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记》2.对峙

    北平府西郊,潭拓山薛家别院。
    三小姐薛锦莹正靠在祖母薛老太太的肩膀上低声哭诉。
    “……虽然锦棠推我落水,但是我心里是不怪她的。她虽然总是闯祸,可我知道她还是孩子心性,不过是贪玩才推我落水,绝不是有心要害我。”
    她红着眼圈,握了薛老太太的手劝道:“她肯定也知道自己做错了,要不然也不会躲起来。祖母,锦棠不懂事,您不要生气。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锦棠。”
    薛老太太本就生气,被她这样一劝,脸色比刚才又青了几分:“她若不懂事,又怎么会躲起来以逃避责罚?她是傻了不假,可害人的心思却一点没变。”
    这话说得很重,让下首坐的几个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薛老太太却不管别人怎么想,轻轻拍着薛锦莹的手,爱怜道:“你就是太心善,才屡次被她欺负。好孩子,祖母这次必定重重罚她,给你讨回公道。”
    老太爷把西府的事情交给了她,谁在西府闹事那就是打她的脸,她绝不会姑息,哪怕那个人是个傻子也不行。
    薛锦莹急了:“祖母,我这次有惊无险,并未……”
    “那下次呢?下次她再推你落水呢?”薛老太太脸上露出严厉之色:“若不是丫鬟去的及时,此刻你还有命跟我在这里说话吗?”
    薛锦莹脸色苍白,眸中战战兢兢都是后怕,过了好一会才咬着唇道:“那祖母别罚太狠,让锦棠知道错,长个记性就好了。”
    王石斛家的快步走了进来:“老太太,四小姐找到了。”
    薛老太太冷笑一声,厉声道:“人呢?带进来。”
    “是。”
    王石斛家的应声而去。
    薛锦莹眉头一挑,眸光闪了闪,又迅速恢复平静。
    薛锦棠被郑执拽进了明间,只扫了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个痴傻的女孩子已经死了,她绝不能任由凶手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祖……母……”薛锦棠想要说话,声音却被薛老太太愤怒的声音盖住了。
    “来人,请家法。”薛老太太满脸怒容喝道:“王石斛家的,给我狠狠教训这个居心叵测的孽障。”
    请家法!
    薛锦棠心头一沉。
    她虽然没挨过家法,可昔日纪琅受家法她是知道的,一般都是把人按在长凳上,用木板、竹条、藤条等物抽打。
    就算她犯了错,祖母也不能这样打一个痴傻儿吧?
    当两个仆妇搬着长凳、拿着竹条走进来,薛锦棠心里的怀疑不翼而飞,她知道那个坐在主座上的人,的的确确要狠狠打她一顿。
    她想要辩解,可越是想要说话,越是说不出来,只能任由仆妇将她按在长凳上。
    “啪!”
    竹条抽在身上,钻心的疼痛袭来,薛锦棠脑中发白,登时就想叫出来。
    一想到薛锦莹在上面看着,她便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疼得发抖,薛锦莹看了快意,又觉得惋惜,她怎么没被淹死呢?
    郑执看着她涨红的双腮,颤抖的身躯,呼吸忍不住急促了几下。
    这么重的鞭笞,他都觉得疼,更何况是从未吃过苦的薛锦棠?
    可这一切,都是薛锦棠咎由自取。
    她是傻了,可害人的本性却没有变,这次若不好好教训她,她不知道厉害,是不会长记性的。
    竹条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来,足足抽打了二十来下,薛老太太才叫了停。
    此时薛锦棠大汗淋漓,全身都湿透了。
    薛锦莹立马走到薛锦棠身边,揪心无措道:“锦棠,你觉得怎么样?”
    薛锦棠抬起头来,目光犀利地看着薛锦莹。
    很好。
    拜你所赐,我没被打死,好的很。
    她容貌还跟之前一样,但神色特别的冷,眸中也透着凉意,被她这样一看,薛锦莹心头竟没来由地一突,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薛锦莹把脸转过去看向郑执,忧心忡忡道:“郑表哥,劳烦你背锦棠回去吧,她这个样子,可怎么走得了路呢。”
    “你别担心,我会看着锦棠。你回去好好休息,记得吃药。”
    郑执过来,握了薛锦棠的手,托着她的胳膊扶她起来。
    因为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薛锦棠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顾不得疼,站稳之后就松开郑执的手。
    郑执再次来扶,手刚刚碰到薛锦棠,就被她推开。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胡闹!
    郑执皱眉抬头,不由一愣。
    薛锦棠脸色苍白,脸颊红通通的,双唇没有一丝血色,因为疼痛不停地发抖。
    那一双眼睛却清明澄净,不像从前那般痴痴傻傻的,只是看向他的时候透着疏离冷漠。
    这冷漠让他呼吸微微阻滞,忘记了要去扶薛锦棠。
    薛锦棠站定,抬起头去看薛老太太,然后用平静冷淡、却清晰无比的声音问道:“敢问祖母,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您动用家法来打我?”
    她这一说话,便如石破天惊一般让众人都变了脸色。
    薛锦棠会说话了!
    这怎么可能?
    她痴傻了两年,这两年来,她是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的。
    是不是她们听错了?
    一时间,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薛锦棠。
    薛锦莹神色复杂,小心翼翼地试探:“锦棠,你……你会说话了?”
    “是。”薛锦棠忍着疼,并不去看薛锦莹,视线一直盯着薛老太太,声音还是冷冷的:“我会说话了。”
    薛锦莹不敢置信,连说话都忘记了。
    “祖母。”薛锦棠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语气中的压迫、质问却比刚才更强烈了一些:“我想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这下子众人都反应了过来,薛锦棠的的确确开口说话了。
    薛老太太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没想到薛锦棠会突然康复,更没想到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自己。
    “锦棠,你这是跟祖母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薛老太太沉了脸:“你既然不再痴傻了,更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惭。”
    在她的记忆里,祖父、祖母是最疼她的人。她痴傻康复,祖母不该是欢喜不已的吗?
    从刚才的家法,到现在的呵斥,无一不让薛锦棠感到不公。
    她压着内心起伏不已的怒潮,平静道:“请祖母先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她目光平静,脸上的神色十分的严肃冷冽。
    “你有脸问,我却没脸说。”薛老太太怒意陡生:“郑表少爷,你来说吧。”
    郑执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皱眉看着薛锦棠:“锦棠,莹表妹是你姐姐,你不该推她落水。就算你是无心的,也险些害死了她。老太太罚你,并没有罚错。”
    “你既然清醒了,就该跟莹表妹道歉,跟老太太认罪。”
    薛锦棠牙齿上下打颤,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我不认罪。”
    郑执眉头一拧:“为什么?”
    话一出口,他对上薛锦棠倔强的目光,便知自己这话是多余的。
    没有为什么,因为薛锦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没有痴傻之前,她就是个无法无天、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人。
    现在她好了,自然还是跟从前一模一样了。
    跟她这样的人说再多,都是白费口舌。
    “我没有做过。”
    薛锦棠语气淡淡,不是辩解,而是在陈述事实:“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认罪?”
    郑执却不觉得意外,蛮横无理、是非不分,才是薛锦棠的性格,他没有再说话,眉头却皱得更紧。
    薛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盏哗啦作响:“薛锦棠,你是说我冤枉了你?”
    “是。”薛锦棠点头:“你的确冤枉了我。”
    “孽障!”
    薛老太太勃然变色,抓了手边的茶盏就朝薛锦棠砸过去,薛锦棠站着没动,任由茶盏落在脚边。
    她知道祖母是真的想砸她,她也计算过,祖母是砸不到她的。
    “祖母。”薛锦莹脸色惨白,担心不已地握住了薛老太太的手:“您别生气,锦棠她刚好,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我现在好好的,并没有受伤,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气的。”
    她说着,又赶紧转过头来催促薛锦棠:“锦棠,快跟祖母道歉。你记不得了,祖母不会生你的气的。”
    薛锦棠摇了摇头:“你说错了,落水的事情我没忘。恰恰相反,我记得一清二楚。”
    薛锦莹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却又很快镇定下来,她用姐姐关怀纵容妹妹的语气说:“既然你记得自己做的错事,还不快跟祖母道歉。”
    “该跟祖母道歉的是你。”薛锦棠不想再跟她纠缠了,她冷冷地打断了薛锦莹的话:“我没有推你落水。”
    “锦棠。”薛锦莹正了脸色,不赞成道:“撒谎是不对的。”
    “撒谎的你。”薛锦棠盯着她的眼睛道:“来,跟我说,我们俩谁撒谎谁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薛锦莹心头一惊,脸上却纹丝不动:“锦棠,你不要胡搅蛮缠了。”
    薛锦棠却笑了:“薛锦莹,你不敢发誓,因为撒谎的是你。我根本没有推你落水,你撒谎欺骗祖母,所以你不敢发誓。”
    这下子众人的眼光都凝聚到薛锦莹身上。
    既然问心无愧,她为什么不敢发誓,难道薛锦棠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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