他还记得娘死前的嘱托。
    “二哥，你，你。”
    一句话没说完，直接抱着头蹲下，他暂时不想理这人。
    至于云二凤，呵呵，他们家有这个人吗？
    “行了，你们好好过日子，明天我带着你娘的遗像，和老二去部队。”云添喜开口说道，自从赵银花去了以后，本来话就少的他，现在一整天都说不出几句话来。
    “爹。”
    云中华开口说道：“你留在家里吧，我们会好好孝顺你的。”
    不是他不听娘的话，只是把爹交给老二他真的不放心，云建华和云安华点头。
    “爹，我不同意，你跟着二哥，我们已经能没娘了，你要是再有个万一，我，我都想去陪你们了。”云玉华哭着说道。
    就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云爱华也是这么想的。
    “爹。”
    云卫华张嘴，想要说他一定会好好孝顺爹的，可看着怒目而视的兄弟姐妹，这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怎么，你们娘才刚走，你们就不停她的话了，准备造反了？”
    云添喜看着小女儿，“还有你，说的什么傻话，你的两个儿子不要了，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我身体好的很，不会这么快就抛下你们的。”
    云一笑见他这么说，就知道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爷爷，明天我们一起走，一路上也好跟二叔一些事情。”
    “嗯。”
    云添喜点头。
    这一次，一同回去的人，除了他们还有云壮兄弟三人，再次回到家，明明只少了两个人，却感觉整个家似乎都空了不少。
    “笑笑，没事吧？”
    温奶奶问自家孙子，这不到十天的时间，瘦得有些厉害。
    温瑜摇头，“没事。”
    另一边，云二凤知道出院都没有接到自家爸爸的消息，想着当初他已经同意了，也就没怎么在意，知道开学一周后，一个电话都没有，才感觉事情不对劲。
    要知道以前，爸爸每周至少都会给她打一个电话，想了想，这天晚上还是拿起了电话。
    接电话的人一听，想到云营长那白掉的头发，心里叹气，“云同志，云营长交代，以后你不要打电话来了，他没有你这个女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二凤的话刚刚落下，对面已经传来挂电话的声音。
    再拨，一句是同样的结果。
    于是，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她直接去了云一笑所在的学院，在她看来，整个事情都是大姐搞的鬼，就是因为她不赞同自己和青衫，大姐的厉害她是知道的。
    可这一次，二凤觉得，大姐有些霸道，她和睡在一起，是她的自由，用得着把家里人找来吗？简直就是没事找事。
    “大姐。”
    看见云一笑，直接拦住她的去路。
    “你认错人了。”
    云一笑冷漠的从她身上扫过，她是真的后悔，当初要么就不管她，要么就应该管得彻底，那样，也不至于害了奶奶。
    “你。”
    云二凤被她眼里的冷漠刺伤，有些委屈地说道：“你怎么了？”
    “让开。”
    说完，伸手将对方推到一边，直接走人，期间没有半点停留。
    云二凤长相只能算是清秀，可她会打扮，至少在刑警学院的男学生眼里，算得上是小美女一位，因此，看着她似乎要哭出来的样子，自然有人上前安慰。
    “这位同学，你别难过，云同学因为家里刚刚次啊办了丧事，所以心情不好。”
    “你说什么？”
    云二凤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同学，“什么丧事？”
    男同学摇头，具体的他也不清楚。
    云二凤心慌得很，想了想，直接去找云壮他们，只是原本和她关系还算不错的云壮三人，看见她，只当没看见，径直地从她身边走过。
    “等等。”
    云二凤小跑上前，拦住三人的去路，“说清楚，家里谁去世了。”
    “跟你有关系吗？”
    云壮想着二姐所使用的手段，“你不是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吗？你现在怎么不去死？”
    那样是不是就能把他奶奶还回来了。
    “大哥。”
    云刚拉了拉云壮的袖子，“和她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还是去图书馆吧。”
    “嗯。”
    云壮点头，终究觉得有些不解气，伸手，直接把她推倒在地，然后，才离开。
    云二凤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心里的恐慌在无限地扩大，要是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估计觉都睡不着的。
    只是，当她去云一笑住的地方时，门口的战士却拦住了她，没让她进门，无论她怎么解释，云一笑是她的大姐，都没有用。
    “二风，你回去吧，笑笑的奶奶刚刚去世，她又怀有身孕，现在不想见到你，你就不要勉强了。”
    温奶奶和温爷爷从外面逛路回来，看见她，开口说道。
    “我奶奶去世了？”
    云二凤呆呆地看着两人，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大嗓门和笑容豪爽的赵银花，怎么就去世了？不可能啊。
    看着她的这个样子，两个老人摇了摇头，这事吧，还真不好说对错，只是，事已至此，人就只能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