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叶倒抽一口气, 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心漪低着头看不出神色, 迅速变得通红的耳朵却出卖了她。玉芝沉吟片刻问道:“那你...”心漪飞速抬起头, 眼里含着泪, 强忍着不要它落下来,跪下道:“奴婢绝无这种想法!奴婢被卖出来时就发了誓,此生绝不嫁人!求小姐成全!”
玉芝深感同情, 也不像现在的人一般觉得不嫁人是什么不可饶恕的恶行。她起身扶起心漪, 拍拍她胳膊道:“若是不想嫁人便不嫁就是。但日后若是遇着好人,也不用太过于顾及这个,该如何就如何, 这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心漪感动的泪流满面, 其他三个小丫头也眼泪汪汪的。玉芝最怕别人哭了,让心漪回去站好, 扭头问最后一个三十啷当岁的婆子道:“不知嬷嬷是?”
婆子上前两步, 朝玉芝规规矩矩的行一礼道:“奴婢汪氏,三十有三,先夫五年前撒手人寰。去年女儿远嫁之后婆家就容不下奴婢, 先夫留下来的地与房都被族里收回去了。
他们说会分与奴婢一间村子最靠近山角落的小屋了却残生, 但终其一生也不能踏出村子半步。
奴婢趁黑夜翻山越岭爬了出来,宁可自卖自身也要让他们的罪行被众人知晓!现如今, 他们怕已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不知还会不会有人把女儿嫁与他们!”
短短几句话里包含的艰辛是玉芝无法想象的, 一个被半囚禁的女人, 是如何翻山越岭逃出来的?遇到了多少危险?见汪氏说完后脸上浮现出的悲哀与痛快夹杂的表情, 玉芝叹口气道:“汪嬷嬷受苦了…我听嬷嬷说话仿佛读过书?”
汪氏低下头道:“自小与家父读过几本书。家父乃先帝时的秀才,我有一弟小我十岁,在我嫁人第二年花灯节上被拐子拐走了。家母悲痛欲绝,不过两年就…家父痛失至亲,无心向学,日日沉迷喝酒,不过三年功夫身体就垮了…一日酒后吐血就再…再也没救回来…
自先夫走后,婆家人指责奴婢命硬克亲,奴婢为了养大女儿受了无数的苦,却最后还是被他们以离奴婢远些避免被克的名义强行把女儿远嫁,怕是终其一生也不得再见…”
几个小的再也忍不住大声抽泣起来,玉芝觉得脸上有些痒,一抹脸才发现自己也不知何时眼泪也流了出来。她敏锐的发展汪嬷嬷说娘家事的时候没有用“奴婢”而是“我”,其中的意味让她更是心酸。
玉芝哽咽道:“嬷嬷日后好好跟着我吧,我来给你养老送终,日后若是有机会,咱们也寻一寻你的弟弟与女儿。”
汪嬷嬷跪下缓缓磕了三个头:“多谢小姐,这辈子我也只盼着这两件事了。日后奴婢定一心一意的服侍小姐!”
四个丫头也一齐跪下齐声道:“日后奴婢定一心一意服侍小姐!”
玉芝挥挥手让她们起来,对四个丫头道:“既然你们过去都不如意,那咱们就都把名字换了,来一个新的开始!”
四人又齐齐跪下:“求小姐赐名!”
玉芝有些无奈:“你们快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我虽然跟着哥哥们读了几年书,但到底没有正式的先生,怕是起的名字也不怎么好,你们了别嫌弃。”
几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三花笑着开口道:“小姐取的名字定是好的!再怎么说,也比奴婢这三花儿好,奴婢村长家有只大花猫也叫三花儿呢!”
玉芝被她逗的笑个不停:“既然还有这么个巧事儿,不如你就叫招猫?春叶叫逗狗?”
两个小的脸瞬间僵硬起来,春叶小心翼翼道:“小…小姐…奴婢…奴婢不喜欢狗,让奴婢叫招猫行么?”一屋子的人再也忍不出了都喷笑出来…
好半天玉芝才止住笑,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点点春叶道:“逗你玩呢你还当真了,希望你以后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你就叫欢容吧!”
春叶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好听,欢容欢容,听着就喜庆,她喜的“噗通”跪下给玉芝磕了个头又飞快的爬起来,嘴里一直念叨着自己的新名字。
三花羡慕的要命,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玉芝,玉芝抿起嘴笑道:“三花,你想不想跟着汪嬷嬷学认字?”三花狂喜,她当然想认字!她做梦都想!三花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憋红着脸拼命点头。
玉芝想了想:“那你就叫书言,读书的书,言语的言,待你学好了字也能日日读书与我听可好?”
新出炉的书言把头都快点断了。玉芝看着她的傻样子笑了笑,转头对心漪和安兰道:“心漪就叫似云,日后你这朵云就在咱们家能安稳下来了。安兰就叫如竹吧,望你如竹子一般经历过风霜之后依然傲然。
你二人都是做过丫鬟的,自然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似云带着欢容,如竹带着书言,你们先下去收拾收拾歇歇吧,明日再来我跟前吧。”四人点头应是,又跪下磕了个头才鱼贯而出。
玉芝阻拦不及,只能看着她们又磕头,心道日后一定得把这臭毛病改过来,日日给她磕头她觉得自己好像恶霸...
汪嬷嬷还站在原地低头垂手一言不发,等着玉芝先开口。玉芝看了看她道:“嬷嬷怕是有什么还没说完吧?我看着嬷嬷的言行规矩不像是普通的村妇,书上也没教过人如何做奴仆吧。”
汪嬷嬷身形微微一晃,下一瞬就跪在地上:“不敢欺瞒小姐,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只不过奴婢女儿出生之后,正巧有中人给一户大户人家寻奶娘,要求识文断字且孩子在百天以内。当时奴婢女儿整三个月,奴婢回娘家时听到乡邻说这个,为了日子过得好些,也能与女儿多攒些嫁妆,狠心给她断了奶,咬牙进府做了奶娘。直到少爷四岁启蒙才出了府。这规矩都是在那府里学的,还请小姐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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