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与审神者约好的上课时间是在早上八点, 安定外出买好早餐回来时也才七点不到而已,倒是不用着急。可是拓真这家伙居然还没有起床吗?
“拓真?你还没起床吗?”安定放下手中十人份的早餐, 走到卧室推开门一看,拓真缩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只露出了柔软的栗发在被子外面。
这家伙居然赖床了哎。
安定走过去用脚踢了踢被子,“不是要去上课吗?拓真你快点起来啦!”
拓真没动静。
安定更奇怪了, 拓真这家伙一向觉浅,听到有人叫他起床的话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她蹲下/身轻轻把拓真的被子掀起一个角, “喂!你可别迟……!”
声音戛然而止。
安定觉得自己的喉咙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一般,扼住了他未尽的话语, 甚至还有呼吸。
拓真并没有像安定所想的在睡觉。
他侧躺在榻榻米上, 双眼毫无焦距地注视着自己的前方, 眼里没有丝毫神采。
不知道为什么,安定看到拓真这样的眼神, 莫名地觉得有些恐惧。
他作为刀,斩落过无数颗罪人的头颅,饱饮敌人鲜血,见过无数死人才有的眼神。可是这些人在死亡的时候, 眼中的情绪也定格在了死前的一瞬间,就像刚从冶炼炉中取出的刀, “唰”地一声被冷却材迅速降温定型。死去之后, 这些人眼中再浓烈的情绪也会渐渐地化作虚无。
而他看到拓真的时候, 他的脑海里就突然跳出了这么一句——这是死人才会有的眼神。
如果不是看到拓真依旧在平缓起伏的胸口, 安定甚至会以为拓真已经死掉了。——就像当年的某个清晨, 在病房中悄悄死去的那个人一样。
“……拓真?”再次呼喊这个名字的时候,大概安定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不过这回拓真倒是有反应了,他眨了下眼睛,随即就像已经使用多年、信息处理十分缓慢的老旧机器一样,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声:“怎么了?”
安定那颗高悬的小心脏顿时平稳落地,扼住他咽喉的手消失了,他整个人都有种从死亡边缘被人一脚踹了回来的轻松感。“你这家伙!”
“嗯?”拓真一边揉了揉自己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一边掀开被子坐起身来,甚至还一脸奇怪地说:“你刚才那是什么表情?”
安定哼了一声,没忍住伸出手揪了拓真的脸一把,“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吧!赖床就赖床了吧,可是你刚才那个表情真是吓死人了好吗?!”
拓真扒开安定揪他脸的手,很是委屈,“没办法啊,失眠嘛。”
“?!!”安定听到这个解释,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直到拓真开始换衣服了,他才背过身,奇怪地说:“很少见啊,拓真你会失眠什么的。”明明这家伙一直以来睡眠质量都挺好的,甚至还有一秒入睡的神奇技能。
“我也不知道啊,感觉好奇怪。”想睡觉但是大脑却清醒无比,明明头脑很清醒但是却什么思绪都留不住,大脑里面空空荡荡的,就像被格式化的文件夹一样。
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停了下来,安定转过头去看着他,“难道你一晚上没睡吗?”
拓真摇了摇头,抬脚往洗手间走,“半夜做噩梦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安定也跟了上去,接着问:“做噩梦?”
“嗯。”
“什么样的噩梦?”
“……”拓真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泼到了脸上,冰冷的水流一刺激到脸上,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你想知道?”
安定被问得愣了一下,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如果可以的话。”
“没什么不可以说的,虽然我不是很想告诉你。”拓真又用冷水冲了几把脸后,拿起旁边的毛巾两三下就将残余的水珠给擦掉了。
“咦?”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在这个梦里大家都死掉了。”拓真一脸平静地说完,还重复了一遍,“嗯,都死掉了。”
“!!!”安定瞪大了眼睛,随后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拓真推着赶出了洗手间,理由十分正当:“难不成你要留下来看我怎么上厕所?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但是毕竟你是要嫁给我阿爸的,还是稍微注意一下影响的好。”
“……”冲田拓真你个成天就知道胡扯八道的小混蛋!!!
……
饭桌上,安定拖着下巴看着拓真轻轻松松地把十人份的早餐都吃了个一干二净,犹豫许久依然没能把在嘴边绕了几圈的话问出来。
“要说什么就说好了。”拓真舔了舔黏上米饭的手指,头也不抬地对安定说,“磨磨唧唧地跟个扭着衣角准备告白的小姑娘似的。”
安定的脑门上顿时爆出两根青筋,“什么烂比喻!”
“真的很像啊。”拓真很是认真地评价,然后他还补上了这么一句:“难不成其实你就是想告白?安定你这样会让我很苦恼的,我爸虽然是那样,但其实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家伙,玩双【哔——】什么的绝对不可能啦。”
“……闭嘴!”
“这一点就跟我舅不一样,我舅那家伙玩得就比较开,或许是因为常年在宇宙的缘故?见得多了所以没有我爸那么传统保守……”
接着他就猝不及防被安定一把摁进了碗里,糊了一脸粥。
“吃你的饭吧小混蛋!”安定阴沉着一张脸,双手环在胸前冷漠无比地说:“要是你爸知道你现在脱口就是一堆有颜色的废料,等你回家绝对打断你的腿。”你舅也等着被男女混合双打吧!
拓真慢悠悠地把脸从碗里抬了起来,用旁边的纸巾随意擦了擦,“我都快成年了,为什么不能说这些东西?”
安定重重地哼了一声,拍了拍桌子十分严肃地提醒他:“冲田拓真先生,你只是快成年了,而不是已经成年,请你改一改你这随口花花的坏习惯,努力一点做一个积极向上健康成长的新时代江户人好吗?”
拓真起身准备去洗脸,“是是——安定卡桑。”
“……”
吃完早饭后,两人便去了审神者的本丸。
给他们开门的是今日当值扫庭院的笑面青江和数珠丸恒次。
而拓真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数珠丸又长又浓密的头发给吸引住了,扫地的话……这么长的头发拖在地上没问题吗→_→
“笑面先生、数珠丸先生,好久不见。”安定笑着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哦呀?嘛,好久不见,大和守先生。还有,欢迎光临。”跟安定差不多高的绿发付丧神笑盈盈地将他们迎进了门,“主人的话这个时候应该在二楼的书房……”正说着,迎面又朝他们走来一名灰发紫眸的青年。
“啊,长谷部先生。”
“这边就交给我吧。”长谷部对笑面青江示意了下,然后带着拓真和安定走接下来的路程,“我带你们去主人那里。”
长谷部一边带着他们往前走,一边简单地为拓真介绍本丸各个生活区的分布,“虽然大和守也很熟悉,但是如果有其他不明白的事情也可以来问我,或者可以问其他付丧神,我们本丸的刀剑男士人数比较多,基本上随处都可以见到的……”
这话刚说完,他们就遇到了准备一起去手合室的一期一振和他的短刀弟弟们。
“……小孩子?”拓真看着为数众多的小短刀们,很奇怪地问:“雇佣童工吗?”
一群孩子模样的小短刀们听到这话嘻嘻哈哈地就笑了,七嘴八舌地说“付丧神是不能通过看外表来确定年龄的哦”“虽然个子小,但是同样很厉害的”“小看我们的话可是会吃亏的哦”,而且最让拓真感到莫名其妙的就是,里面还插着几句“要跟我乱来一场吗”“什么啊,原来主人的朋友不是人/妻吗”“虽然听说年纪挺小的,现在看来也不是小孩子呢”什么的。
拓真:……哈???
被小短刀们簇拥在中间的蓝发青年温声叫停了争相开口的弟弟们,歉意无比地对有些懵比地拓真点了点头,“真是不好意思,弟弟们给您添乱了。”
别过粟田口一家,拓真和安定继续跟着长谷部往审神者所在的地方走。
“别看短刀们只是一副小孩子模样,他们的年纪可都是我的几倍呢。”安定这么跟拓真说。
拓真很惊讶,“原来安定不是最老的吗?”
“……”最老是个什么形容啊!“从我被锻造出来到现在,也不过三百多年而已,本丸中还有很多千年就被锻造出来的前辈们呢。”
刚一说完,他们转过回廊就看到了捧着茶坐成一排的“上千年的前辈们”。
“三日月殿!”长谷部在看到其中一名青年的时候就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过去,“明明今天是你畑当番当值啊!还有髭切殿!和你一起马当番的膝丸殿正在四处找你啊!”
“哈哈哈哈,是这样吗?老人家记性不大好忘记了呢。”眼中带着新月、自称“老年人”的青年十分自然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真是的!明明饭前还专门通知过你们的!”
“哎?我也忘了呢……”坐在他旁边,一头浅色短发、声音软绵的青年也跟着笑吟吟地说,然后他手指抵着下巴,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还有那个……叫什么来着?啊,腿丸在找我吗?”
“是膝丸啊髭切殿!”长谷部有些心累地说,“好歹也把弟弟的名字给记住吧!”
“反正名字什么的都无所谓的啦。”
“嘛嘛,放轻松放轻松,长谷部也来喝一杯茶怎么样?”坐在三日月旁边的绿发青年提议道,然后对拓真和安定说:“审神者大人和大和守也一起来吧?”
安定有些不好意思地推拒了,长谷部也说:“主人还在等着我们呢。”
闻言,莺丸也没再说什么。
“你们本丸的付丧神性格都挺有趣的哎。”
“因为刀剑男士们走过的时间比较漫长,各自的经历也都不一样,所以在性格方面也是多种多样天差地别。”长谷部这么解释道,“嘛,虽然有些时候也让人觉得有些棘手。”
安定笑着安慰长谷部,“辛苦你了。”
“这没什么,只要能为主人分忧,无论是手刃家臣还是火烧寺院都任凭吩咐!”长谷部捏着拳头慷慨激昂地这么说。
“啊哈哈……”长谷部还是老样子啊……
“啊。”还没踏上二楼,就听到楼梯上方传来了拓真稍微熟悉一点的声音,“到了啊。”
“清光?”
系着红围巾的少年付丧神冲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大拇指指着某个方向,对他们说:“主人在那里哦,你们快过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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