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是初一, 夏疏桐要去白马寺上香,秋一诺还在婚假中,便陪着她一起去了。
夏疏桐有些无奈,这是她娘秋氏吩咐过的,让她不得偷懒, 要诚心礼佛。看来她以后也要和定安城里所有女眷一样, 一到初一十五就带着一家老小去白马寺上香了。不过也好, 来白马寺吃吃斋、静静心, 也是一种调节。
到了白马寺后,夏疏桐与夏府众女眷碰了面, 夏馥安也来了,还有护国公府的叶氏, 唐以柔则没有一起来。自从上次之事之后,秋君霖将她护得很严实, 轻易不让她出门,若出门,一定会陪着她。
夏馥安迎上前去,同夏疏桐行了礼,笑道:“姐姐真是好气色。”又压低声音道,“不愧是大喜之后。”
夏疏桐眼眸一动,大喜后面接的是是什么?是大悲。夏疏桐很快回之一笑,道:“我气色当然不错, 也会一直这么好。倒是妹妹, 气色看起来不太好, 想是忧心过多了吧?”夏疏桐压低声音道,“难道是因为要嫁给一个傻子,所以不开心?”
夏馥安笑容一滞,讪笑道:“我与表哥两情相悦,不管他如何我都会陪在他身边的,还望姐姐不要过分了。”
夏疏桐听到这话觉得不对劲,扭头一看,果见秋一诺在她身后,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刚刚说秋正南是个傻子的话,夏疏桐一时间有些心虚,对夏馥安嘟囔道:“我也没说什么,妹妹不要想太多。”
夏馥安低下头来,一脸委屈。
夏疏桐心中直翻白眼,恨不得踹上她两脚。
“这是怎么了?”一旁的叶氏见夏馥安神色不对,过来关切问了一句,怎么看着好像是受了委屈似的。
夏馥安抬头看了夏疏桐一眼,抿唇摇了摇头。
“桐桐?”叶氏又看向了夏疏桐,看样子是让桐桐给欺负了?
夏疏桐心中有些气,可是又不能直接发泄,转念想了一想,故意道:“我看二妹妹似乎不太想嫁给秋表哥,这不,委屈着呢!”
夏馥安被她这话说得一愣,还没来得及解释,又听得秋一诺冷冷道:“如果你觉得少护国公配不起你,趁还没成亲,退婚便是。”
叶氏见了脸色就变了,桐桐的话她可能还有些半信半疑,可是连秋一诺都这么说了,还摆了脸色,她便信了十成十,失望地看向了夏馥安。
夏馥安连忙道:“外祖母,不是这样的……刚刚、刚刚……真的不是这样……”这会儿她实在是有口难辩,秋一诺很明显站在夏疏桐这边的,她总不能说这二人撒谎吧,只能尴尬道,“安安没有这个意思,是王爷和王妃误会安安的意思了。”
叶氏叹了口气,不欲多说,“就这样吧。”心道:竟是觉得委屈了么?之前看她可不是这样的。
夏馥安这会儿当着秋一诺和夏疏桐的面也不便多解释,只能选择了沉默,想着等什么时候和叶氏单独相处的时候再解释一番,免得又让他们给歪解了意思。
午膳后,夏馥安陪着叶氏在厢房里午休,不知道同叶氏说了什么,叶氏像是释怀了的模样,又与夏馥安其乐融融了起来。
夏疏桐觉得有些没劲,舅舅那边查当年她二叔遇害一事都查了许久了,也没有消息,还有史文光那边,她已经让人将长生丸的消息透露给他了,史文光像是有一些觉察,可也没什么反应,似乎宁愿选择包庇夏馥安。
夏疏桐越发觉得,夏馥安这真是一块大毒瘤,要真让她嫁入护国公府,只怕她以后都难以心安。
两日后,便到了四月初三,夏馥安出嫁之日。
秋正南今日天还没亮就被叫了起来,梳发换红衣,折腾了好些时辰,出门的时候又发起了脾气,秋君霖和叶氏一顿好哄,只是最后迎亲的时候还是给误了吉时。
到了夏府后,活泼的秋正南还跑去掀了夏馥安的红盖头,把夏馥安的凤冠都弄歪了,发髻也弄坏了,吓得夏馥安花容失色,可是当着那么多女宾的面,她只能耐下性子来向以往般哄着他。
明眼人都看在眼中,这少护国公傻成这样,今晚还怎么洞房呀?别说洞房,能不能顺利拜天地都是个问题。
这次迎亲可谓是弄得鸡飞狗跳,最后,秋正南也不肯乖乖骑马回府了,没办法,秋君霖只能让事先安排好的一个身形和秋正南差不多的人扮作新郎官,带上面具将花轿迎回了护国公府。
聪明人都知晓,这马背上的新郎官不一定是秋正南,可是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敢说句不是呀。只是晚些时候的拜天地,无论如何都是得让秋正南亲自下场的,难不成还让人代拜天地不成?
秋君霖照顾了秋正南好些时日,知他今日会发脾气是因为今日喊他起得早,秋正南不够睡才会这样,便趁着迎花轿回府的时候哄了秋正南睡着了,让花轿在城中慢慢走。
秋正南睡醒后吃饱喝足了,果然没怎么闹腾,在管家半哄半骗下乖乖地同夏馥安拜了天地,新新娘送入洞房后,秋君霖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招待起客人来。
今日累了一日,现在却还不是停歇的时候,看着张灯结彩的府邸,来来往往的宾客,他心中颇为感慨,身为人父,自然有想过有朝一日喝嫡子的喜酒,可是他却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今日,秋一诺和夏疏桐也来了,夏疏桐这喜酒喝得没有半点喜意,也没有半点祝福,她只在心中盼望着,要是第二天夏馥安能被休掉就好了。
夏疏桐万万没想到,她只是心中这么想了一下,竟然就成真了。
宴席散后,秋一诺派人送她回了王府,直到下半夜才回来。夏疏桐问他去忙什么了,他说只是处理一些醉酒的宾客,直到第二日夏疏桐才从茯苓口中知道,昨日秋正南大喜之日,护国公府出了大事。
昨夜宾客散得差不多的时候,宫里来了不少御林军,竟是有人举报护国公秋君霖叛国。北狄的盘罗国指认秋君霖早就知道秋一诺的皇子身份,之前的戎狄之战,其实是护国公和他们盘罗国勾结好的,他们盘罗诈降,以深入北梁,助秋一诺登上皇位。秋一诺承诺,若将来登上皇位,会将西北一带划给盘罗国。
这是天大的污蔑,奈何北狄人信誓旦旦,道护国公书房还藏有他们盘罗国君与其往来的书信。
只是,昨夜御林军在护国公搜了一个晚上,几乎翻了个底朝天,却是什么也没搜出来。
御林军回去后,圣上今日一大早就派人赐了不少东西下来,算是对秋君霖的慰藉,可是此事却是弄得大家人心惶惶。
夏疏桐也是听得半日都没反应过来,不过,既然舅舅暂时没事了,那她就心安了。
“可是,这跟休了夏馥安有什么关系?”夏疏桐问道。
茯苓兴致高昂道:“小姐,这事可精彩了!你知道吗?护国公和盘罗往来的书信还真的有!”
“什么?”夏疏桐吃了一惊,她自然是不会相信她舅舅会和敌国有什么不当的往来,只是,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出现,这种东西出现在护国公府,自然是很危险的。
“那书信是夏馥安带来的,她之前常常来护国公府,不知道什么时候偷了护国公的印章,伪造了那书信。你知道她是怎么带来的吗?”
夏疏桐摇头,难道是从花轿上带来的?
“她是让史含巧带来的!藏在了小孩子的身上!”史含巧正是史文光的长女,今年过了年才刚刚五岁,“她骗了史含巧不说,居然还想让人将史含巧灭口,我们的人正好赶到,将那小姑娘从水里捞了起来。”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是调皮爱玩的时候,有时奶娘嬷嬷什么一个没看稳,失足落入池塘淹死,也不是不可能。
夏疏桐听得心中震惊,“那她没事吧?”这小姑娘长得挺伶俐的,昨晚宴席上她还看到她了,穿着一件粉色的小衣裳,看起来十分讨人喜欢。
“我们的人救了,当然没事啦!”茯苓拍着胸脯道。
“可是,”夏疏桐有些难以置信,“史含巧怎么说都是她的表妹,她从小看着她长大,而且还是她小舅舅的女儿,这怎么可能呢?”她是见过夏馥安和史含巧相处的时候的,史含巧很是信任夏馥安,夏馥安也很疼她,两人就像亲姐妹一样。
“正是因为我们大家都觉得她不可能会下手,所以她才选了她呀,她是骗了史含巧带进来的。而且我听她手下的人招供,说还想将史含巧的死嫁祸到小姐身上呢!”
“嫁祸到我身上?”夏疏桐忽然有些后怕。
“是啊,不过昨晚小姐您走得早,她们的阴谋才没得逞。这还不止,她们还想趁史含巧出事的时候去给秋墨姑姑投毒让秋墨姑姑小产,这毒都搜出来了,只是这些阴谋诡计通通都被我们英明神武的王爷给识穿了!”
“是一诺哥哥发现的?”
“是啊!小姐你都不知道王爷有多厉害!”茯苓一脸崇拜道,“王爷昨日就将什么都安排好了,看着他们的人潜进护国公的书房栽赃嫁祸,这一切尽在王爷掌握之中!王爷昨晚将夏馥安的那些心腹全部都酷刑伺候,他们什么都招了!齐女医也招了长生丸一事,护国公知道夏馥安给史氏服了长生丸一事,气得大发雷霆,当场就宣布要作主替秋正南休了她!估计这会儿已经入宫请旨去了。”
因为夏馥安和秋正南的婚事是皇后赐下来的,是以要休妻也得入宫请示方可。
夏疏桐听得半晌都没有说话,昨夜上半夜的时候她还在因为夏馥安嫁入护国公一事烦得有些睡不着,到了下半夜,秋一诺回来了,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不过因为他回来抱着她睡的缘故,她倒是睡得很安心,一觉到天亮,连早晨他怎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谁能想这短短一夜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呢?
“小姐,这还不止!”茯苓压低声音道,“史文光知道夏馥安想害史含巧一事之后,将夏馥安的身世给招出来了。”
“身世?”夏疏桐又吃了一惊,“夏馥安不是二叔亲生的?”这个消息可真让她震惊。
“不是……”茯苓想了想,将当年山贼杀害夏知冬玷污了史氏一事说了,小声道,“史文光说史氏也不知道夏馥安是谁的孩子。这夏馥安有可能是二爷的孩子,也有可能是……奸生子。”
夏疏桐听得皱紧了眉头,原来竟是……这样的真相吗?夏馥安这样的身世,她不给予评价,毕竟大家的出生都是没得选择的。可是,后来她的人生是有得选择的,不管是奸生子,还是二叔的孩子,她都可以选择做一个问心无愧的人,难道就因为害怕自己的身份被人拆穿,所以要亲手毒害自己的母亲吗?难怪就为了要拥有一个让世人都羡慕的身份,可以不择手段地踩着至亲之人的尸体上位吗?
前世,史氏一直都在保护她呀,即使方式不对,可前世史氏直到临死那一刻,也还在惦记着她。今世,小舅舅也在保护她啊,将她带离了定安,尽心尽力地护她成长。
亏得夏馥安重活一世,却一直都没看透。她不仅伤害了身边真正在乎她的人,还鬼迷心窍地和那些自私自利的人同流合污。或者她以为,她和冯氏是在互相利用吧,却不知道,自作聪明的她早就成了别人的棋子了。
她斗得过冯氏,又如何斗得过冯氏身后的冯太师、还有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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