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入秋了, 天气变得凉爽起来。
挟夹着湿气的微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吹进办公室, 吹散陈柚眼底的温度。
她坐在办公桌边,唇角往下落,神情变得漠然。
她盯着宿潮看了小半晌,开口:“如果你们找不到直接证据呢?”
“...那就得放人。”
陈柚没说话, 她从包里拿出两支口红,在手背处涂抹出两条线,指腹打圈,将颜色混匀在一起。
她低垂着眉眼, 混着口红,沉默里显出几分虔诚感。
宿潮虚眯着眼看她, 把门关好,轻着脚步走近。
他斜斜的靠在办公桌边,散漫的目光擒住陈柚,慢悠悠的开口:“知道什么?”
陈柚:“什么都不知道。”
她拿了小镜子,指腹蘸着色彩涂在唇上,慢条斯理的掀起眼睫,“只是觉得, 实现社会公平正义还真难。”
宿潮再打量她的时候,陈柚又恢复了惯常的慵懒样, 她拿着包起身, 朝他扬扬下颌, “走吧, 吃饭。”
肖雪看见陈柚, 起身,“律师,你要出去了吗?”
“嗯,有事儿?”
“来电话说陈悦小姐那边已经签收传票了,开庭时间应该很快就会确定下来。”
“下午给我安排跟黄章的视频通话时间。”
“好的,律师。”
陈柚跟宿潮去了地下停车场,她把钥匙扔给他,坐到副驾驶位上。
宿潮启动车,“去哪儿?”
陈柚扣好安全带,想了想,正要说话。
她手机响了。
陈柚一顿,侧着头,接了电话。
“怎么了?”
余暇摆摆手,示意秘书出去,他扯了扯领带,开口:“中午有空吗?有点事情想要找你。”
“约了人,可能得下次。”
“可是约翰先生今晚的飞机。”
“约翰·普金斯?”
“对。”
陈柚想想,“地址发我手机上。”
陈柚挂了电话,确认好地址,递给宿潮看。
宿潮咬支烟,接过手机瞧一眼,“有谁要一起?”
“余暇他们,走吧,过去大概半个小时。”
宿潮把唇边的烟捏得皱巴,没再多说什么,开车驶出停车场。
陈柚坐在车里,侧头看着窗外滑过的城景,想着邓在礼的事。
就像宿潮在她手机里看到的那样,她一直通过私人侦探监视着李莹,倒不是因为她对李莹有直接的敌意,而是通过李莹,她能够更好的布局。
李莹知道邓在礼的情况。
在邓雯被杀害的第二天,李莹就出现过异常情况,她跟邓在礼发生过争吵,而且曾鼻青脸肿的出现在街上以及非常奇怪的晚上不睡觉在小区里游荡。
这些情况都让她确信李莹知道邓在礼是真凶。
只是...
陈柚瞧着窗外,微抿唇,她不确定的是李莹到底有没有邓在礼直接杀人的证据。
但看目前的情况,李莹应该跟她一样,没有。
她好像需要换个思路... ...
“到了。”
陈柚回过神,“嗯,走吧。”
吃过饭,宿潮又把陈柚送回事务所。
她今天一整天都
只有这样,邓在礼才能被绳之以法。
第五十四章
余暇看见跟陈柚站在一起的宿潮,唇边的笑意落了落,下意识的挺直背。
陈柚在他对面落座,宿潮跟着坐下,对面坐着一个金发外国佬。
金发外国佬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宿潮一个字儿没听懂,他懒散着指了指耳朵,摆摆手。
金发佬遗憾的看着他,“可怜的人儿,希望上帝眷顾你。”
宿潮愿意做聋子,也正好免了陈柚的事儿,她也不戳穿,看着菜单开始点餐。
在桌上,三个人相谈甚欢,席间,金发佬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
陈柚侧头看着意兴阑珊的宿潮,“无聊?”
“不是,昨天因为案子熬夜了,现在有点困。”
他神情带着近乎浅淡的迷蒙,像是撒娇的大狼狗,陈柚擦了擦唇角,想了想,回头看余暇,“谢谢帮我牵线,不过我们还有事,可能得早点走。”
“下午不一起?约翰晚上才会走。”
“嗯,暂时不了,以后还有机会。”
陈柚手指勾勾耳发,看宿潮,低声道:“我去趟卫生间,一会儿约翰回来,道个别再走。”
“好。”
陈柚一走,两个人之间氛围就瞬间变了。
余暇手指在桌面上轻叩,若有所思看着宿潮,“不会英语?”
“嗯,很烂。”
余暇面上露出嘲讽的笑意,意味明显。
宿潮也扬扬唇线,跟着笑,“我说那么好做什么?反正陈柚都会。”
“你总把自己跟柚子绑在一起,万一你们明天分手怎么办?别生气,我只是作为导师,给你点人生建议,不能把人生压在一个女人身上。”
宿潮搔搔鼻梁侧,他瞥着眼看余暇,满脸嘲讽,“我一直在想这么多年怎么就没人拿得下陈柚,现在好像知道原因了。”
余暇下意识的问:“什么?”
“没什么。”
宿潮看陈柚跟约翰一起回来了,他起身,顺手拿起陈柚的包提在手上。
约翰:“哦,你的男朋友很有绅士风度。”
“谢谢。”陈柚弯眸,伸手,“下次有机会再见。”
“我的荣幸。”
陈柚:“走吧。”
“嗯。”
陈柚走在前,宿潮拎着包跟在后面,他回头看一眼环境幽静的餐厅,轻佻的吹了口哨。
他上前半步,握住陈柚的手往外走。
陈柚在工作上欣赏会权衡利弊的人,但是在感情上却不爱。
权衡利弊,摇摆不定,都太掉价了。
金粒银粉妆点他们往餐厅外走的路,他们两人周身侧被阳光裹上漂亮的颜色,让人心生恍惚。
余暇走神,然后被约翰唤回来。
“在想什么?”
余暇晃晃酒杯,开口:“只是想,有时庆幸自由,有的时候,很奇怪的,羡慕情侣。”
“看着他们当然会,那个耳聋的男人很有魅力。”
陈柚刚要上车,宿潮按住她的肩,把她往后座上推。
陈柚半仰躺在座位上看他。
宿潮跟着蜷进车厢里,关门锁上。
他咬了一口她的侧脖颈,陈柚推他额头,拉远两人距离,“我下午还有事儿,妆不能花。”
“视频会而已,开美颜就行。”
“... ...”
宿潮按住她的双手,腿夹着她,低头亲她。
其实余暇说得没错,身份地位相差太大的人很难走到一起,因为圈子不同,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不同,但是,总有一个人让你想要勉力试试。
世界上,不是有个词儿叫日久生情吗?
陈柚发出奶猫般迷糊的声音,宿潮被叫声激出几分热气,他拽裤绳。
“晚上再说,嗯?”
宿潮一顿,“上次说的体位能试?”
“能。”
宿潮狠狠亲她一口,表达内心喜悦。
他哄她,“那我就在外面蹭蹭。”
“我没有换的衣服。”
“一会儿我给你买。”
陈柚双颊染着酡红,咬着牙,理智狠狠压住感性的情绪,“...?你思考能力被狗吃了?”
“被你吃了,我真的只蹭蹭。”
陈柚下午跟黄章再确定了一次辩护思路,中间走神了,她奇怪的总想到宿潮。
视频会议刚结束,肖雪的内线电话就打进来了。
“什么事?”
“有个客户想跟您约晚上七点到九点的咨询。”
“...,下班时间?”
肖雪懵了一下,第一次听陈柚说下班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她确认了一下,“下班时间吗?”
“对,以后不要安排下班时间的咨询。”
陈柚回家半个小时之后,宿潮就回了。
她坐在吧台边,翘着腿,晃着酒杯看他,“结束了?”
“邓在礼可能明天就会被释放。”
陈柚没什么表情,浅淡的回了一声,“知道了。”
“不伤心?”
“没有证据,伤心如果能把他抓起来,那我就伤心。”
宿潮坐在她对面,瞧了她表情两眼,“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什么都没有。”她放下酒杯,撑着下颌看他,“做吗?”
“做。”
不成调的节奏,嘶哑戏谑的嗓音,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感受到的狂热。
第二天,抚养费官司开庭。
黄章一方表示,陈悦因为对孩子没有感情,疏于对孩子的关心,所以没有支付抚养费。
陈悦一方表示,她不是因为对孩子没有关心,而是因为和黄章没有了夫妻感情,孩子又小,还不会独立使用手机,所以才断了两边联系,事实上,她非常关心孩子的生活。
陈悦出庭了,所有的商人都是演技精湛的演员,她表达着跟黄章淡漠的夫妻感情让她压抑和痛苦的心情,并保证在之后会承担起抚养孩子的义务。
抚养费案件胜诉后的次月,邓在礼就被释放了,那天,陈柚一个人呆在衣柜里的暗间里喝了一整天的酒。
酒水颜色迷人,陈柚扬着下颌,惑人又妩媚。
她声音呢喃,像是会巫术的巫女,“没有直接杀人证据吗...”
邓在礼被释放后的三个月里,陈柚都显得很正常,似乎完全没有被这件事影响。
她照常上下班,照常跟客户见面,照常打官司。
陈柚坐在办公室里,看了眼日历上圈红的日期,拨了内线。
肖雪进办公室。
陈柚把诉状递给她。
肖雪看了眼,“离婚起诉吗?”
“嗯,黄天翔的抚养费案子不是胜诉了吗?现在也该打离婚案了。”
“能赢吗?”
陈柚弯唇笑,“我打过稳输的案子?”
“也是。”
“去吧。”
陈悦一方根本没想到黄章会提起离婚申诉,尽管意外,但是律师团还是很快做出了回应。
陈悦一方递交答辩状,不同意离婚。
“两人夫妻关系和谐,感情稳定,现在因为男方工作的关系远在英国,所以两人分居。”
陈柚出示上次抚养费案件时的庭审笔录拿出来作为证据,跟对方律师进行博弈。
案件的中心不在两人感情关系上,而是在财产分割上,这场官司因为涉及的数额巨大,打得十分艰难。
但是,陈柚这三个月也不是玩过来了,她大量收集了陈悦的资产证明,要在财产分割上打一场漂亮仗。
这场官司打得艰辛,但是又打得出奇的漂亮,陈柚也因为这场官司大大的出了一次风头。
黄章通过视频表达了谢意,陈柚轻描淡写带过,朝摄像头位置扬扬酒杯,“拿到我的酬劳就是最好的谢意。”
黄章笑了两声,表情痛快,“肯定会按时打在你账上的,辛苦了。”
因为各种新闻报道,来他们事务所咨询的客户量大大增加,陈柚看了一眼不停响的内线电话,揉揉眉心去接。
“律师?”
“嗯?我不是说有案子先派给许律师他们吗?”
“是您舅舅找您。”
陈柚眉梢轻扬,眼底带着调笑,“让他进来。”
邓在礼背脊弓着,他慢吞吞走进办公室里坐下。
肖雪端咖啡进来。
邓在礼搓搓手,显得憨厚,“这高级的东西我喝不惯,给我白水就好。”
肖雪总觉得陈律师有这样一个憨厚老实又平凡的舅舅莫名古怪,但是又不由觉得几分亲切,“好,我这就给您换成水。”
温热的水摆在邓在礼面前,肖雪安静的退出办公室。
他盯着茶杯看了好一会儿,“听说陈逸被减刑了,而且我打听到上个月又被减刑了,一共两次,下个月就会出来了吧。”
“对,所以呢?”
“没什么,就是想...这个世界还真不公平。”
陈柚翘着腿坐他对面,“有多努力就有多特殊,我能做到的比你想象中更多。”
“可是...”邓在礼突然呵呵笑了两声,“你这么有能力的人怎么就抓不到杀了我女儿的人?”
“... ...”
陈柚掌心微捏了捏,她盯着他,眸色寡淡。
当时储存卡拍到邓雯被杀的前一天就让程兴给取走了,尽管知道不取走储存卡,最后还是会被邓在礼毁掉,但是,陈柚总是抱着微弱的希望。
如果当时不取走储存卡,现在的邓在礼会不会已经被绳之以法。
两人博弈,谁先露怯谁就输了。
陈柚慢条斯理眨眨眼,开口:“看舅妈的表情,似乎已经确信你杀了她女儿,这可怎么办?”
“... ...”
陈柚勾勾唇角,“如果需要打离婚官司,我会给你五折的,走的时候带张名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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